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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木剑劈开恶鬼胸腔的瞬间，暗绿色的光焰顺着木刃往上窜，将我整条胳膊都裹了进去。那感觉不像灼烧，反倒像有无数条温热的小蛇顺着血管往心脏里钻，三百年前初代守夜人挥剑的记忆突然砸进脑海——
同样是这样的清晨，同样是纸扎店，他握着同款桃木剑，身后是密密麻麻扑来的阴物。
“愣着干什么？”沈青梧的纸刀划破空气，将第二只恶鬼的头颅削成漫天纸灰，“真把自己当看客了？”
我猛地回神，桃木剑在掌心突然变得滚烫。那只被劈开胸腔的恶鬼还在地上抽搐，嵌在它体内的“丙寅”钱正随着光焰跳动，像颗即将破壳的心脏。巷口又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这次的阴影比刚才更浓，竟将晨光都挡在了巷外。
沈青梧突然吹了声口哨。店内的纸人齐刷刷跳下来，纸糊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纸刀纸剑，踩着僵硬的步伐冲向门口。最前排那个戴着官帽的纸人被恶鬼撕碎时，我清楚地看见它胸腔里藏着半张符纸，正是昨夜沈青梧烧掉的那卷宣纸上的残片。
“它们在替你挡灾。”沈青梧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左侧，她不知何时绕到了恶鬼身后，纸刀正抵着一只恶鬼的后颈，“初代造这些纸人时，混了自己的血。”
纸刀落下，又一枚铜钱从恶鬼体内弹出，在空中与“丙寅”钱相碰，发出清脆的共鸣。我挥剑劈开扑来的黑影，余光瞥见沈青梧锁骨下的疤痕在发光，那半枚“乙丑”钱的烙印竟透出和桃木剑同源的绿光。
“七钱归一才能启动最后的阵眼，”她一边说话一边踢飞逼近的恶鬼，纸刀在她手中转出漂亮的弧线，“但现在每回收一枚，你的力量就会强一分。”
第三只恶鬼的铜钱离体时，我突然感觉到右眼的“甲子”钱在发烫。视线里的世界开始变化——恶鬼身上缠绕着淡黑色的雾气，那是它们吞噬生魂后的印记；纸人身上则泛着淡淡的金光，那是初代灵力的余温；而沈青梧的周身，竟有无数细小的纸蝶在飞舞，每只蝶翼上都写着一个“命”字。
“看到了？”沈青梧突然跳到我身边，纸刀与桃木剑交叉，挡住两只同时扑来的恶鬼，“这才是守夜人该有的眼睛。”
她的左眼在激战中始终亮着，那枚曾化作黑洞的瞳孔此刻像颗旋转的铜钱，将扑来的黑雾尽数吸进去。我注意到她袖口在渗血，昨夜被铜钱割破的伤口大概是裂开了，但她脸上的笑意却比刚才更盛。
“小心！”我突然拽住她的胳膊往后退。一只没有头颅的恶鬼正从地下钻出，它的胸腔里嵌着两枚铜钱，“丁卯”与“戊辰”在它体内疯狂碰撞，发出刺耳的尖鸣。
沈青梧反手将纸刀插进它的脊椎，那些组成恶鬼身体的黑血突然凝固成冰。“两只并一只？”她冷笑一声，抬脚将恶鬼的躯干踩碎，“因果司是急了吗？”
两枚铜钱同时飞出，与空中的另外两枚汇合。西枚铜钱组成的弧线开始旋转，带起的气流让巷口的黑雾都在颤抖。我突然想起昨夜北斗七星的形状，下意识地握紧桃木剑，朝着铜钱旋转的中心挥出一剑。
绿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西枚铜钱骤然加速，竟主动撞向剩下的三只恶鬼。那些原本凶猛的黑影在接触铜钱的瞬间就开始溃散，像是冰雪遇了烈火。最后一枚铜钱离体时，七枚铜钱终于在空中聚成完整的北斗，发出的光芒将整条巷子照得如同白昼。
沈青梧靠在门框上喘气，纸刀在她手中渐渐变回纸片。她看着空中的七星阵，突然低声说：“三百年了，这阵总算又亮了。”
七枚铜钱缓缓落下，悬浮在我掌心上方。我能感觉到它们在呼唤，像是久别重逢的亲人。最下方的“乙丑”钱轻轻颤动，与我体内的真灵产生共鸣，那是初代守夜人留在血脉里的悸动。
巷口的黑雾彻底散去，晨光终于铺满青石板路。那些被撕碎的纸人残骸正在重组，细小的纸片在空中飞舞，渐渐变回原本的模样，只是纸糊的脸上多了几道类似伤疤的褶皱。
沈青梧走到我身边，抬头望着重新变得湛蓝的天空，忽然笑出声：“你说，因果司看到这七星亮了，会不会吓得躲在总坛不敢出来？”
我握紧掌心的桃木剑，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力量。那些七零八落的记忆碎片正在拼凑——三百年前初代在灯下画符的侧影，沈青梧的先祖捧着铜钱落泪的瞬间，因果司总坛里那盏忽明忽暗的青铜灯……
“躲？”我低头看向沈青梧，她左眼的铜钱印记己经淡去，露出和常人无异的瞳孔，“他们欠的债，总得有人上门去讨。”
七枚铜钱突然齐齐转向北方，发出轻微的嗡鸣。沈青梧顺着铜钱指引的方向望去，嘴角勾起一抹和我相似的弧度。
“看来不用我们找了。”她捡起地上的纸刀，那些散落的纸片自动飞回她手中，重新凝实成锋利的形状，“他们自己，要送上门来了。”
我将桃木剑别回后腰，七枚铜钱紧随其后，在我身后组成小小的星轨。纸扎店的门在身后缓缓合上，铜铃又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次却不再带着阴森，反倒像出征的号角。
巷口的风带着清晨的凉意，却吹不散我胸腔里沸腾的热血。我知道，前面等着我们的，是因果司总坛里那些腐烂的黑袍人，是三百年前未完的棋局，是无数个轮回里积攒的怨恨。
但这次，握着棋子的人，是我。
沈青梧突然碰了碰我的胳膊，指向巷口的路牌。那上面原本模糊的字迹，此刻竟清晰起来——“轮回巷”。
“有意思。”她挑眉看我，“走吗？去会会那些‘债主’。”
我望着路牌尽头那片渐渐聚拢的乌云，握紧了手中的铜钱。
“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