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学堂里早就闹哄哄的。
刚踏进门槛,就听见满屋子奚声。
“他们仨咋一块儿来了?”
“王庸常跟王璃前阵子还在集上打得头破血流呢,这才几天就好得穿一条裤子了?”
“不对啊!那气息——王璃这是冲到后期了?”
三人在府里多歇了会儿,赶到学堂时,屋里己经攒了不少半大少年。起先大伙儿都盯着他们仨并排走的样子犯嘀咕,等有人咂摸出王璃身上那股后期修士的劲儿,所有目光“唰”地全钉在他身上,跟见了啥稀罕物件似的。
这时候王枣斜才慢悠悠晃进来,脸拉得老长。他爹这些日子给他了砸资源,也摸到后期门槛,本想着今儿来亮个相,准能收获一屋子惊叹。没成想被王璃抢了先,他这后期跟刚出锅的馒头似的,凉得透透的,连半点儿水花没溅起来。
瞅着三人凑在一起的模样,王枣斜心里那团火“噌”地就窜起来了,故意扬着嗓子冷笑一声:“呵,铺子开大了,是得养条狗看家护院不是?”
这话阴损得很。他这些年被家里按着打磨性子,早不是当初那个只会咋咋呼呼的愣头青了。今儿故意晚来半步,就是想在人最多的时候亮本事,显摆自己进步多快。可眼下算盘落了空,只能拿王庸常开涮撒气。
王庸常倒没咋当回事,可周围的人却炸开了锅。
“哎哎,你说王庸常这算不算抱上大腿了?”
“那可不,还是条挺粗的腿!就是这吃相也太难看了,给先前揍过自己的人当狗,啧啧,他这名儿没白起,‘庸常’,可不就是这么个窝囊样儿?”
哄笑声跟苍蝇似的嗡嗡起来,钻得人耳朵疼。
“肃静!”
学堂家老背着手慢悠悠踱进来,嗓门不高,却带着股子压人的气势。满屋子的喧闹立马跟被掐住脖子似的,戛然而止。
这老头儿早就来了,也看见了他们三人,脸上却半点儿波澜没有。早在选流派那会儿,他就猜着可能有这么一出。但一个中等资质的学员,去哪家、跟谁混,在他眼里跟路边野草枯荣没多大区别,犯不着上心。
“此次比武分三个阶段。”家老清了清嗓子,声音平铺首叙的,听不出啥情绪,“第一阶段擂台战,每家出二十个学员,就咱三家比,商队不掺和。第二阶段单人战,还是你们这些娃娃互相切磋。第三阶段……”他顿了顿,扫了眼底下这群伸长脖子的少年,“你们边上看着就行,各家跟商队会派精英上来,那才是正主儿的较量,也是这次比武最当紧的环节。”
说着他又补充道:“到时候家族会发奖,优秀学员奖、三好学员奖、还有啥学员鼓励奖,名堂不少。”这话听着像给大伙儿鼓劲,可那语气淡得像白开水,倒像是在念啥早就写好的章程。
“虽说这次主要是常家跟商队闹不痛快,”家老话锋一转,眼神陡然锐利了些,“但你们也给我记着,不能丢了王家寨的脸面,得打出点气势来!”
“是!”底下的少年们扯着嗓子应,声音里透着股子被煽动起来的兴奋,可细听却能觉出几分虚浮——谁也说不清这“脸面”到底是啥,更不知道为什么为这虚无缥缈的东西拼命。
家老又絮絮叨叨讲了些比武规矩,无非是“能下狠手但不能出人命”,“擦边球可以打,别太明目张胆”,还有些听着挺玄乎的“战术安排”。讲完了就开始挑人,中等以上资质的几乎都被点进了擂台战。王璃那特等资质再加上后期修为,自然是板上钉钉的人选,被家老第一个点了名。
轮到王庸常的时候,他心里老大不乐意。
倒不是怕打不过,实在是这局面太离谱。按他前世的记忆,这点破事根本闹不到三家拔刀相向的地步,原本就只是商队跟常家互相使绊子,怎么这辈子就牵连这么广?他是整个事件的导火索,手里的法器还不能亮相,掺和进这种浑水里,天知道会捞出啥麻烦。
再说那些所谓的奖励,优秀学员奖?三好学员奖?在王庸常眼里跟画饼没啥区别。家老说得唾沫横飞,少年们听得眼睛发亮,可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些名头听着好听,真拿到手能当饭吃?能让修为涨快点?怕是到头来还得给家族当枪使,冲在最前面挨刀子。
他现在最大的利益,是王仲图那层关系。有了这把保护伞,他才能搞点资源,偷偷摸摸壮大自己。那些虚头巴脑的荣誉,哪有实打实的好处来得实在?
可他偏又躲不开。
家老刚才那番话,明着是鼓舞士气,实则句句都在给这群没出过山寨的半大孩子上套。“不能丢脸面”、“打出气势”,这些话跟紧箍咒似的,谁要是敢说不参加,立马就得被唾沫星子淹死。再说了,他要是不露头,王仲图那边说不过去?那些原本想巴结他的人,是不是就该转投他人了?
光躲在后面捡便宜是行不通的。你得让人看见你有价值,那些好处才能像苍蝇似的叮过来。就像家老画的那些饼,虽然不能当真吃,可你得装作很想吃的样子,还得抢得比别人凶,不然连闻味儿的资格都没有。
王庸常瞅着身边那些摩拳擦掌的少年,心里头一阵发堵,倒不是他在意这群人,只是又勾起了他前世的回忆。
那个瘦高个,脸涨得通红,攥着拳头一个劲儿念叨“优秀学员”,好像拿到那玩意儿就能一步登天似的。还有那个矮胖子,刚才被王枣斜的话吓得缩了缩脖子,这会儿听家老说有奖励,立马又挺首了腰板,眼睛亮得吓人。
他们就不想想吗?家族发的那点东西,够不够他们在比武里受的伤买药?够不够抵消他们拼死拼活耗掉的灵气?家老一句“为了脸面”,就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往前冲,就跟拉磨的驴似的,看见前面挂着的胡萝卜,就忘了自己脖子上还套着缰绳。
王庸常轻轻叹了口气。
得,既然躲不过,那就只能硬着头皮上。只不过别人是冲着那些虚名假利,他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稳当些。至于那些操控人的把戏,那些让人疲于奔命的诱饵,他心里清楚就好,可别真像这群傻小子似的,一头扎进去,到最后累得身心俱疲,还以为自己在追逐啥了不起的前程呢。
他抬眼看向家老,老头儿正拿着名册点名,脸上挂着那种莫测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