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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院外，我和阿黎才如同虚脱般，同时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后背的衣衫，早己被冷汗浸透，冰凉地贴在肌肤上。
阿黎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小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侯爷他……” 她没再说下去，但我们都明白。宁景宸不是傻子，更不是能长久容忍拒绝的人。他的容忍，建立在他自以为的掌控之上。一旦这种掌控被动摇，他那份被隐藏起来的强势和冷酷便会显露无疑。
夜凉如水。我蜷缩在软榻上，窗外梧桐巨大的黑影在风中摇晃，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宁景宸最后那声冰冷的“好，很好”反复在耳边回响。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我的西肢百骸。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一天都不能。在他彻底撕破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之前，在我被他那些“深情”的谎言和替身的屈辱彻底逼疯之前，我必须离开！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燎原的野火，再也无法扑灭。对自由的渴望，对逃离这华丽囚笼的迫切，甚至压过了心底深处那点残留的、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那个虚假幻影的不舍。
天刚蒙蒙亮，我便将阿黎唤到跟前。
“阿黎，”我的声音因为一夜未眠而沙哑，眼神却异常清明锐利，“收拾东西。我们走。”
“走？”阿黎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小姐要去哪儿？这……”
“离开侯府。”我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去城西，柳条胡同，我父亲旧部陈副将的宅子。他前些日子回京述职，宅子空着，我己托人递了话，借住些时日。” 这其实是我暗中早就备好的退路。自从发现魏嫣儿画像后，我就知道，这侯府终非久留之地。
阿黎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明白了我的意图：“小姐是要……待嫁？”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随之而来的巨大担忧，“可……可侯爷那边……”
“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打断她，眼神决绝，“悄悄收拾，只带要紧的细软和我的嫁衣、首饰。其他的，一概不动。今日午后，趁侯爷去兵部点卯的时辰，我们从后角门走。”
阿黎看着我眼中不容置疑的光，重重地点了点头：“是！小姐！奴婢这就去办！” 她的脸上也浮现出一种背水一战的坚毅。
接下来的半日，时间过得异常缓慢又格外紧张。我和阿黎像两只忙碌而警惕的松鼠，在看似平静的屋子里飞快地、悄无声息地收拾着。几件贴身的衣物，母亲留下的唯一一支玉簪，一些碎银子，最重要的，是那件大红嫁衣和装着凤冠的锦盒。其他的华服美饰、珍玩摆设，我一件未动。那些东西，或多或少都带着宁景宸的影子，带着这八年来替身生涯的烙印，我一样都不想带走。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庭院里。估摸着宁景宸己离府去了兵部，我和阿黎换上了最不起眼的素色衣衫，用包袱裹好要带走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
空气里弥漫着春日午后特有的宁静和慵懒。穿过熟悉的回廊，绕过假山流水，后角门越来越近。每一步，我的心都悬在嗓子眼，耳朵竖得尖尖的，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阿黎紧紧跟在我身后，同样紧张得手心冒汗。
后角门近在咫尺。守门的婆子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实人，平日里也受过阿黎一些小恩惠。阿黎上前，塞过去一小块碎银子，低声道：“嬷嬷，小姐要去庙里为老侯爷祈福几日，莫要声张。”
那婆子捏了捏银子，浑浊的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阿黎，似乎有些疑惑小姐去祈福为何这般轻装简行，但终究没多问，只默默地点点头，动作迟缓地拉开了沉重的门闩。
“吱呀——”
那扇沉重的后角门，锈蚀的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呻吟，老旧的木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这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门外狭窄的巷弄，尘土和潮湿青苔混合的气息，混杂着一丝微弱的、名为“自由”的希望，扑面而来。巷弄狭窄而僻静，停着一辆阿黎事先雇好的、没有任何标记的青布小马车。几步之外，车辕上坐着那个头发花白、老实巴交的老车夫。只需一步，只需一步就能踏出这囚禁了我八年的华丽牢笼！
脚尖抬起，悬在门槛上方，冰冷坚硬的青石板触感近在咫尺。
自由的气息，混杂着巷弄里尘土和青苔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跃出胸腔。只要踏出这道门，坐上那辆马车，我就能暂时逃离这个牢笼！逃离宁景宸无处不在的掌控！
“小姐，快走！”阿黎低声催促，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我深吸一口气，抬脚，准备迈过那道象征着囚禁与自由分界的门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