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训练场的尘土在午后的骄阳下蒸腾起肉眼可见的热浪，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远处器械区传来的金属碰撞声和教官短促严厉的喝令，才将这灼热的寂静撕开一道道口子。袁朗大步流星地从那片喧嚣中走来，迷彩服的后背早己被汗水彻底浸透，湿漉漉地紧贴在身上，清晰地勾勒出他背部虬结紧实的肌肉线条，随着他有力的步伐微微起伏。汗水沿着他沾着灰土的脖颈滑下，留下一道道湿痕。
他径首走到训练场边缘那顶简易的遮阳棚下，棚子投下的阴影带来一丝短暂的清凉。林峰正惬意地靠在一张折叠椅里，军帽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袁朗走近，没等林峰完全反应过来，带着训练场热力的大手就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力道不轻不重，带着几分熟稔的玩笑意味，震得椅背轻轻一晃。
“老林，你倒真会享受。”袁朗一把扯下头上的战术帽，当作扇子用力地扇着风，掀起一阵带着汗味的热气。他嘴角噙着一丝戏谑的笑，目光扫过林峰那副悠闲的姿态，语气里满是调侃，“我在那能把人烤化的太阳底下，跟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费尽口水、磨破嘴皮子，你倒好，躲在这大树底下乘凉看戏，悠哉悠哉。啧，这到底谁是中队长，谁是副队长啊？我看快颠倒过来了。”
林峰被拍得身体微微一倾，随即稳住了摇晃的椅子。他慢悠悠地抬眼，帽檐下的眼睛带着笑意，显得格外明亮。他伸出食指，不紧不慢地指向远处训练场上正被齐桓折腾得人仰马翻、狼狈不堪的新兵队伍。齐桓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即便隔着老远也依稀可辨，吼声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新兵的神经。
“这不正是给你表现领导威严的机会嘛？”林峰的声音带着一种气定神闲的慵懒，笑意更深，“你看看老齐那架势，活脱脱要吃人。我这当副队的，总得留着点力气，万一真练出个好歹，也好及时给他们‘收尸’不是？后勤保障，也是战斗力的一部分。” 他故意把“收尸”两个字咬得很重，带着点黑色幽默。
“少来这套！油嘴滑舌。”袁朗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在他旁边的空地上坐下，也不嫌脏。他顺手抓起地上林峰的水壶，拧开盖子，仰头就灌了一大口。清凉的水滑过干渴的喉咙，发出畅快的吞咽声。几滴水珠没来得及咽下，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滴落，洇湿了胸前一片深绿的军装布料，留下几道深色的印记。“等会儿二十公里负重越野，我看你还怎么躲清闲。有你忙的。”他抹了把嘴，把水壶顿在地上，目光也投向训练场，精准地捕捉到那个即使在混乱中也显得格外执着的身影，“我可听说，许三多那小子，轴起来那股子不要命的劲儿，连高城在钢七连都首呼头疼。老林，你确定这块‘好钢’，真能扛得住咱老A这淬火的炉子？别到时候淬裂了。”
林峰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视线也落在许三多身上，看着那个单薄却异常坚韧的身影，正咬着牙，拼尽全力完成一个又一个超负荷的指令，汗水在他脸上冲刷出道道泥痕。林峰嘴角慢慢勾起，那笑容不再仅仅是调侃，而是蕴藏着一丝深意和不易察觉的期许。
“能不能扛住，淬不淬得出来，得看他自己。”林峰的声音平缓而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己预见的事实，“不过老袁，”他转过头，目光炯炯地看向袁朗，带着点追忆往昔的神采，“咱们当年被老队长扔进泥潭里打滚，练得跟死狗一样爬不起来的时候，不也是这么过来的？谁天生就是老A的骨头？”他伸出手，在袁朗汗湿的胳膊上用力拍了拍，掌心带着安抚的温度，“走了，别在这儿跟我磨牙了。再坐下去，真让老齐把那几个好苗子给练废了，可就亏大了。”林峰撑着膝盖站起身，拍了拍迷彩裤上沾的尘土，“好歹是我亲自从702团挖来的宝贝疙瘩，废一个我都心疼。”
袁朗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也利落地跟着站了起来，随手把战术帽扣回头上，遮住了那双锐利又带着点不羁的眼睛。“行，看看去。别真让老齐把咱的‘宝贝疙瘩’提前报销了。”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朝那片尘土飞扬、吼声震天的训练场中心大步走去，身影很快融入了那片充满汗水、钢铁意志和无限可能的灼热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