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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的呼吸骤然停滞。伞形书签从指尖滑落，彩虹光斑在地面碎成晃动的星子，而爷爷年轻时的身影正立在光斑中央，黑伞边缘滴下的不是雨水，而是泛着银蓝光泽的墨点。那些墨点落在空白书页上，瞬间晕开细密的纹路——不是怪谈里扭曲的符号，而是爷爷常用来抄诗的花体字。
“爷爷？”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您……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人影合上书页，墨色纹路在封面凝成一片梧桐叶的形状。林默这才发现，他手中的书脊竟与图书馆借阅处那本1972年的《怪谈手稿》一模一样，只是封面的霉斑化作了新鲜的蓝墨香。“当第七片落叶接住墨痕时，时间就会打个结。”他的声音像被揉进了风里，带着旧磁带般的沙沙质感，“你口袋里的钢笔，是我二十岁时在梧桐树下丢的那支。”
林默猛地攥住口袋。金属笔身还带着体温，笔帽刻着模糊的“默”字——那是她上周在旧物市场淘到的，摊主说这是几十年前的老钢笔，笔胆里永远有写不完的蓝墨水。此刻笔尖正渗出微光，在她掌心烫出细小的纹路。
“怪谈不是用来害怕的。”爷爷翻开书，空白书页上浮现出淡蓝色的水痕，像有人用眼泪写过字，“1972年秋天，我在这里遇见一个写故事的姑娘，她总说自己是被墨痕困住的人。”他指尖划过书页，水痕忽然化作流动的画面：扎麻花辫的女孩蹲在梧桐树下，用钢笔在落叶上写字，墨色随叶脉蔓延，每片叶子落地时都会变成书签。
“她写的故事都关于等待。”爷爷的声音低下去，“等一个能记住怪谈结局的人。可后来图书馆翻新，她藏故事的树洞被填平了，那些没被记住的怪谈就变成了真正的‘怪谈’——在雨夜敲窗户的落叶声，借阅处永远借不走的《手稿》，还有……”他指向林默脚边的第七片落叶，叶面上的花体字正在发光，“你发现的这句‘故事从此处开始’，其实是她当年写的最后一句话。”
风突然卷起落叶，林默看见无数蓝墨字迹在空中飞舞。那些都是被遗忘的怪谈片段：被书包带缠住的台灯会哼老歌，旧书架第三层藏着会织毛衣的蜘蛛，还有每次下雨就从水龙头里流出的蓝墨水——原来爷爷总说“是自来水厂管道生锈”，全是骗她的。
“现在该你写结局了。”爷爷把书塞进她怀里，黑伞柄化作钢笔帽，“那个姑娘说，怪谈的终局不是消失，是被人好好记住它温暖的部分。就像……”他忽然指向图书馆的玻璃幕墙，倒影里年轻的自己正渐渐透明，“就像我记住她在落叶上写‘别怕，明天晴天’，而你记住了我藏在毛衣口袋里的糖。”
书在怀里发烫，林默摸出那支钢笔，笔尖刚触到书页，所有飞舞的墨痕都朝她涌来。她看见1972年的姑娘把最后一片落叶夹进书里，看见爷爷在树洞前埋了个铁盒，还看见自己上周在旧物市场翻开《手稿》时，掉出的那片干枯梧桐叶——原来叶脉里藏着褪色的字：“给五十年后的读者”。
“要把怪谈写成童话吗？”她抬头想问，却发现光斑中央只剩那把黑伞插在泥土里，伞面印着崭新的蓝墨图案：梧桐树下，一个女孩正给爷爷读故事，书页飘出的不是墨点，是发光的蝴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