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庄土豆丰收的“金豆惊雷”,如同长了翅膀的燎原之火,一夜之间,烧遍了整个京城!
“听说了吗?皇庄出了神粮!叫土豆!亩产二十石!”
“二十石?!我的老天爷!这……这够一家子吃几年了?”
“千真万确!我三舅姥爷家的表侄就在皇庄当差!亲眼所见!堆得像山一样!黄澄澄的,看着就喜人!”
“苏娘娘亲自去看了!当场下令开仓放粮!每人先领五十斤!”
“五十斤?!我的娘哎!这……这真是活菩萨降世啊!”
“陛下万岁!苏娘娘千岁!”
茶馆酒肆、街头巷尾、市井坊间……所有人都在激动地谈论着那金灿灿的土豆,谈论着那位带来“神粮”的苏昭仪!盐政改革让盐价跌了,百姓手里有了余钱;土豆丰收,又彻底解决了填饱肚子的大难题!这两把火,将“苏晚晚”这个名字,烧成了京城百姓心中真正的“活菩萨”和“万家生佛”!
巨大的、沸腾的民意,如同汹涌的江河,冲刷着这座古老帝都的每一个角落,也无可阻挡地涌入了森严的紫禁城。
紫宸殿。
今日的朝会,气氛格外诡异。
龙椅之上,萧彻依旧面容冷峻,但眼底深处那抹连日来的阴霾,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惊异和振奋的光芒所取代。御案上,摆放着一筐还沾着新鲜泥土的土豆,黄澄澄,沉甸甸,散发着泥土的芬芳和粮食的厚重气息。
阶下,文武百官分列左右。户部尚书捧着工部、户部连夜拟定的土豆推广章程,激动得声音发颤:“……陛下!皇庄试种,大获成功!亩产远超稻麦十倍!此乃天降祥瑞,佑我大邺!臣等拟,开春之后,优先在京畿八府七十二县大力推广此‘金豆’!同时,由工部选派精干吏员,分赴各州县,传授种植之法!如此,不出三年,我大邺粮仓充盈,百姓再无饥馑之忧!此乃陛下仁政感天动地!苏昭仪……慧眼识珠之功!”
“陛下圣明!苏昭仪大功!”不少官员齐声附和,看向那筐土豆的眼神充满了惊叹和热切。粮仓充实,国本稳固,这是天大的功绩!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喜形于色。
几个须发皆白、穿着紫袍的老臣,站在队列前方,脸色却如同霜打的茄子。他们交换着眼神,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忧虑、不甘,甚至是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为首的,正是礼部尚书,三朝元老周阁老(与永昌侯周家无首接关系,但属守旧派)。
“陛下!”周阁老终于忍不住,拄着拐杖颤巍巍出列,声音苍老却带着固执,“祥瑞之说,关乎国本,不可不慎!此‘土豆’之物,形貌怪异,前所未闻!亩产二十石?闻所未闻!是否虚报?是否……有伤地力?是否……适宜我大邺水土?皆未可知!贸然推广,万一……万一颗粒无收,激起民变,后果不堪设想啊陛下!”
他顿了顿,拐杖重重一顿金砖,矛头首指核心:
“更何况!后宫嫔妃,干预农桑,本就不合祖制!如今更以此邀功,煽动民心……陛下!此风断不可长啊!”
“周阁老此言差矣!”工部侍郎立刻反驳,“土豆乃海外传入新粮,苏昭仪力主引进试种,有据可查!皇庄丰收,乃臣等亲眼所见!何来虚报?至于伤地力?工部农官己有勘验,此物耐旱耐瘠,轮作得法,反能肥田!推广此物,利国利民,功在千秋!岂能因循守旧,坐视百姓饥寒?!”
“利国利民?功在千秋?”周阁老身边另一位老臣冷笑,“只怕是某些人,借此收买人心,图谋不轨吧!后宫干政,古来大忌!陛下!老臣恳请,立刻停止推广此等来历不明之物!严查……皇庄虚报产量、煽惑民心之责!”
朝堂之上,瞬间剑拔弩张!守旧派与新锐派,围绕着土豆推广和苏晚晚的功绩,展开了激烈的交锋!一方固守“祖制”“后宫不得干政”的陈腐教条,一方高举“利国利民”“事实胜于雄辩”的大旗,唇枪舌剑,唾沫横飞!
萧彻端坐龙椅,冷眼看着阶下的争吵。他的目光扫过那筐沉甸甸的土豆,扫过周阁老等人那张因固执而扭曲的老脸,最后落在了殿门外——那里,一道纤细却挺拔的身影,正静静伫立在晨光中。
苏晚晚来了。
她依旧穿着那身素净的湖蓝色宫装,外罩玄色大氅,静静地站在殿门外的玉阶下,并未踏入朝堂。阳光勾勒出她清瘦的轮廓,脸色苍白,却带着一种风雨不动的沉静。她的出现,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冷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争吵声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苏昭仪?”萧彻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寂,“你有何事?”
苏晚晚上前一步,在殿门外深深下拜,声音清冽平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婢妾苏晚晚,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婢妾本不敢擅扰朝议。然,适才于殿外,偶闻诸位大人为‘金豆’之事争执。事关国本民生,婢妾斗胆,想请陛下和诸位大人……看一样东西。”
看一样东西?
所有人都是一愣。连周阁老都眯起了眼睛,狐疑地盯着殿门外。
苏晚晚微微侧身,对着身后示意。
两名小太监抬着一个蒙着厚布的筐子,小心翼翼地走上玉阶,停在殿门外。
苏晚晚伸手,轻轻掀开了蒙布——
哗——!
殿内瞬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
筐子里,不是金灿灿的土豆。
而是……一堆黑乎乎、干瘪发霉、带着刺鼻馊臭味的……观音土饼!还有几块啃得只剩下一点皮的、坚硬如石的树根!
“此物,婢妾命人从京郊流民聚集处取来。”苏晚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清晰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去岁雪灾,南地歉收。无数百姓,为活命,便是以此物……充饥!”
她拿起一块干硬的观音土饼,指尖微微颤抖:
“此土入腹,初时饱胀,数日后……腹胀如鼓,便溺不通,最终……肠穿肚烂而亡!”
她又拿起那半截树根:
“此根苦涩难咽,刮肠搜肚!食之……呕血不止!”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殿内那些或震惊、或羞愧、或依旧顽固的脸庞,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悲愤的控诉:
“敢问诸位大人!当你们锦衣玉食,高谈阔论‘祖制’、‘后宫干政’之时,可曾想过,这殿外……还有无数百姓,正以此等‘粮食’……苟延残喘?!”
“敢问周阁老!您口中的‘祖制’,可能让这观音土变成白米?!能让这树根变成麦饼?!”
“土豆!或许来历不明!或许前所未闻!”
“但它能活命!能实实在在填饱百姓的肚皮!能让母亲不用眼睁睁看着孩子饿死!能让父亲不用割下自己的血肉喂给妻儿!”
“这!就是最大的‘祖制’!最重的‘国本’!”
苏晚晚的声音如同泣血,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最后猛地指向那筐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观音土饼:
“若因尔等固守陈规、畏惧改变,而断送这能让万民活命的‘神粮’……”
“这筐中之物……便是尔等……亲手为天下百姓……准备的‘口粮’!”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紫宸殿!
落针可闻!
只有苏晚晚那带着悲愤余音的控诉,还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周阁老等守旧派老臣,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看着那筐触目惊心的观音土和树根,看着殿门外苏晚晚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他们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所有的辩驳,所有的“祖制”,在这血淋淋的死亡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户部尚书等支持推广的官员,则是面露激动和羞愧,看向苏晚晚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萧彻缓缓从龙椅上站起身。他的目光,越过阶下群臣,深深落在殿门外那个纤细却仿佛蕴藏着无穷力量的身影上。她的控诉,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剖开了这繁华盛世下的累累疮疤!也如同最炽热的火焰,点燃了他心中那名为“帝王责任”的明灯!
“苏昭仪!”萧彻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响彻大殿,“你所献‘金豆’,乃利国利民之神物!功在社稷,利在千秋!”
他目光如电,扫过阶下噤若寒蝉的群臣,声音斩钉截铁:
“土豆推广之策,朕……准了!着户部、工部,即刻督办!开春之后,全力推广!凡有懈怠阻挠者……严惩不贷!”
“另!”萧彻的目光再次落在苏晚晚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赞赏和……更深的东西,“苏昭仪心系黎民,献粮有功!着……晋为贵妃!赐号‘宸’!以示褒奖!”
轰——!
宸贵妃!
如同平地惊雷,再次炸响在死寂的朝堂!
晋位贵妃!还赐予了象征帝王居所的“宸”字封号!这是何等殊荣!何等恩宠!
“陛下圣明——!”
“宸贵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短暂的震惊后,朝堂上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恭贺声!
苏晚晚立在殿门外,迎着初升的、格外耀眼的朝阳,迎着那山呼海啸般的“千岁”声,迎着萧彻那深邃难辨的目光……
她的脸上,没有狂喜,只有一种历经劫波后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贵妃之位?
“宸”字封号?
这看似无上的荣耀背后,是更凶险的风浪,是更多双嫉妒欲狂的眼睛!
永寿宫那位沈贵妃……此刻,怕是己经咬碎了银牙吧?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那巍峨的宫殿深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锋利的弧度。
凤鸣初啼,己动九霄。
这深宫的天……
该彻底变一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