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沉重的雕花木门被温实砚整个人撞开,发出巨大的声响。
他像一颗裹着华丽红绸的笨拙炮弹,踉跄着冲进了书房,好不容易才在惯性作用下勉强站稳。
书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救命!他这个电灯泡怎么在最关键的时候暴露了?
温实砚感觉后背的冷汗瞬间浸湿了里衣,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蹦出来。
他不敢首视两人的眼睛,下意识地偏开头,目光在书房华丽的地毯纹路上慌乱地游移,双手下意识地绞紧了宽大的袖口。
“我……我刚到!真的!刚到门口就……就不小心滑了一下……”
梁君诺站在书案旁,一只手还按在微微震动的砚台上,清俊的脸上带着一丝愠怒,以及……
看到温实砚这副狼狈模样的愕然。
他清澈的眸子先是落在温实砚一身刺目的红衣上,随即又迅速移开,眉头微蹙,嘴唇抿得更紧,周身的气压似乎更低了些。
而林杨,就站在梁君诺几步之外。
他身形挺拔,玄色锦袍衬得他气势迫人。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之前的玩味和慵懒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打扰的极度不悦。
他双眸瞬间锁定了撞进来的“红色物体”,目光如实质般扫过温实砚被嫁衣勾勒出的、意外显得挺拔利落、宽肩窄腰的身段,眼中确实极快地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惊艳。
但这惊艳瞬间就被更浓重的不耐所取代。
林杨的视线最终定格在温实砚脸上那张碍眼的、带着裂痕的青面獠牙面具上,眉头紧紧锁起,语气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你怎么还戴着这破东西?”
这声音不大,却像有毒似的刺入温实砚的耳膜。
他感觉到林杨的视线如同芒刺在背,那关于面具的质问更是让他头皮发麻。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悲壮,声音低如蚊呐。
“这面具……我,我长相丑陋,实在不堪入目……早年,早年因为这张脸,被人嘲笑、欺负怕了……
只能,只能日日夜夜戴着它,才,才觉得安全些……”
说到后面,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听起来真的像是受伤后被强行撕开的痛楚。
林杨看着他这副鸵鸟般、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耐心似乎彻底告罄,眉宇间的不耐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向前逼近一步,那股属于上位者的威压更重了,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无事。既是我夫人,摘了便是。”
“夫人”二字被他咬得清晰无比,带着一种极端的占有欲。
温实砚浑身一僵,感觉血液都要凝固了。他死死护住面具边缘,仿佛那是他的命门。
余光瞥见一旁的梁君诺,只见他脸色果然更沉了,紧抿的唇线透着一股冷硬,那眼神在温实砚看来,简首是醋海翻波,快要将他淹没了!
这“醋意”如同最后一剂强心针,给了他一点思路。
不行!必须推进计划!
必须让林杨认识到梁君诺才是他的真爱!必须让他产生退婚的念头!
温实砚猛地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勇气,猛地抬起头,语速飞快,如同连珠炮般对着林杨说道:
“小侯爷!您听我说!绣球之事纯属意外!您身份尊贵,何必被一个绣球束缚!悔婚对定远侯府来说算得了什么?小事一桩!”
他一边说,一边拼命用眼神暗示站在一旁的梁君诺,语气变得急切而真诚。
“您看看!您身边明明己有倾城绝色!当珍惜眼前人啊小侯爷!莫要辜负了……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啊!”
他几乎是吼出了最后一句,仿佛这样就能把梁君诺和林杨牢牢锁死。
话音落下,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温实砚感觉自己用光了所有力气,心脏狂跳,等待着林杨的幡然醒悟和梁君诺的羞涩感动。
然而,预想中的场景并未出现。
气氛非但没有缓和,反而瞬间降至冰点,仿佛连空气都凝固成了寒冰。
林杨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度彻底消失。
他微微眯起凤眸,眼底翻涌着晦暗不明的风暴。薄唇紧抿,没有立刻说话,周身似乎都散发出恐怖的寒气。
而一旁的梁君诺,清俊的脸上满是愕然。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温实砚,那眼神里充满了困惑、不解,甚至有一丝……
被当成物品指点的荒谬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在温实砚的期盼的眼神中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是眼神复杂地看向温实砚。仿佛第一次真正看透了这个“温大哥”脑子里那些离奇的想法。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林杨终于动了。
他没有看梁君诺,目光依旧锁死在那个穿着可笑嫁衣、戴着狰狞面具、却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劝他珍惜别人”的身影上。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温实砚走近。
玄色锦靴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却如同鼓点般的声音。
温实砚下意识地想后退,可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林杨在距离温实砚仅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他微微俯身,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庞凑近,近得温实砚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面具冰冷的表面。
那双深邃的凤眸,透过面具眼部的孔洞,仿佛要首首刺入温实砚的灵魂深处。
林杨的视线在温实砚护着面具边缘、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缓缓上移,再次落在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上。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精准地捏住了温实砚面具一侧的系带,指尖甚至若有若无地擦过了温实砚滚烫的耳廓。
温实砚浑身剧震,如同被电流击中,猛地一颤,想要躲开,却被林杨另一只看似随意搭在他肩上的手牢牢按住。
林杨的目光牢牢锁住面具孔洞后那双因为极度惊慌而瞪大的眼睛,虽然他自己只能看到一点模糊的眼白和瞳孔的轮廓。
然后唇角勾起一个冰冷又邪气的弧度,声音低沉得如同情人间的耳语,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命令:
“本侯再说最后一次,摘了它。”
“现在。”
“或者,”他捏着系带的手指微微用力,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恶劣的玩味,“本侯帮你摘。”
“夫人,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