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上来

第1章 晚秋河畔

第一节：晚秋河畔

晚秋河畔边，天空的霞光渐渐沉了下去——从深红褪成浅红，当最后一丝余光咽气时，温煦的天彻底浸在墨色里。李志双手撑着栏杆，额头埋在臂弯间。晚秋的风像把冰锥，刮过他宽松的外套，布料鼓胀起来，反而勾勒出少年瘦得过分的脊梁，笔首得像根断了半截的铅笔。

这小子十六岁半，在一所普通高中晃荡。成绩吊在车尾，逃课是家常便饭，是班里公认的“刺头”。班主任姓白，二十七八岁，教书三年，头回遇上这么个主。起初还当是叛逆，私下唠叨过几回，可次数多了，再加上李志他爹压根不管，翻完学生资料后，白老师心里那点想拉一把的劲儿，也慢慢泄了气。资料上的评语难看得扎眼：性情懒惰、怪癖，压根管不住。

评语底下是家庭情况：妈改嫁了，爹常年在货轮上漂，爷爷奶奶在乡下刨地，说白了就是他一人过活。白老师每次看到这儿都叹气——他不讨厌李志，更多是觉得这孩子可怜。之前给李志他爹李胜打电话时，能听出那股子火气，像是把对前妻的怨，全浇在儿子头上了。

白老师打小在正常家庭长大，看李志总带着点怜悯。反感也有，大多是气这小子自暴自弃。可李志到底是个活人，把对亲情的盼头错当成了爱情。他长得不算出众，胜在皮肤白，又不像别的少年那样怯生生的。想到这儿，白老师又拿起另一份资料——张子怡，李志的女朋友。这事儿起初他压根不信：张子怡也是单亲家庭，性格却敞亮，长相中等，身材普通，但一双眼睛水灵得像浸在水里的葡萄，脸蛋带点婴儿肥，挺招人喜欢。这么个姑娘，咋就看上了李志？白老师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他不看好这关系，可作为老师，立场得拿捏准——明着反对吧，万一掺和太深，工作倒不至于丢，名声肯定得臭；不管吧，又违背教书育人的本分。思来想去，干脆把事儿甩给家长，也算个“稳妥”的法子。

正琢磨着，手机响了，来电显示让他心里咯噔一下——是李志他爹李胜。往常都是他主动打过去，今儿怎么反倒来了电话？虽说李志又逃课了，但以前也这样，李胜从没主动联系过。他没多想就接了，可李胜开口第一句，就让他浑身一僵——“李志不见了。”没错，是失踪。更让他慌神的是，李胜在电话里说，有人钓鱼时隐约看见有人跳河，报了警，警察在河边找到了李志的外套和钱包。

白老师瞬间冒了冷汗。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李志该不会是想不开吧？要是真出了事儿，自己该怎么撇清责任？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算不操心学生死活，也得顾着自己啊！要是李志真没了，他这班主任绝对脱不了干系，别说工作保不住，光是李胜那关就过不去，一句“看管不力”，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正胡思乱想呢，他透过窗户看见，书记和校长在前面引路，后面跟着西五个穿黑制服的警察，个个脸色沉得像水，身形笔挺，那股子威严隔着玻璃都能让人发怵。就见书记给校长使了个眼色，校长赶紧抢步去开办公室的门，门才推开一半，就听见校长用生硬又带着质问的语气冲他喊：“你班上是不是有个叫李志的逃课了？你能联系上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