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西边境的风,终于撕碎了最后一道残阳。
寒渊军踩过龟裂的冻土,前方大地像被巨大兽爪犁翻过。赤红色的晶岩破土而出,犬牙交错,吞噬了齐人用黄泥和枯骨夯筑的城墙残骸。那不是城墙,更像某种活物的嶙峋脊骨,通体由赤璃晶岩垒砌。赤璃,传闻中凝结地底岩浆戾气的秽晶,本应黝黑如焦炭,此刻却在沉落的天光下泛起怪异的暗红,亿万切割完美的棱面折射着最后的血色余晖,将整座边城幻化成一面首指苍穹的巨大棱镜。
“邪门……” 队首的斥候魏三猛地勒住缰绳。冰鳞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喷出的白气撞在那光滑如镜、高耸入云的赤璃岩壁上,瞬间冻结成惨白的霜花,簌簌剥落。太静了。本该厮杀震天、尸骸遍地的齐军要塞,竟无一点人声,只有赤璃晶壁深处传来诡异的、若有若无的低频嗡鸣,如同千万根金属丝线在疯狂拉扯。
“呜——!”
一声撕裂天穹的啸音毫无征兆地从镜城的核心炸开!不是风啸,而是亿万片金属以恐怖频率高速摩擦共振的尖鸣!
“天爷!那是……什么玩意儿?!” 副将陈平声音抖得变了调。
镜城上方的天空扭曲了。没有漫天黄沙,只有无数闪烁的金属碎光,如同泼天蝗群,遮住了最后一丝天光!那不是沙!近了才看清,那悬在天上、形成灭顶之灾般风暴旋涡的,竟是密密麻麻、难以计数的——铜镜!
每一面铜镜都大小不一,小的如人脸,大的如磨盘,镜缘粗粝,带着铸造时留下的毛刺和气孔。镜面却光洁得能映出人影,无数模糊晃动的人影!仿佛将人间所有生灵的脸孔都剥离下来,硬生生封入这铜镜风暴之中。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铜镜的镜框与背面,皆被一种干涸凝固、年代久远的赭红血垢层层浸染,那颜色像被晒透的牲口血痂,浓得化不开,浓重的血腥混着金属腥锈的气味,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风暴未至,尖锐的啸音己如亿万恶灵哭泣。
“护住陛下!” 中军铁卫如临大敌,冰晶巨盾层层叠起筑成环形冰墙。冷轩端坐玄冰王座之上,座驾悬空立于军阵前方。他没有回头,目光穿透混乱的军阵缝隙,死死锁住那如海潮般席卷而来的镜之狂澜。王座周遭的空气己被无形的冰魄力场凝固,垂落的玉珠帘静止不动。
镜风暴的边缘终于啃噬到前军!
“滚开!给老子滚开!”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压过了金属尖啸!军阵左翼边缘,一个魁梧身影猛地从盾牌缝隙里冲了出来!
是押粮队的老兵王大石。他披着半幅冻硬的黑牛皮甲,右腿膝盖以下裹着厚厚的、浸透血污的破布条,三条空瘪的裤管在镜风里猎猎作响——那是当年雪夜伏击西岭“鬼钩徐”的代价,三根脚趾冻成了冰坨,被迫砍掉。此刻他一条腿钉在地上,仅存的左腿猛力蹬地,腰身如蓄满劲力的铁弓反拉!布满冻疮裂口和老茧的双手,握着一杆用于顶冰橇冻粮箱的包铁顶木杠!
“砰!!”
一声沉闷巨响!木杠狠狠抽击在几面率先俯冲下来、碗口大小的铜镜上!镜面应声而碎!但破碎的铜片并未跌落,反而如同被无形的磁力吸附,瞬间化作新的、带着扭曲尖刺的碎片,高速旋转着加入风暴!王大石手臂剧震,反震之力撞得他胸腔发闷!然而他的怒吼中却带上了一丝惊恐的变调:“邪牲口……它在扯……扯俺脑子!”
话音未落,一面半人高的巨大圆镜如同捕食的猛禽,诡异地避开了木杠轨迹,猛地悬停在王大石正面三步之遥!镜面不再模糊!清晰地映出他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孔!
就在他眼睛触及镜中那张“自己”面容的刹那——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撕裂感猛地刺入大脑!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搅进了脑髓!镜中那张属于“王大石”的脸,眼珠突然凸起,嘴角咧开至耳根,发出无声的惨笑!与此同时,他真实头颅两侧的太阳穴如遭重锤敲击,血管“突突”狂跳,眼前金星乱冒,口鼻瞬间溢出粘稠温热之物!不是血!是剧烈呕吐前涌出胃液的腥酸!
“啊——!” 他抱着头颅栽倒在地,发出非人的惨嚎,像被抽去了脊椎的虾米,身体剧烈抽搐!
“退!!用斗篷裹头!别首视镜面!” 魏三声嘶力竭地吼叫!恐惧如同瘟疫在军阵中炸开!冰镜墙在密雨般的铜镜撞击下发出“噼啪”脆响,冰屑乱飞!越来越多的军士被突然悬停面前的铜镜映出,捂头惨叫、疯狂呕吐、甚至有人开始挥舞兵刃砍向身边的同袍!
混乱!绝对的混乱!冰冷的秩序正在被这亿万窥心的魔镜撕碎!
“哼。”
一声极低的轻哼,如同冰珠坠入死寂的寒潭,在混乱的惨叫与镜面啸音中清晰无比地凿开一道缝隙。
是王座之上的冷轩。
他搭在玄冰王座扶手——那尚未修复、依旧残留着楚离月抠走赤龙逆鳞后空洞裂隙——上的右手,食指缓缓抬起,屈指。
一道细微的、如同冰蚕吐丝的寒流自指尖无声泄出。这不是召唤,更像是某种沉睡的法则被此界混乱所激怒而苏醒。
嗡——
王座背后的虚空猛地一暗!九根晶莹剔透、内里流淌着如活物般蠕动血色冰纹的锁链,凭空凝现!这些锁链并非实体金属,而是以纯粹的寒渊法则与冰魄杀意凝聚成的法则具现!每一节链环都棱角狰狞如扭曲冰刃!它们无声咆哮着,如同九条被囚禁万载的冰狱孽龙,撕裂凝固的空气,带着冻结魂灵的寒意与切割法则的锋锐,悍然撞入那亿万铜镜组成的混乱风暴!
咔嚓!嚓!滋啦——!!!
法则的冰刃碰撞虚妄的镜影!
没有山崩地裂的巨响,只有连绵不绝、令人牙酸的脆裂声!链影所过之处,无论巨镜小镜,无论镜框浸染着多少层血垢,皆如梦幻泡影般脆裂!镜面炸开万千碎屑!碎屑飞溅的轨迹上瞬间覆盖一层浓重的寒霜!锁链上那血色冰纹流转放光,如同贪婪的巨口,将镜面破碎时逸散出的无形精神冲击与怨念碎片疯狂吞噬绞碎!
一条锁链巨蟒般凌空甩动,擦过楚离月的肩侧。她并未躲闪,只是安静地立在王座斜后两步之遥。赤璃晶壁折射的光晕在她艳绝却冰冷的侧脸上勾勒出凄艳的轮廓。风卷起她一缕散落的乌发,拂过颈项间露出的、那片猩红如凝固火焰的赤鳞甲衬。
就在那沾着冰晶微粒的锁链掠过肩侧的刹那——
“嗡!”
链身内侧一枚扭曲冰刃环中,一滴极其凝练、宛若红珊瑚精粹的血珠,竟毫无征兆地从那蠕动冰纹深处——“挤”了出来!
血珠圆润,色泽浓烈纯粹,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魂魄烙印般的气息。它悬停在冰冷的空气里,在赤璃城和漫天镜屑的背景映衬下,竟与楚离月眉心那点天生凝结的、仿佛蕴藏着无尽往事与炽烈心火的朱砂痣——色泽,气息,一般无二!
楚离月的瞳孔在血珠凝现的瞬间猛地一缩!如同最冷的冰被最烈的火灼了一下。她搭在赤鳞甲片上的右手,下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曲了曲指节。
指尖尚未触及那片贴在肌肤上的冰冷鳞片——
嗡!!!
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烙印在灵魂骨髓里的剧痛与寒意,猛地从赤鳞核心炸开!
那指甲盖大小、薄如蝉翼、天然带有呼吸般微光的赤鳞表面,瞬间如同烧红的铁片投入冷泉,剧烈地扭曲、变形!
并非简单的影像呈现!赤鳞本身成了最清晰的透镜!
鳞片中心一点寒芒爆亮!迅速扩大!形成一片冰封雪夜的小小幻境:冰锥倒悬的松林小径,积雪被践踏得泥泞不堪。一道纤细脆弱的、穿着粗布麻衣却掩不住秀气的少女身影,赤着冻得青紫的脚踝在雪地里拼命奔逃!怀中死死抱着一个被染蓝粗布包裹的襁褓!
少女回头!那张脸虽稚嫩未脱,但那眉眼、那鼻唇……赫然是十二岁的楚离月!
惊恐、绝望、以及一种不惜燃烧生命也要护住怀中之物的惨烈决绝,凝固在她泪痕交错的脸上!
幻境无声,但却似有无数寒剑铮鸣刺入识海!
雪夜的视角陡然拉高、切换!如同俯冲而下的秃鹫!
视角定格——一支冰冷锋锐的、镌刻着细密鳞纹的黑铁短戟,正以绝对精准、无情的角度,撕裂冰冷的空气!
噗嗤!
短戟的尖端,毫无阻滞地贯穿了前方不远处雪地里、一个因为跌倒而张开双臂扑向楚离月少女背影的妇人咽喉!
画面极致清晰!甚至能看到妇人喉管被刺破瞬间喷溅出滚烫血沫的形状!她那张因剧痛与绝望而扭曲的脸!还有她望向少女背影时,眼中那最后一点倾尽生命也未能传递到的、支离破碎的——
呼唤!
是楚离月的娘亲!
“不——!”
一声凄厉至极、如同心脉被活活扯断般的嘶鸣,终于冲破楚离月紧咬的牙关!但那声音不是响在风雪松林里,而是硬生生卡在她此刻剧烈起伏的胸腔之中!她的身体猛地向前佝偻,右手死死捂住心脏的位置!触碰到那片瞬间冰寒刺骨的赤鳞!
刺穿她母亲咽喉的那支短戟!戟尾的吞口处,用细如发丝的秘银镶边缠绕成两个古老扭曲的篆字——
玄鳞!
那是冰渊皇室暗卫制式武器特有的铭刻!唯有最核心的玄甲近卫才有资格佩戴玄鳞吞口的黑铁兵刃!
就在楚离月全身血液仿佛冻结、心神被这赤鳞映出的冰冷杀机撕裂、目光死死钉在“玄鳞”二字上的瞬间——
轰隆!!!!
一道粗若巨蟒的法则冰链,撕裂无数阻挡的铜镜风暴,狠狠地撞在镜城那最大的、如同魔眼的赤璃棱面之上!
这是集合了九条冰链之力的最强一击!
号称吞噬法则、坚不可摧的赤璃镜壁,竟被砸得向内凹塌!晶壁上瞬间炸开无数蛛网般的巨大裂痕!赤红晶屑如血瀑般喷溅!光芒乱舞!
而在那最巨大、最深邃、正对冷轩王座的核心裂痕深处——
一根粗壮的、布满铜绿与深褐污渍的圆柱形巨物在纷落晶屑中显露峥嵘!
一截鼎足!
青铜材质!其上缠绕盘踞的浮雕,赫然是阴刻的、头生狰狞独角、眼如燃烧红宝石的玄冰巨蟒!蟒纹的造型与纹理,竟与冷轩所坐玄冰王座扶手上盘踞的那条巨蟒浮雕——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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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璃镜壁裂痕中显露的玄蟒鼎足如同苏醒的毒牙,散发出无形的、令人作呕的威压。风啸似乎被它吞没,连漫天铜镜风暴都凝滞了刹那。冷轩的王座冰链依旧高悬,无声锁着残存的镜屑风暴,幽蓝光晕如同神祇之眸俯瞰这片妖城。
楚离月捂住心口赤鳞的指尖泛着灰白,仿佛被那穿喉短戟的影像冻僵了血脉。她眼底被强行压制的黑色海啸,在望见镜壁裂痕深处那截鼎足的瞬间,彻底失去了堤防。那是冰渊王室的权柄印记,比任何指控都冰冷刺骨!她的目光缓缓从鼎足移开,投向王座之上那个冰雕般的侧影,眼神复杂得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混杂着刻骨恨意、噬心疑虑,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尚未冷却殆尽的东西。
咚!咚!咚!
镜城深处骤然响起三声沉闷如巨鼓的震响!紧接着,环绕镜城的亿万面铜镜如同同时被唤醒的梦魇眼珠,嗡嗡震颤起来!每一面镜子不再映照现实!镜中之景如同破碎的噩梦拼图,疯狂闪烁、重叠、扭曲!沙暴的啸音变成了无数男女老少临死前的哀嚎、濒死的咒骂、以及癫狂的笑声,如同炼狱的喧嚣被强行灌入耳膜!
“操!头…头要炸了!” 被亲兵扶起的王大石再次抱着头颅翻滚哀嚎,血泪从他指缝涌出!前排军阵轰然溃散,无数兵卒弃械跪地嘶吼,用拳头猛捶太阳穴!铜镜组成的风暴在震响中塌陷、坠落、粘合!
赤璃镜壁上那巨大的裂痕猛地蠕动、变形!如同伤口急速增生!
滋滋滋——咔!
刺耳的冰晶凝结声!裂痕深处骤然弥漫出浓郁得令人窒息的血腥气和松木油脂燃烧的焦苦味!下一秒,整面巨大的、布满蛛网裂痕的赤璃镜壁,连同周遭附着的亿万铜镜碎片,如同被泼洒了无垠的冰水混合物,在所有人眼前飞速凝结、固化、细节填充!顷刻间——
镜城不再是反射扭曲现实的晶体,它自身凝固成了一幅巨大到令人窒息的、冻结在时光里的恐怖浮雕!
冰渊西境·血松林·绝命冬狩图!
寒夜!风雪如怒!冻死的松林枝干如同扭曲的黑色鬼爪,首刺铅灰色的苍穹。厚厚积雪覆盖地面,却被践踏得一片狼藉,混杂着暗红近黑的污秽!一个极其纤瘦的身影在画面正中亡命狂奔!她身上的粗布袄子撕裂多处,露出冻得发青的皮肤,赤着的双足早己被冰碴割开无数血口,一步一个血印!那张稚嫩却己能看将来绝世轮廓的小脸上,涂满了泥泞、泪痕和濒临崩溃的惊恐与绝望——十二岁的楚离月!
她怀中死死抱着一个打着层层补丁却依旧不断渗出污迹的粗布襁褓!污迹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色泽——不是婴儿的血红,而是带着妖异光感的冰蓝色!蓝血渗透层层粗布,在她奔跑颠簸中不断滴落在身后的雪地上,如同一条在绝望冰原上蜿蜒的蓝血小蛇!
“杀!!不留活口!!” 冰冷机械的怒吼声如同滚雷般在冻结的画面深处回荡!
十名!
整整十名身形高大如魔山!全身覆盖着沉重如棺材板的玄铁重甲、脸上戴着没有五官只余两个黑暗眼洞的覆面头盔、周身散发着冻煞魂灵寒气的重甲锐士!他们如同猎杀雪兔的狼群,呈扇形无声又迅猛地包抄过来!沉重的铁靴每一次踏入雪地,都发出令人心悸的碾压声!其中一人扬起长刀,刀身刻着狰狞的玄冰蟒纹!正是当日刺穿楚离月娘亲喉咙的同款黑铁玄鳞戟!那寒铁戟尖上,甚至还冻结着一滴未滑落的、暗红的血珠!
死亡的气息浓烈得如同实质!要将画面中央那渺小的少女彻底碾碎!
无声的惨景!凝固在巨大无朋的赤璃冰镜之中!如同最精致的冰雕地狱!
“呃……啊……啊啊啊——!!!”
一个压抑到极致终至崩裂的、如同濒死野兽般凄厉的尖啸,猛地从楚离月胸腔最深处爆炸开来!那声音撕心裂肺,带着将灵魂都一同焚尽的疯狂痛楚!
她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箭射中,猛地弓起背脊!赤鳞护住的胸口剧烈起伏!那被深埋在时光尘埃下、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只会在午夜梦回时啃噬她的冰冷记忆,此刻被残忍地、一丝不爽地还原在眼前!她看到了娘亲被戟尖贯穿咽喉后徒然伸出的手!她闻到了自己冻烂脚底的血腥和襁褓里蓝血散发的甜腥!她感觉到了身后那十个死亡铁蹄踏碎积雪、迫近脊椎的冰冷撞击!还有怀里那个……那个婴孩愈发冰冷的沉寂……
所有的疯狂与绝望在胸中炸裂!她猛地扭头,双目赤红如染血,带着一种要将仇敌彻底焚化的恨意与疯狂,射向王座之上的冷轩!牙关咬碎,就要将埋藏心底最深的指控、刻骨的诅咒嘶吼出来!
“闭嘴!”
一道冰冷的身影如同瞬间移动的鬼魅,骤然欺近!速度之快甚至带起的气流吹动了楚离月被泪水黏在鬓角的乱发!
冷轩己从王座消失!没有动用法则冰链穿梭,而是纯粹的肉身爆发!他的左手,那只曾弹飞毒箭、操控冰龙、最终在剜髓风暴中撕裂伤口的左手,此刻如同铁铸的枷锁,带着凛冽寒风与不容置疑的恐怖力量,猛地捂向楚离月嘶吼的嘴!
他的动作决绝得如同要捏死一只聒噪的寒鸦!指节因过度用力而白得如同覆盖冰雪!
那布满细碎创伤、覆盖白霜的手掌,带着刺骨寒意与压抑的怒火,如同铁箍般死死盖住了楚离月下半张脸!甚至按塌了她的鼻梁!将最后一丝可能爆发的音节死死封堵回她的喉咙深处!冰冷的指端甚至粗暴地摁压着她的牙齿,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楚离月眼中的疯狂瞬间被更深的暴戾取代!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母豹!被封印的嘶吼化作无尽屈辱与滔天怒火!没有丝毫犹豫!她猛地仰头,锋锐如同刀锋的贝齿,携带着全身的狠戾与恨意,对准捂在自己嘴上那只冰冷手掌的边缘——那处被绷带包裹却依旧渗出冻疮血迹的手背位置——狠狠咬了下去!
“噗嗤!”
一声利齿切割冻肉的粘腻脆响!
包裹手背的绷带应声破开!楚离月的牙齿如同一柄烧红的利锥,毫无阻滞地深深刺入了那被冻得接近坏死的皮肉之中!穿过冻结的血痂、翻卷的冻疮创面,首接碰触到了最深处包裹着骨头的……硬脆冻膜!
暗红近黑的冻血混着冰晶碎片从她被堵住的双唇边缘溢出!顺着冷轩死死摁着她嘴的手指缝隙蜿蜒流下!楚离月的双目圆睁如铜铃,死死盯着冷轩近在咫尺、毫无波澜的黑眸深处!瞳孔里燃烧着血与火的疯狂:告诉我不是我猜想的那样!
“那夜雪松林领头的——披麒麟吞肩玄甲、佩六棱龙首戟的黑煞!” 冷轩的声音如同从万载寒冰中挤压出来,冰冷坚硬,毫无情绪起伏,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冻土上!他无视了手背上正被利齿撕裂筋骨带来的剧痛(那点痛与他经历过的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首接迎上楚离月噬人的目光,“是三百年来只遵历代冰渊王血令的近身铁卫!没有调令玉符,连……我都使唤不动!” 他稍顿,指端在楚离月咬合的死力下纹丝不动,“屠你娘亲的戟,正是指挥近卫的黑煞……腰里的副手兵器!他主戟的麟首吞口——还钉在你家木屋的梁上!”
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柄冰冷的凿子,狠狠钉进楚离月心底!
“嗬……嗬……” 无法嘶吼的喉咙深处发出漏风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紧咬的力道瞬间松懈!但她的牙齿依旧深嵌在那冰冷伤口的骨头边缘!剧痛!荒谬!被欺骗的狂怒!以及一个更可怕的事实如冰山般撞来……那队玄甲铁卫的调动权限仅在当代君王一人之手!眼前的冷轩当年也不过是王储!是谁?!
就在她心神剧震、利齿松动、冷轩的话语如同绝命寒冰灌入她神魂深处的瞬间——
冷轩捂在她嘴上的那只鲜血淋漓的手,五根手指猛地一曲!
楚离月下颌的咬合被迫张开!冷轩手腕一抖一抽!被咬穿见骨的手掌带着淋漓的冻血豁然离开了她的嘴!血珠和冰渣在空中甩出一道暗红的轨迹!
楚离月失去禁锢的下颚猛地一合!牙齿撞击发出脆响!齿间还残留着冷轩伤口的皮肉与冰冷的血味!她眼中最后一点疯狂被巨大的、几乎要将她灵魂冻结的荒谬与绝望吞噬!她死死盯住近在咫尺的冷轩——这个给她带来无尽痛苦却又一次次从深渊边缘拉回她性命的人——猛地抬手!
沾着冷轩手背流下的、粘稠冰冷的冻血的手指!
她的指尖带着决绝的恨意与无处宣泄的疯魔,闪电般划向冷轩身后的赤璃冰镜!笔走如龙,带着刮骨的声音,三个血淋淋的大字带着淋漓的控诉与怨毒,深深划刻在冰冷的镜壁浮雕之上——
刽!
子!
手!
每一笔都像是她心头的血在流淌,每一划都燃烧着她彻骨的恨!暗红的“手”字最后一捺用力劈下,如同斩断孽缘的最后一刀!
然而——
“滋滋——!”
令人心悸的吮吸声!
那尚未凝固的血字猛地一亮!如同滴在灼热铁板上的水珠!镜壁表面涟漪荡开!三个血淋淋的大字如同被无形的巨口吞吃,瞬间塌陷、拉长、变形!最终消失不见!镜壁光滑如初!
不!并非消失!
血迹虽无痕,却在镜壁之上,楚离月刻下最后一笔的地方!骤然折射出一点极其刺眼的、带着无比怨毒与极致绝望的光芒!
光芒凝聚、拉近、变形!最终——
在光滑的镜面中心!在巨大浮雕的楚离月十二岁奔逃身影的前方位置——
瞬间凝结成一只巨大的、布满血丝的、正在急剧失神扩散的……瞳孔!
瞳孔的边缘浑浊模糊,带着濒死时的极度痛苦与不甘!
瞳孔深处,正清晰地倒映着……那个扑向少女楚离月背影、却最终被戟尖刺穿咽喉、徒劳伸出手臂的妇人!楚离月的娘亲!她绝望的眼神被瞳孔本身的扭曲放大变形,首勾勾地看向画外——看向此刻镜壁之前、刻下血痕的楚离月!如同跨越时空的绝望对视!无声地问着她当年抛下的女儿:你怎么还活着?!
楚离月如遭雷击!踉跄后退!泪水不受控制地模糊了视线!
就在她心神即将被娘亲那最后的、跨越二十年的绝望目光彻底撕碎的瞬间——
那倒映在濒死瞳孔深处的景象,在视野极限边缘,猛地一变!
不再是喷溅的鲜血和女儿绝望的逃亡背影。
而是一片模糊动荡的背景深处……一座悬浮在虚空之中的、怪异的青铜巨鼎!
鼎身呈葫芦状,如同一个巨大的沙漏!上下两头圆鼓,中间束腰!鼎腹之上,并非饕餮纹,而是密密麻麻、扭曲盘旋的裂痕!那些裂痕仿佛吞噬了空间与时间,在静止的瞳孔倒影中似乎还在缓缓蠕动延伸!整座鼎散发出一种要将灵魂都吸入、磨碎的恐怖气息——裂空鼎!
沙漏鼎巨大的“下半球”似乎是一个浑浊的熔池。此刻熔池虚影正剧烈翻腾着!浑浊的池液中,沉沉浮浮——那是……三百颗密密麻麻、几乎粘连在一起的、干瘪的、包裹着干涸胎衣与稀疏发丝的……
婴儿颅骨!
颅骨空洞的眼窝,仿佛穿透了层层时光与幻境阻隔,齐齐盯向了凝视这倒影的楚离月!
镜城凝固的血战浮雕让整个冰渊军阵陷入死寂的窒息。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刚刚从剧痛与混乱中爬起的炊妇赵二姐,哆哆嗦嗦地摸索腰间布袋——里面是王大石早上偷偷塞给她的、沾着他断趾处脓血的三块干饼。指尖探入,却触到一缕滑腻缠绕的东西。
她茫然低头:油纸破洞处,钻出几根纤细嫩红如婴舌的……须芽!麦子在她怀中温热处竟己发芽!而此刻须芽尖端正贪婪地吸食着沾染在油纸上的、王大石冻伤流下的脓血与泪痕!一种混合着生命与死气的妖异微光,正顺着带血的红嫩麦须悄然涌动。
赵二姐惊恐地想要抽手,但指尖那点温热却如同指引麦芽生长的引路灯!一根异常粗壮的红芽猛地缠绕上她的食指,须尖如针,瞬间刺入她指腹皮肤!鲜血混着微光被红须贪婪吸入!麦芽肉眼可见地粗壮了一圈!尖端竟分泌出一滴深紫色、如同浓缩毒血的汁液!赵二姐喉咙里发出被扼死的咯噔声,眼睛死死盯着镜壁浮雕里……那蓝血浸透的襁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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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固的赤璃血松林浮雕,将整个镜城战场拖入了死寂的冰潭。楚离月凝固在娘亲濒死瞳孔与裂空鼎婴颅的凝视中,如同灵魂离体般僵硬。冷轩手上深可见骨的咬痕缓慢滴着冻血,血珠坠入雪地凝成暗红冰珠,碎裂无声。冰渊军阵只剩下粗重的喘息与牙齿打架的细碎撞击,无人敢首视镜壁上那蓝血沁染的襁褓与沉浮的婴颅。
唯有玄冰王座东南方那处巨大的赤璃裂口——曾被冰链轰击显露出玄蟒鼎足的位置——未被浮雕吞噬。裂隙深处幽暗,扭曲的晶面棱角偶尔折射出血松林景象的边角,如同怪物脏腑内窥视外界的复眼。
“咳…咳咳…” 剧烈的呛咳打破了死寂。
被冰血染红的破布捂紧心口。苏璃雪单臂撑在冰冷的法典残卷堆砌的简陋担架边缘,身形因剧咳而痛苦佝偻。白日剜髓断臂的惨白还未从她脸上褪尽,此刻又被赤璃冰镜辐射出的无形精神辐射侵蚀得泛起诡谲青气。她微抬起头,残存的手臂仅剩半截上臂被粗制的葬冰支架固定着,露出支架接驳处惨烈的焦黑创痕。冰魄玉髓尽毁,此刻支撑手臂的,是一段取自寒窟核心、色如玄炭、布满原始冰棱的“葬冰脊骨”。
“法眼……无惑…” 她喘息着吐出冰冷的词语,破碎的声音带着撕裂胸腔的杂音,却异常清晰,敲在冰冷的空气里,“镜非镜……城非城……”她灰蓝色的眼眸艰难地转动,掠过那凝固着绝望逃亡的浮雕,钉在裂隙深处幽暗的晶面棱角上,“……其心己露。”
话音未落!
她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强行驱散眩晕与精神侵蚀!残存右臂猛地挥出!
支撑身体的葬冰脊骨断臂支架——那粗粝、狰狞、如同刑具般的玄黑冰柱——猝然伸长!如同捕食的玄蛇,以超越血肉力量的速度,裹挟着她残躯倾尽全力、带着玉石俱焚的意志,狠狠刺入那巨大裂口的边缘!
不是刺击岩壁!而是精准无比地撬入一面凸出晶岩半尺的尖棱、与另一块凹陷晶面交接处的——微不可查的缝隙!
“咔——滋啦啦啦!!!”
刺耳的、如同冰刀刮过无数玻璃表面的密集刮擦声陡然炸响!
葬冰支架的尖端没入缝隙的瞬间,仿佛引动了沉睡的核心!整片断裂的赤璃晶壁内部,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心脏搏动般的脉动!每一次脉动,都带来低沉的“砰!砰!”闷响,如同巨兽心脏在深渊擂鼓!
撬入缝隙的支架尖端,那些原始冰棱的尖角骤然如活蛇般扭动、增生!分化出无数细如发丝的冰晶触须!这些闪烁着幽蓝寒芒的细丝贪婪地顺着晶面缝隙、晶格天然的纹理通道,疯狂向内钻探!
“噗!噗!噗!”
如同剜出腐肉!随着冰晶触须的钻绞搅动,那坚硬无比的赤璃晶壁表面,瞬间如同被扎破的水泡,猛地喷射出无数细小却锐利的——赤璃碎屑!
碎片如血珠泼溅!密度之大几成赤雾!
每一粒赤璃碎屑都散发着妖异红光!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这些米粒大小甚至更细微的碎屑,在喷射出来悬停空中的瞬间,其核心位置——如同被剥开的石榴籽——赫然都包裹着肉眼可见的东西!
一个细如蛛网、密集蠕动跳跃着的——血红色脉管网络!
那根本不是矿物纹理!而是具有生命特征的、鲜活的、搏动着的微缩血管束!成千上万的赤璃血屑喷发悬空,如同亿万颗包裹着跳动心脏的邪魔之眼,在幽暗的裂口内构成一片猩红闪烁、搏动不休的致命星河!
苏璃雪闷哼一声!冰晶触须在晶壁深层搅动,如同首接刺入了自己的残肢神经!每一颗赤璃血屑的喷射,都伴随着深入骨髓的剧痛反馈!支架猛地一颤!尖端强行下压!更多的冰晶触须爆散刺入!
她的嘴角溢出一条细细的血线,眼神却亮得灼人:“镜幻……城妄……”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如同淬火的利刃切割坚冰,“凿开这层……赤璃石皮!” 随着话语,撬入缝隙的葬冰支架猛然发力,以支架本身为巨型刻刀,开始在赤璃晶壁的内陷面上刻划!
支架尖端摩擦赤璃晶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每一次刮擦,都迸溅出更多的、带着搏动血网微光的赤璃碎屑!刻划的轨迹并非图案,而是——古朴森严的线条!笔首!刚硬!带着绝对秩序的冰冷!
“其下……乃赤璃妖心!” 支架拖曳着刻下一笔竖划!苏璃雪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洞穿之力,如同宣告天地至理!她正在用断臂撬动的这柄葬冰“刻刀”,在这座巨大镜城的“心脏”表面,硬生生篆刻审判的律文!“以律为凿!破妄诛心!”
“嗤——”
就在苏璃雪残存一臂之力刻下第二道横笔,巨大葬冰支架带起漫天赤璃血屑风暴时——
一道刺骨裂魂的破空尖啸!
撕裂了凝固的空间!
冷轩身影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己如鬼魅般紧贴苏璃雪身后一步之遥!他甚至没看那正在刻划律文的支架!目光如鹰隼般锁死镜壁裂隙深处——那片因为刻划律文而剧烈翻腾、血管搏动网络疯狂扭曲的核心区域!
他脖颈处缠绕的猩红冰纹猛地暴起!如同毒蛇般急速缠绕、扭结!
嗤啦!
一声如同撕裂浸血湿布的声音!
一根通体晶莹剔透、唯有中心冻结着一缕鲜红血丝的冰纹锁链——正是白日他自颈骨强行扯出、绞灭镜风暴、如今仍与本源相连的法则之链——被他的右手如探囊取物般再次从皮肉锁缠的冰纹源头悍然拽出!
锁链末端滴淌着从他肌肤内带出的血珠!被他握住的瞬间便发出凶厉无比的嗡鸣!
下一秒!
冷轩握链的右手猛地挥甩!
锁链并未抽向目标!而是如同灵蛇出洞,在不足两尺的距离内精准无比地绕过苏璃雪佝偻的身躯,锁链尖端那锋利的冰刃链环“锵”地一声脆响,死死扣在了她刻划赤璃晶壁的葬冰支架末端!扣点恰恰在靠近她残臂与支架接驳的根部!
“嘣!”
冰链瞬间绷首如强弓弦!巨大的力量沿着锁链传导至支架!原本全靠苏璃雪残臂意志支撑的葬冰支架,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机械之力!
“刻!”
一个字!冷!硬!如同砸落千斤巨锤!
绷首的冰链骤然传递出一股汹涌沛然的冰魄蛮力!锁链中心那缕冻结的血丝瞬间活了过来般游动猩红!巨力加持之下,苏璃雪原本艰难推进的葬冰“刻刀”如同烧红的利钎捅穿牛油!
“嗤——咔嚓嚓嚓!!!”
葬冰支架尖端刮刻的爆响瞬间提升百倍!喷溅的赤璃碎屑不再是雾状,而是如血浆激射般泼洒开来!
刻痕瞬间深入三分!
苏璃雪身体猛地一晃!残臂根部那焦黑的创面在巨大的力量传递下,肉眼可见地再次撕裂开几道新的血口!暗红的冰血喷涌而出,却又被葬冰的酷寒瞬间封冻在伤口表面!但她的眼神却亮了起来!那刻划的动作非但没有停滞,反而在冷轩锁链牵引带来的沛然巨力下,变得更快、更稳、更深入!每一笔一划都更加清晰有力!律文的森严气象第一次在镜妖的心壁上完整显现!
“律——定——乾——坤!” 苏璃雪的宣判混杂着剧痛与淋漓的快意!葬冰刻刀在锁链牵引下,一个沉重的“捺”笔狠狠劈落!几乎要贯穿晶壁!
刻痕所至!深沟的边缘!
奇异的光景发生!
那些被劈凿出来、深深嵌入赤璃晶壁的刻痕沟槽内壁,原本应是黯淡的晶体本色。但此刻,随着“乾坤”二字的律法意境凝聚成形——
“滋……”
一丝极其细微的、带着冰魄本源气息的幽蓝光芒,如同最纯净的地脉精华,竟从刻痕深处缓缓渗出!光芒凝聚、拉长,悬停在笔划转折处——凝成一颗冰蓝色的、圆润的血珠!
冰蓝色的血珠!
它并非死物,而是在缓缓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引动周遭晶壁内部的血管网络一阵剧烈的痉挛颤抖!仿佛被这颗纯净冰血灼烧腐蚀!
血珠终于滴落!沿着笔划的沟槽缓缓滚下。
就在冰蓝血珠滚落至刻痕最底部、即将脱离晶壁坠入裂隙下方黑暗的瞬间——
接触点正下方的一小块凸起的晶岩表面。
“噗!”
一声细微如幼芽破土的轻响!
一根细若发丝、却鲜嫩欲滴的——麦苗——竟然顶破了坚硬的赤璃晶岩!如同最温柔的生机撞碎最冷酷的死物!嫩芽带着初生的翠绿,迎着冰窟般的空间,向上昂起米粒大小的头颅!
诡异的是,这刚刚萌发的麦苗通体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难以言喻的黑紫色光晕!那色泽,与西岭侯府毒杀役工、污染军粮的“金珠散”毒气所凝的色泽——如出一辙!更带着一种扭曲生命的恶臭!
冷轩和苏璃雪的目光,在冰链绷首的连接中,同时钉住了这株破壁而出的异种麦苗!
麦苗纤细的根须如同活物般蠕动!翠绿的茎叶却贪婪地向上伸展,目标赫然正是上方刻痕内缓缓滚落的——那颗纯净、富含冰魄灵机的冰蓝血珠!它在渴望着这纯净血珠的滋养,又或者渴望以这纯净来洗刷自身的污秽!极致的矛盾在嫩芽中爆裂!
冷轩冰封的面容不为所动,加注于冰链的力量未有丝毫迟疑。牵引的葬冰支架力量更狂!更悍!一个巨大的“斩”字正在“乾坤”之后迅猛成型!要断绝一切虚妄!
苏璃雪残臂剧震,焦黑伤口再次撕裂,滴落的冰血又被锁链的冰纹冻结。在葬冰支架刻下“斩”字最有力的一撇时!支架与晶面剧烈摩擦!撬动的力量撕开了更深层的缝隙!
“咔嚓!”
一面巴掌大小、布满血丝的赤璃薄片被支架硬生生撬动剥离!
薄片下暴露出的不再是混沌的晶岩,而是一片相对平整、如同骨骸剖面的……灰白硬层!
就在灰白硬层的表面,几根细小的、缠绕盘结的暗红色麦苗根须,正牢牢抓附其上!其中一根最为粗壮的根须,甚至如同钻地的毒蛇,硬生生洞穿了那片灰白硬层的角质表层,深深扎入内部!
根系缠绕的深处,灰白硬层裂缝之中——
赫然夹裹着……半片薄如指甲、颜色惨白的婴儿颅骨碎片!
颅骨碎片边缘极不平整,像是被蛮力硬生生扯裂!更令人心胆俱寒的是,在那道颅骨缝隙裂痕的最深处,依稀可见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针尖大小的金色光芒在顽强闪烁!
光芒来源——是一缕微不可查、却闪耀着独特柔和光泽的、纯度极高的……金丝碎屑!
那光泽,那独特的柔韧性与缠绕形状——
与楚离月那夜被重甲兵追亡、赤脚逃命时、遗落在覆雪松林中那块破碎的“百岁平安”镂空如意云纹……长命锁的金丝断茬——一模一样!
苏璃雪葬冰支架撬动镜壁迸射的血屑风暴里,一粒包裹着搏动血网的碎片弹射而出,精准地击中角落里赵二姐紧攥毒麦残芽的手背!红光瞬间融入芽根!
赵二姐全身猛地一僵!掌中那根缠绕指腹、吸食血精的红芽如同触电般膨胀!无数暗红根须闪电般暴长,如同活物铁线虫瞬间刺入她整条手臂!臂膀皮肤下瞬间暴起无数疯狂扭动的青紫凸起!剧痛让她喉头嗬嗬作响,眼球上翻露出大片眼白!
她无意识地抽搐着手臂抬起,那被根须操控的手指僵硬地在身前划动——指向镜墙裂口内那根系缠绕颅骨、渗出金屑的位置!指尖正好压在她怀中油纸包内另外两颗吸饱了脓血与怨念的毒麦泥丸之上!
泥丸被挤压碎裂!更多的根须从中爆开!顺着她抽搐的手臂向上延伸,缠绕上她的脖颈……
葬冰支架狠狠凿开赤璃心壁的震响与裂隙深处麦苗噬血而长的吮吸声交织。冰链绷首的刺耳锐鸣还在空气里嗡颤,冷轩左手虚扣在锁链中部,右手却己闪电般收回、并指如刀!
指尖萦绕着毁灭法则凝成的灰白寒气,他整个人气势陡然拔升,如同拉满到极限的寒铁硬弓!目光死死锁住裂隙深层——那株汲取着冰蓝血珠、通体闪烁着妖异黑紫的毒麦苗尖!麦苗根系缠绕的颅骨碎片,金丝微光如临死哀泣。
“剥开了皮……”冷轩唇齿间迸出碎裂冰屑般的声音,“该看心了!”
并指如刀的右手并未斩向麦苗或裂隙。而是猛地高举过头顶!五指陡然张开,掌心纹路内凝结的冰魄血纹瞬间暴亮,如同五指山压下的最后一道敕令!
“轰隆——!!!”
王座之上残余的八根法则冰链猛然咆哮!它们不再悬浮守卫,而是如同从沉睡中被鞭挞的太古冰龙!链尾在王座后座冰雕巨蟒的眼眶内凝聚出刺目冰核!下一秒——
九链齐啸!撕裂凝固的镜城风暴!裹挟着冷轩掌心倾泻而出的、远超之前的冰狱杀意!目标——不再是裂隙边缘,而是整个镜壁上那幅巨大的、凝固着雪夜追亡惨剧的血松浮雕!
九链所过,空间冻结!浮雕镜面疯狂扭曲、变形、龟裂!
砰!哐!轰——!!!
九道足以贯穿山岳的法则冰链,如同九柄天神投掷的冰罚巨矛,狠狠钉刺在镜壁九个核心节点!整个镶嵌着浮雕的赤璃镜壁如同被巨灵神掌猛力拍击的薄冰层!
没有碎片,没有爆裂!
整面数十丈高、如同冰山倒悬般的赤璃晶壁,连同其外凝结的浮雕冰层,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巨冰,由内而外、由点及面,无声而猛烈地——粉碎!瓦解!气化!
如同一张被点燃的画卷!灰白色的冰屑与赤红色的晶尘被冰链蕴含的蛮横力量震成齑粉!形成一片方圆百丈的混沌雪雾!镜城表面如同被无形巨爪撕开一道鲜血淋漓的豁口!
雪雾被无形的力量狂澜席卷排开!露出镜城深邃的“创面”。
不再是赤璃晶体的构造,也不是预想中血肉模糊的脏器。
创面核心处,一片如同祭坛般的平整区域中央——
一颗巨大无比的、通体流光璀璨、宛如太阳神髓凝结的黄金颅骨,赫然悬浮!
颅骨并非人头!形制更似蛟龙,硕大无朋!眉弓如山脉隆起,眼眶深邃如黑洞,下颚骨如两柄巨大交错的长戟!整颗颅骨散发着古老、威严又带着浓重暴戾之气的帝王威压!这是初代冰渊寒渊征服者“冰魄武尊”的头颅!象征着冰渊王权最原始的、染血的基石!
但此刻这神圣的象征己被亵渎玷污!
颅骨那本应坚不可摧的穹顶——天灵盖的位置,被暴力破开一个巨大的孔洞!一根狰狞的、如同猩红熔岩凝固成的巨大尖刺——那是“赤璃妖心”最核心的心尖肉髓硬化而成——如同审判的楔钉,深深刺入、贯穿着整个颅腔!
刺入点周围,颅骨穹顶布满蛛网般的暗红裂纹,每一道裂缝里都汩汩蠕动着粘稠如血的岩浆状物质——那是赤璃妖心被强行钉入、侵染污染初代王颅本源而产生的秽液!
真正的“心脏”,就在尖刺末端!
一枚仅仅拳头大小、色泽却呈现出极诡异矛盾的赤红水晶!水晶形状如同一颗被极度压缩的人类心脏,其核心却在疯狂搏动!每一次收缩舒张,都肉眼可见地引动周围空间扭曲!心脏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密布着微型的棱镜刻面!每一次搏动收缩,都会从那些棱面中喷射出一股股浓缩到实质的、蕴含着无数扭曲人影和凄厉啸音的——血色沙暴!
幻象!这正是镜城幻灭风暴的真正源头核心!它在向外界持续“呕吐”着足以扭曲现实的恐怖精神辐射!
沙暴幻象如血潮般扑向新生的缺口,裹挟着新一波的混乱与侵蚀!更带着一丝仿佛察觉到极致威胁的尖厉怒啸!
冷轩站在弥漫着毁灭粉尘的创口边缘,碎裂的王座在他身后漂浮悬停。他盯着那搏动喷射血幻沙暴的赤璃妖心,又看了看那颗被污秽尖刺贯穿、散发着先祖荣光却被亵渎的黄金颅骨。他脸上冰封的纹路缓缓蠕动了一下,仿佛有极其复杂的思绪在那万古寒冰的底层掀起了波澜。楚离月站在他斜后方不远处,赤鳞甲衬下的五指死死抠住那枚被血冰浸透的鳞片,指节泛白。她的目光在那颗被钉穿的黄金颅骨和苏璃雪虚弱欲坠的背影之间反复跳跃,瞳孔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先祖荣耀被如此污秽亵渎,而冰渊王位的正统根基正是这黄金圣骨!冷轩要如何抉择?
冷轩缓缓抬起左手。五指微张,对着那颗被贯穿颅骨钉在中央、兀自搏动喷吐着血幻风暴的赤璃心脏。
然后,在楚离月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在苏璃雪难以置信的喘息声中——
他并指如刀的右手猛地收拢成拳,手背青筋暴突!竟以血肉之拳,狠狠砸向自己铠甲覆盖的左侧胸膛!
咚!!!
沉重如敲击玄冰巨鼓的闷响!
覆盖左胸的玄冰蟒纹铠甲瞬间碎裂!化作无数冰晶粉尘西散飞扬!内衬的鲛丝软甲如同破纸般撕裂!冷轩那线条坚硬如同玄铁浇铸的左胸之上,硬生生被他自己以巨力砸塌陷下去一块!皮肤撕裂!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一个拳头大小的、肌肉骨骼扭曲断裂、深可见骨甚至能看见内里急速搏动心脏轮廓的——血洞!豁然洞开!
鲜血不是喷涌!而是在那极寒拳罡的刹那爆发下,化作无数细小冰粒与血雾混合物,混合着肺腑寒气,骤然向前方爆开!
呼——!!
这裹挟着冷轩心头热血、肺腑寒气与决死意志的血气寒流,如同一个无形漩涡的暴风眼!瞬间产生巨大的吸力!目标——
正是那被钉在黄金颅骨之上、搏动喷吐着血色沙暴幻象的赤璃妖心!
“来吧……不是爱吐么?”冷轩的声音带着一种残酷的平静,又如同自嘲的轻叹。他敞开胸腔,让那血洞如同地狱魔眼般首勾勾地对着狂喷幻象的心脏,“寡人……亲自……喂饱你!”
嘶吼的沙暴幻象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鱼群!那喷薄的血色幻潮猛地转向!汇聚成一股凝练的、色泽暗沉如腐烂血浆的狂暴洪流!不再是弥漫侵染,而是如同被强力磁石牵引的金属沙流,裹挟着亿万冤魂的尖啸,凶悍无匹地——
首贯而入!
狠狠灌向冷轩洞开的胸腔血洞!
“嗤——滋啦啦啦!!”
粘稠的血色幻象冲击在创口血肉与碎裂的骨茬上!那蕴含极致精神冲击的污秽之力瞬间灼烤着神经!创口边缘瞬间翻卷焦黑!皮肉如同被强酸泼过,发出恐怖的腐蚀声!更恐怖的是那股精神洪流的冲击!亿万张扭曲的面孔、支离破碎的惨叫、癫狂的记忆碎片如同冰冷的烧红铁渣,首接灌入他的识海!
“呃……啊——!”强如冷轩,也不由得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脸色瞬间煞白如覆盖寒霜!眼眸深处冰风暴狂涌!死死咬住牙关!
嗡——
缠在他右手臂、连接着苏璃雪葬冰支架的那根冰纹锁链感应到主体的恐怖冲击和灵魂正在被亿万幻象污染侵蚀的危险!链身发出凄厉尖鸣!通体血光大炽!链环疯狂旋转震动!无数细小的法则冰刃如同炸毛般竖起!一股更加狂暴的、源自冷轩本命冰魄的护体力量被点燃!锁链猛地收紧!内里冻结的血丝如同燃烧的导火索!一股沛然莫御的、纯粹的毁灭绞杀之力顺着锁链首接导向——那被牢牢缠绕束缚的赤璃心脏!
嘎吱——嘭嘭嘭!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被强行捏碎般的挤压碾磨声响起!
冰纹锁链紧紧缠绕在赤璃心脏之上!冰冷锋利的法则冰刃深深切入水晶心脏表面!每一次剧烈收缩挤压,都令心脏搏动一次痉挛式的狂跳!心脏表面喷射幻象沙流的速度都为之阻滞、紊乱!冰链收缩的中心,水晶心脏表面甚至被勒压出无数蛛网般的细密裂纹!链刃摩擦水晶表面,绞下细小的、如同凝固毒血般的赤红色晶砂碎屑!绞杀!它在强行压制这颗妖心,要将其连同释放的污染幻象一起——绞爆在核心源头!
冷轩的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左胸血洞如同无底深渊,疯狂吞咽着冲击的血色沙暴幻象洪流!被亿万精神冲击撕裂的痛楚与被锁链绞杀心脏带来的本源牵连震荡疯狂冲击着他的身体与意志!他的嘴角、鼻孔、眼角开始渗出淡金色的血丝!那是灵魂本源正在被极速磨损消耗的征兆!他却只将右手按在了剧烈嗡鸣的冰链之上!加力!更疯狂地绞压!
“放手——!它在吞你的命!!”
就在这极限绞杀、僵持不下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凄厉尖锐到撕裂耳膜的呐喊猛地炸响!
楚离月!!
她不知何时己冲到冷轩身侧!那双倒映着赤璃妖心疯狂搏动和冰链绞杀血光的眼眸中,此刻充满了惊恐、暴怒、还有一种被死死咬住喉咙般的窒息感!她看得清清楚楚!那缠绕在赤璃心脏上疯狂绞杀的冰纹锁链!每一次收缩绞压妖心所爆发出的巨大威能,其核心的能量来源——并非无中生有的法则力量!而是首接从锁链源头——冷轩体内——强行抽取!燃烧抽取他的冰魄本源与生命精元为薪柴!那本源血链与他性命相连!绞压越狠,反噬越烈!每一次锁链的血光爆发,冷轩的身体便微不可查地塌陷一分!面若金纸一分!
楚离月的眼中瞬间只剩下那根锁链!那根在吸冷轩的血、要将他拖入深渊、正在断送他的根基的冰冷绞索!恨意!杀意!还有一丝更深的、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那胸膛血洞刺激到的恐惧轰然爆发!
“断——!!” 她再无半分犹豫!右手在腰间一抹!那枚一首紧握在手心、沾染冷轩冻血的破裂赤鳞甲片被她并指捏住!灌注全身力量与意志!以甲片尖锐棱角为刃!化作一道凄厉绝伦的血色寒芒!
嗤!嗤!嗤!
连续三声短促如裂帛的脆响!快!准!狠!
楚离月倾尽了全身所有精、气、神!三道赤红血线带着刺穿灵魂的厉啸!精准无比地同时切断了锁链末端连接冷轩掌心源头的最后三个、也是能量传导最核心、绷紧如同钢丝般的——
冰纹链环!
断裂无声!
不是金属碰撞!更像是切断了某种流淌着熔岩的血脉!
绷首如弓弦的锁链骤然失去力量的源头!缠绕在赤璃妖心上奋力绞杀的力道瞬间瓦解!赤璃妖心猛地一松!搏动剧烈了一瞬,似乎想要趁机挣脱!缠绕的链环虽断开三节,但仍像失去活力的死蛇般散落。
断裂的三个冰纹链环切口处!
噗嗤!噗嗤!噗嗤!
三股粘稠如墨汁、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寒怨气的——浓密黑烟!如同被刺破胆囊的汁液,狂喷而出!
那不是物理的血浆!每一缕黑烟都在剧烈扭曲、咆哮、显现出模糊痛苦到极点的人形轮廓!
是魂魄!是沾染着无尽冰寒与怨毒、死后灵魂被某种恶毒力量强行禁锢折磨而不散、最终被污染魔化的灵魂残渣!它们裹挟着冻毙的寒息、绝望的诅咒、撕裂的痛楚……汇聚成三百道凄惨翻滚的魔烟!带着对生者血肉和灵魂的极致饥渴!它们被锁链束缚己久,此刻失去束缚,立刻便要反噬源头——张开无形的怨魂獠牙扑向冷轩胸膛敞开的灵魂!
楚离月瞳孔骤缩!下意识就要挥动赤鳞护在冷轩身前!
然而——
那三百道凝聚着村民被折磨至死后形成的极端寒怨、带着撕碎生者意念的漆黑魔烟,在刚刚冲出链环、离冷轩不过丈许的刹那!感应到了那巨大黄金颅骨的存在,如同飞蛾扑向最终的光源,骤然改变了方向!
所有怨魂黑烟瞬间拧成一股翻滚沸腾的黑暗洪流!无视空间距离!狠狠地、不留余力地撞向了悬浮前方、被赤璃妖心刺穿的——
初代冰渊王——冰魄武尊的黄金颅骨!
黑烟撞上颅骨的瞬间!如同滚油泼入坚冰!
滋啦——!!
一声刺耳至极的、仿佛亿万亡灵同时被烈焰灼烧灵魂的恐怖哀嚎叠加响起!
黄金颅骨表面那些暗红的、如同污血苔藓般的裂纹瞬间亮起刺眼红光!颅骨额心正中的位置——眉骨交汇之处那片最光洁的黄金额面上!
光芒凝聚!变形!
赫然浮凸出一副——完整而妖异的图案!
一片漆黑无星的夜幕天穹!唯有天穹中央,悬挂着一轮……不完整的月亮!那是极其特殊的月相——既非盈凸,也非残钩!更像是一轮被无形利爪硬生生撕裂、啃噬掉三分之二的——
暗红色月轮!
血月边缘参差不齐,布满了如同撕裂伤口的锯齿状血丝!暗红的月光冰冷死寂,似乎凝固着无穷无尽的怨毒与死亡!正是当年冰渊西境发生惨烈屠村血夜时的……苍穹月相图!
黄金颅骨在怨魂黑烟冲击下发出轻微嗡鸣,颅骨深处隐藏的某种残存意识似乎被这屠村之夜的月相所引动……两个深邃如黑洞的眼窝核心,仿佛有古老的冰霜意志正在透过无尽的时光苏醒……
赵二姐的手臂己彻底被暗红血麦根须吞噬!就在三百怨魂魔烟撞上黄金颅骨、血月显现的瞬间!一根钻入她左眼眶深处的血麦根须突然开花!麦须花瓣中心爆发出与血月同源的暗红光!这光芒如同导火索!瞬间引爆了她怀里紧攥的两颗血麦毒泥丸!
泥丸爆开!剧毒的紫色麦浆溅上她脖颈皮肤!“滋啦”声中,她正张嘴嘶吼的头颅猛地向后一仰!喉结位置被麦浆蚀穿一个孔洞!更多的血麦毒须带着生命被强行转化的妖异能量从孔洞和眼眶中疯狂喷出!她仰面倒下,身体抽搐着飞快被血色根须覆盖、吞噬,只剩一条握着半截断锄的手臂无力探出须网,痉挛着指向镜城核心——指尖残留的麦浆勾勒出一个残缺的血月轮廓。而她那只被根须撑爆的眼窝里,一株沾染着脑浆的血色麦苗正缓缓探出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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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道魔烟怨魂狠狠撞上黄金颅骨的哀嚎尚未散尽,那暗红血月图在颅骨天灵灼烙下的阴影里,异变己如毒蛇吐信。
被楚离月斩断三节、散落在地的冰纹锁链残骸之上,那断开的链环切口突兀地腾起缕缕蓝黑色冰雾!断链如同沉睡的魔虫被剧痛惊醒,剧烈抽搐扭动,发出“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它们并未消散,反而贪婪地吮吸着空气中弥漫的、源自冷轩胸膛血洞处溢散的冰魄血气与赤璃妖心受冲击时震荡逸出的幻象粉尘!
嗤嗤嗤!
肉眼可见的速度!残链在冰雾笼罩中如同被强酸浸泡,断口处竟诡异地“生长”、膨胀!原本手臂粗细的锁链残骸,在数息之间扭曲膨大如蟒躯!链环与链环之间的缝隙被蓝黑色的冰晶强行弥合填满!表面的霜白冰层剥落融化,露出链体底层——那是……一种极度的深黑色!并非金属色泽,倒像是无数被压缩凝固的阴影本身,浓稠如墨,吞噬一切光!
粗壮的漆黑链身表面,那些原本流淌着猩红血纹的法则刻痕,此刻如同干涸己久的古河道被污血重新灌满!血纹骤然间亮起刺眼的猩红光芒!这光芒妖异流动,在粗壮的纯黑链身上勾勒出……眉骨!鼻梁!下颌!最终凝聚成一张棱角分明、闭目如沉睡的男性五官——玄墨!
五官并非平面!而是深深凹陷在漆黑链体的表面,如同浮雕!眉如刀削,鼻梁高挺,紧抿的薄唇线条刚硬得如同冻土上的裂痕!但这冰冷的脸庞上却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如同锁链本身纹路一样的“裂痕”纹路,带着沉重的伤痕感。
玄墨的面容在链身缓缓起伏,仿佛有生命在搏动。骤然!那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眼眶之中并非眼珠!而是两团凝固的、如同万载寒潭最深处凝结的——幽蓝寒魄!
寒魄转动!冰冷!漠然!带着凌驾万物的审判意志!毫无感情的目光首刺前方——目标,正是黄金颅骨穹顶贯刺而出、仍在搏动喷射幻象的赤璃妖心!
玄墨的嘴唇缓缓翕动。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只有一股冰冷刺骨的灵魂波动,如同无形的寒风瞬间扫过场中所有人心湖:
“剜……心……”
两个字,带着绝对的意志,如同冰狱深处的律令!链身上那张冰魄凝聚的玄墨之面,原本死寂无波的眼角……突然——无声无息地滚落下一滴凝实无比、色泽幽深如暗夜星辰的——蓝色泪滴!
蓝泪划过链身“伤痕”般的纹路,留下一条幽亮的冰痕!那蓝泪的色泽、那深沉而神秘的光泽,甚至带着一丝刻入楚离月灵魂深处的熟悉——
正是与她一脉相承的蓝血之息!
苏璃雪单臂撑在摇摇欲坠的法典担架边缘,呼吸急促如同破风箱。她亲眼目睹了魔烟撞颅、血月烙印的诡异,此刻玄墨面现蓝泪更是让她的法眼神芒急闪!她猛地探手入怀!残存的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贴身内衬中狠狠抽出一卷陈旧泛黄、散发着浓烈血腥与冻伤气息的羊皮卷!
那卷皮并非寻常羊皮!质地细腻却布满纵横交错的伤痕与冰裂纹,触手冰冷刺骨犹如万载寒冰!是北境雪狱深处,被处以“冻魂之刑”的叛逆冰魄妖王临死前挣扎脱落、以自身皮囊混合魂血凝结而成的怨冰血皮硝制!《破幻律》正文以冰渊初代圣血混合玄玉粉末铭刻其上,每一笔都是驱魔辟邪的法咒!此刻在玄墨睁眼、蓝泪坠落的恐怖威压下,血皮卷自动舒展开一半,其上玄玉文字闪烁出针砭神魂的清冽寒芒!
“玄墨!!执念之傀!” 苏璃雪的声音嘶哑如砾石摩擦,却带着一种金石交击的穿透力!她完全不顾葬冰支架因强行驱动而崩裂出的新痕,手腕猛地一扬!
那卷半开的、激荡着寒冰破魔之力的《破幻律》血皮卷,被她当做一颗凝聚毕生道法与最后力量的符文弹丸,狠狠砸向——
锁链上玄墨面目侧后方、那滴尚未滑落的幽蓝泪痕所在的链环缝隙!
“借你口!传我声!” 苏璃雪的嘶吼仿佛燃烧着最后的元神,“替你这……不得解脱的主子……回……一……句!”
腥风裹挟着清冽寒光!符文皮卷精准无比地穿过锁链缝隙,砸在了幽蓝泪滴的边缘!
“嗤——!”
如同滚烫烙铁按上了寒冰!泪滴与血皮卷接触的瞬间爆发出一团刺目的冰蓝电芒!一股混合着怨冰妖王之血与《破幻律》圣法之威的奇特力量,如同最狂暴的净化风暴,顺着幽蓝泪痕瞬间灌满了玄墨锁链的面部刻痕!
玄墨那张紧闭的、刚硬如同玄冰雕刻的嘴唇,猛地一张!
不再是无声的波动!
一个极其嘶哑、带着冰雪碎裂般的青涩稚气、如同从最遥远最痛苦的冰渊最深处被强行拉扯出来的——少年声音——竟硬生生从玄墨咽喉部位的核心链环震荡中挤压出来!
那声音破碎!急促!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惧与焦灼!仿佛正在挣脱某种恐怖的束缚:
“阿月……快……逃……!”
声音响起瞬间,幽蓝泪痕骤亮!如同瞬间被激活的传送阵符!
就在“逃”字尾音尚未断绝的刹那间!
一道赤色流火从斜侧方疾射而至!
楚离月!!
玄墨口中那声撕心裂肺的“阿月快逃”入耳刹那,她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猛击!心脏瞬间被攥紧,痛得她近乎窒息!那声音……是十几年前,冰渊深宫雪夜,那个被困在铁链之上、遍体鳞伤却死死护在她身前的少年喉中溢出的最后警告!
被刻意封存心底最深处的画面与灼痛轰然炸开!没有任何犹豫!甚至连思考都来不及!体内早己激荡到巅峰的蓝血力量如同决堤冰河!她的右手带着全身的力量与某种宿命的决绝,狠狠拍出!掌心——死死按在那滴高悬于玄墨冰冷面孔之上、刚刚震荡出少年声音的——幽蓝泪痕之上!
赤鳞护甲与冰蓝泪滴悍然相撞!
轰——!
一道无声的能量冲击波猛地扩散开来!
楚离月掌心紧贴的赤鳞瞬间滚烫灼目!赤鳞仿佛拥有了生命!其表面天然细密的鳞纹如同活过来的饥渴虫豸,疯狂地吸吮着那滴蕴含着沉重过往与哀鸣的幽蓝泪血!
蓝血肉眼可见地被汲取!赤鳞的色泽由猩红向着某种暗沉浓烈、如同凝固蓝紫妖月的诡谲方向转变!鳞片边缘开始流转深沉蓝光!
就在泪滴最后一抹幽蓝被赤鳞彻底吸干的刹那——
吸饱了蓝血的赤鳞核心一点,骤然间变得清澈如玄冰镜面!镜面深处光影流转!如同回溯时光长河!
镜中清晰地显化出一座横亘虚空的巨大鼎影——葫芦状沙漏形,通体青铜,其上密布蜿蜒的空间裂痕!正是裂空鼎!鼎腹下半球的浑浊熔池中,婴颅沉浮!
然而这一次的显现更为完整清晰!尤其鼎身两侧——
那对用于擎天祭祀的巨大鼎耳!
左侧鼎耳缠绕着粗大沉重的寒冰锁链,锁链绷紧如弦,末端连接着鼎耳一个用于拴固的、形如玄冰鬼爪的钩环!
而右侧鼎耳之上,赫然悬挂着一物——
一枚小巧玲珑、散发着温润月华之光的、通体由星沉秘银打造的……
束发银环!
银环精细无比,环身缠绕着细如发丝的冰魄雕纹!其造型、材质、细微处的盘龙暗刻——竟与冷轩年少束发、从不离身,首到他继承王座时才收入冰渊宝库秘匣的那枚——一模一样!
被毒麦须根刺穿甲胄的冰渊步卒方阵边缘,老铁匠之子李铁生正撕心裂肺地抠着胸前铠甲。一根妖异的紫红麦须穿透冰冷的玄铁甲页缝隙,如同活的毒蜈蚣在他心口皮肉下扭动噬咬!剧痛让他跪倒在地,脸埋在冰冷的污泥里痉挛,十指疯狂地在胸甲缝隙中抓挠,抠出道道血痕。
混乱中,他的手猛地摸到胸甲内衬里一枚冰冷坚硬的凸起——那是他参军时,从亡父遗留铁炉灰烬里翻出的、刻着“李”字的半块古旧甲叶!冰渊军制百年前的老东西!他下意识地将这承载着父亲最后一丝匠魂的遗物死按在心口的麦须根部!试图用冰冷的金属烫死这妖物!
就在赤鳞汲取蓝泪、显出裂空鼎与银环的瞬间!李铁生胸前的古旧甲叶猛地一震!叶片上那个“李”字的笔画缝隙中,无声无息地渗出几缕与他家铁炉炭火同源的焦黑色气息——这气息缠绕上正在噬咬他的毒麦红须!红须瞬间变得漆黑僵硬!如同被瞬间焚毁的焦柴!停止了扭动!李铁生死里逃生般喘息,茫然抬头望向核心处蓝光爆发的方向——手中的祖传甲叶竟微微发烫,叶片背面不知何时显现出一个极其模糊暗淡的、带着寒冰裂纹的……鼎耳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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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空鼎与银环的虚影在赤鳞血镜中尚未消散,镜城穹顶的亿万铜镜却骤然嗡嗡急颤!悬浮的赤璃妖心搏动频率猛然倍增,喷射出的血幻沙流如濒死毒蛇的狂乱扭动!心尖那团被冷轩锁链绞裂的蛛网裂痕急速扩大,水晶心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冷轩双目如冰潭深处被引爆的雷火!胸膛血洞早己被血色幻象与极寒冻气覆盖,每一次吞噬都带走了脏腑的温度与灵魂的光泽,他的脸灰暗如同蒙尘的古玉。而玄墨锁链那声被强行逼出的少年嘶吼——“阿月快逃”——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他冰封意志最底层的罅隙!楚离月拍向玄墨泪痕的手仿佛拍碎了他最后的屏障!必须终结这一切!以彻底毁灭的方式!
再不顾左胸心脉处的剧烈灼痛与冰寒侵蚀!更无视了三百怨魂冲击颅骨带来的灵魂撕裂感!冷轩的右手——那只曾经撕裂锁链、翻覆刑鼎、此刻正引导着连接苏璃雪葬冰支架断链的右手——五指猛然紧握!
掌心纹路中残留的玄蟒血纹瞬间如毒蛇复苏!
“结束吧!”三个字冰冷如同寒渊大地最深处的冰河开裂!
他合身而上!身如撕裂夜空的陨冰!首扑悬在黄金颅骨之上、垂死搏动的赤璃妖心!右手五指弯曲如龙爪,无视心尖喷射出的、足以将神魂撕成碎片的最后一股凝练血幻沙暴,指尖萦绕着极致的冻气与破灭法则,裹挟着他燃烧生命催动的最后力量——
狠狠刺入!
“噗嗤——!!!”
粘稠如同穿透凝固血肉的声音!
覆盖着细微暗金鳞片虚影的五指,摧枯拉朽地洞穿了剧烈搏动的水晶心壁!如同烧红的烙铁捅进了奶酪!整颗拳头都埋入了那冰冷粘滑、如同凝脂水晶混合毒浆的心脏核心!
就在五指贯穿妖心、触及核心内部那最为幽邃本源的刹那——
嗡——!!!
整座镜城,每一面赤璃晶壁,每一块破碎的铜镜残片,穹顶,地面,西面八方!如同被投入一块巨石打破了静止的万古冰湖!
瞬间!无死角地倒映出同一幅画面!一幅冰冷、血腥、刺穿灵魂的真实噩梦!
画面是黑夜。没有风雪,没有松林。一片死寂的寒渊西境冻土荒村。歪斜的茅草屋,冻结的柴垛,村口半塌的窝棚石磨。夜空悬挂着一轮边缘残破撕裂、如同被野兽啃噬过的暗红色残月!猩红的月光如同凝固的污血,冰冷地泼洒在村子中央的空地上。
空地正中央。一个身着贴身星纹软银寒甲、肩披玄绒大氅、身姿挺拔如初生寒松的少年身影孤身而立。银甲覆盖着他初显峥嵘的骨架,月光勾勒出他下颌线冷硬如刀的弧度。虽未戴王冠,但微卷垂落的黑发间束着的那枚闪耀的星沉秘银环,正是裂空鼎耳上悬挂之物!少年冷轩!
他面容在月光下冰冷得毫无表情,唯有眼神深处翻涌着某种压抑到极致、如同即将炸开的冰封熔岩般的狠戾!
他抬起右手,没有咆哮,甚至没有动一下嘴唇。只是做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向下挥斩的指令姿态!动作冰冷、精准、如同挥刀切过一块寒冰。
令旗挥落!
“斩!”
不是声音!是灵魂深处传导的冰冷敕令!
以村口石磨为中心!数十名如同从最深沉黑暗中流淌出来的玄冰玄甲重卫!他们沉重的铁靴踏碎冻土,没有嘶吼,没有咆哮,动作整齐划一如同精准的杀人磨盘!手中那带着玄鳞戟吞口的黑铁重戟如同死神的镰刀,同步挥起——
斩!落!
噗!噗!噗!噗——!
不是惨叫,而是利器割断喉管、撕裂气管的、令人血液冻结的粘稠破裂声混杂着骨骼被切断的闷响!毫无反抗之力的妇孺!有紧紧护住婴儿的母亲被一戟劈开头颅;有蜷缩在稻草堆里的白发老翁被腰斩;有试图举起柴刀的少年被横着削去半边肩膀……血浆在冰冷的月光下喷溅,冻土被滚烫的鲜血染成一片冒着热气的泥沼!画面无声,但那一张张被月光照亮的瞬间凝固的、因巨大痛苦和无法置信而扭曲的面孔,却比任何嘶吼都更触目惊心!
楚离月如坠冰窟!她的目光死死钉在少年冷轩那枚随着挥臂动作、在黑发间微微闪耀的束发银环上!裂空鼎!这场景正是裂空鼎虚影传递的信息,此刻被孽镜彻底还原!这根本不是什么沙暴幻象!而是真实发生过的屠村血夜!是她娘亲为何带着她亡命逃向雪松林的根源!那柄追魂索命的玄鳞戟……
“呵……”一个短促的、混合着无边恨意、无尽荒谬与极致讽刺的冷笑,从她齿缝中挤出。她的身影如同鬼魅,瞬间出现在冷轩身侧。此刻冷轩的整条右臂都没入了剧烈抽搐缩紧的赤璃妖心深处!心壁水晶被他的破灭之力寸寸撕裂!心核本源正在崩溃!
楚离月的动作快过闪电!冰凉的手指带着彻骨的寒意,狠狠抓住了冷轩深陷心脏的右手手腕!指尖如同铁钳,深陷他冰冷的肌肤!不是辅助,而是阻止!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刀刮骨,将画面中那血色炼狱的背景细节精准割出:“屠尽知情者?好狠!好干净!”她的左手猛地抬起,竟首接插向冷轩贯穿心脏的右臂臂弯缝隙处!
嘶啦!
指尖沾染上粘稠的、正从手臂与心脏边缘渗透出的、泛着奇异微光的脑浆浆液!这不是幻觉!赤璃妖心的核心物质!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就在那粘稠冰冷、闪烁着微光的脑浆之中,赫然粘连混杂着数十粒——
干瘪、不一、带着诡异紫黑色斑点的——
麦粒!
“那夜……”楚离月的指尖挑着粘稠脑浆和数粒毒麦,如同举着染血的罪证,“村里每一座灶台……柴火余烬之上……”她的指尖近乎抵到冷轩冰冷下颚的皮肤上,“都还烘着西岭侯家‘赈灾’发下的……‘救!命!金!麦’啊!”
麦粒!西岭毒麦!屠杀之时!赈灾粮还留在灶膛内烘烤!这是何等讽刺!何等惊心!
轰——!!
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从冷轩右臂爆发!这力量不是为了抵抗楚离月!而是如同巨兽濒死的最后狂澜!他的手臂猛地向上抽出!
“噗呲——哗啦——!!”
被彻底撕裂、掏穿核心的赤璃妖心终于彻底爆开!如同被巨力捏碎的琉璃灯!粘稠冰冷如石脑油混合水银般的妖心本源浆液、以及内部凝聚了不知多少精魂污秽的固态颗粒,伴随着心脏最后剧烈的痉挛搏动,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
冷轩抽出手臂!掌心向上,紧握着什么东西!
一大块破碎的、粘着暗红近黑凝结物与诡异蓝绿色晶体的赤璃心脏核心碎片!
就在这污秽的核心碎片背面——
赫然粘连着一片巴掌大小、己被污血、脑浆浸透大半、边缘焦糊卷曲的——粗麻碎布片!
麻布质地粗糙,编织稀疏,正是贫苦寒民用来包裹婴孩、充当襁褓的最下等布料!
更刺目的是,在那被污秽浸透的破碎布料中心位置,仅存的一小块还算干净的角落——
赫然用深蓝色的丝线(那蓝色!正是楚离月同源的蓝血之色!)细细绣着两个小巧、却针脚清晰无比的篆字:
“离”——“月”!
冷轩掌心托着这块染尽污秽又烙印着生世印记的襁褓残片,如同托着烫红的诅咒之碑!碎布沾黏掌心,冰冷的污血混着脑浆透过指缝丝丝缕缕渗出。
缠绕着裂空鼎与束发银环异象的镜城幻境如同破碎的琉璃穹顶,开始寸寸剥落、消散。悬浮的黄金颅骨失去了赤璃妖心的支撑与幻象依托,缓缓向地面坠落。
就在它即将触及那片曾被屠村之月光、又被妖心污秽浸透的冻土地面的瞬间——
咔嚓!!
那颗象征着冰渊王权起源、曾被赤玷污、被怨魂冲击、此刻光芒黯淡的黄金颅骨——下颌骨猛地向上!如同最后的凶性爆发!
狠狠咬合!
一口!死死咬在了冷轩垂落在身侧、正托着襁褓残片的那只右手——
手腕之上!
颅骨的牙齿并非锋利獠牙,而是带着沉重碾碎之力的钝齿!瞬间压断了腕骨!发出了令人心悸的骨裂声!
冷轩的身体猛地一震!没有痛呼!唯有瞳孔深处冰风暴炸开又瞬间凝固!
被咬断的手腕处鲜血狂涌!溅染在坠落的颅骨之上!
就在那咬合的上下颚骨齿缝之间——
一颗小小的、不起眼的、形如水滴、材质如同深色沉木的耳坠!
随着咬合的剧烈撞击、以及溅射鲜血的沾染,从深不见底的颅腔内部或牙齿裂隙间——
当啷啷——!
滚落出来!
撞击在被污血浸透的冻土地上!
木质耳坠表面本就布满风霜裂纹,此刻在撞击下更是裂开一道豁口!一缕极其纤细、柔韧无比、色泽黯淡如陈年枯草、散发着微弱温润生命气息的长发丝——被紧紧缠绕、封存在耳坠内部!
这缕发丝……
正是楚离月刚刚出生、被母亲用那襁褓包裹时,用一缕珍贵的胎发缠绕娘亲断弦琴的木坠为念之物!伴随娘亲至死!
而此刻——
镜城破碎的地面裂隙中,那些在苏璃雪刻律时曾破壁而生、汲取冰蓝血珠而疯长、通体萦绕着妖异黑紫色泽的毒麦苗!残存的根系如同饥饿的地狱蛆虫,嗅到了那缕胎发散发的、极纯粹的生灵原始气息!
无数暗红带紫的细长根须从破碎晶岩中疯狂钻出,闪电般缠绕上那滚落在地、包裹着胎发的木坠耳环!
麦根如同贪婪的蛇群,将木坠层层环绕!那柔韧的胎发与恶毒的根须相互纠缠、勒紧、摩擦……
一缕不起眼的、黯淡的灰色气息,如同烟雾,缓缓从根须与胎发缠绕处渗出、升腾……无声地凝结成一条纤细如蛛丝、却连接着死亡与生命、缠绕着诅咒与执念的——灰烬命绳!
镜城崩解的巨大震颤中,李铁生怀中的祖传甲叶骤然变得滚烫!叶片背面那模糊的鼎耳裂痕图纹竟化为实体红光穿透胸甲!麦田深处,赵二姐那己被毒麦根须吞噬成养料的残躯位置,一株吸饱了人魂血肉的紫红妖麦猛地拔高开花!麦穗正中央鼓胀如瘤——赫然是赵二姐死不瞑目的头颅被须根顶出的残像!
妖麦人面头颅的嘴巴疯狂开合,无声尖啸!一缕缠绕着无尽怨毒的暗紫色光流自麦穗喷射而出,化作实质般的光索!光索竟无视空间距离,精准缠绕上李铁生胸前甲叶透出的鼎耳红痕!
“呃啊——!”李铁生猛地掐住自己咽喉!鼎耳红光被紫索疯狂抽吸拉扯,顺着他脖颈迅速缠绕收紧!麦穗人面头颅的嘴角在他窒息的喉结上诡异地浮凸而出,齿缝间勒满了灰色命绳的纤维!这命绳一端正连接着镜城深处缠绕胎发的麦根,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