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侯爷……”阿黎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怀里的檀木箱也脱手滚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她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奴婢……奴婢该死!是奴婢……是奴婢……”
“闭嘴。”宁景宸甚至没有看她一眼,目光依旧死死锁着我,那冰冷的两个字如同鞭子抽在空气里。
守门的婆子早己吓得缩成一团,抖如筛糠。
空气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巷子口那匹拉车的老马不安地打了个响鼻,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我看着他一步步逼近,那张曾经让我魂牵梦萦、此刻却如同地狱修罗般的脸。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但更强烈的,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和愤怒!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像待宰的羔羊一样接受他的审判?凭什么我的去留要由他掌控?
那股支撑着我逃离的力量,在极致的恐惧压迫下,竟猛地反弹成一股孤注一掷的勇气!
在他距离我仅剩一步之遥,那股熟悉的、清冽的冷木香混合着他身上强烈的怒意几乎要将我吞噬的瞬间,我猛地抬起头!不再闪避,不再退缩,用尽全身力气,迎上他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冰寒眼眸!
“是!”我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激动而尖锐、嘶哑,像砂纸摩擦过粗粝的岩石,却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猛地划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我就是要走!带着我的嫁衣,离开这宁侯府!”
宁景宸的脚步,硬生生顿在了原地!
他脸上的那丝冷嘲瞬间冻结,像是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尖锐的、毫不掩饰的反抗狠狠刺了一下,显露出短暂的、真实的错愕。随即,那双冰封的桃花眼底,阴鸷的暴风雪骤然升级为毁天灭地的飓风!怒火几乎化为实质的烈焰,在他眸底疯狂燃烧!
“离开?”他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低沉得如同野兽的咆哮,带着难以置信的暴怒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狂躁,“夏颜,谁给你的胆子?嗯?”他猛地向前一步,巨大的阴影瞬间将我完全笼罩!那股强大的、属于上位者的威压混合着男性凛冽的气息,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双腿发软,却死死咬着牙关支撑着,倔强地仰着头,不让眼中的脆弱暴露分毫。
“八年前,是谁把你从京城那个破落院子里接出来?是谁给你锦衣玉食,免你孤苦无依?是谁为你建摘星楼,博你一笑?嗯?”他每问一句,就逼近一分,灼热的呼吸几乎喷在我的脸上,带着浓重的酒气——那杯茶!他喝了!只是药效似乎并未完全发作,反而激起了他更深沉的戾气!“是我!宁景宸!这宁侯府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天!你的地!你的一切!”
“家?”巨大的悲愤和屈辱冲垮了恐惧的堤坝,我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哭腔和积压了八年的血泪控诉,“这里从来就不是我的家!我只是一个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孤女!一个……一个你用来填补空虚、慰藉相思的可怜替身罢了!”
“替身”两个字,如同两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我们之间那层早己摇摇欲坠的、名为“情意”的窗户纸!
宁景宸脸上的暴怒瞬间凝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他眼中翻腾的怒火像是被这两个字骤然冰封,凝固成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震惊、错愕、一丝猝不及防的心虚,还有……被赤裸裸撕开伪装的狼狈和随之而来的、更加汹涌的、仿佛要毁灭一切的狂怒!
“谁告诉你的?”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极其危险,低沉沙哑,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他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之大,如同铁钳,瞬间传来的剧痛让我忍不住痛呼出声,感觉腕骨几乎要被捏碎!“魏嫣儿?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嚼舌根?说!”他厉声质问,眼神凶狠得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
“放开小姐!”阿黎尖叫着扑上来,想掰开他的手,却被宁景宸狠狠一把挥开,踉跄着摔倒在地。
手腕的剧痛反而让我更加清醒,更加愤怒。我死死瞪着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恨意和绝望的悲伤,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
“还需要别人告诉吗?”我哭着,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泪里捞出,“宁景宸!你自己心里清楚!在你书房的暗格里!那个落满灰尘的紫檀木匣!那幅画!那幅‘赠嫣儿,愿卿笑靥常驻。景宸手书’的画!画上的女子,跟我有五六分像!可她的眼睛,比我灵动!她的笑容,比我娇媚!那才是你心尖上的人!那才是你宁侯府永远空置的正室夫人!而我夏颜,不过是你寻来的赝品!是你画皮画骨、自欺欺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