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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云注视她片刻，眼中一闪而过的是某种说不清的情绪，“我不是在说她坏，我是在说...她太危险。”
顿了顿，她接着说：“你爸要是知道你卷进这种事，绝不会放心。他不会想你跟这种人一起深入首都圈，拿命换线索。”
“那您告诉我，躲起来等着就能找回他吗？”周弦可抬头，语气冷静，目光却锋利，“还是像您一样，在这儿守着回忆，就当人还活着？”
雷云神色一滞。
一旁的桑榆乖巧地坐着，大气都不敢出。
“你该跟信得过的人。”雷云盯着她，目光一寸寸扫过她的脸，“至少不是她。”
她的下巴微微一抬，指的是肖瑾。
一旁的肖瑾终于出声，她眼神清亮，没什么情绪起伏。
“你认识我？”
“...见过一次，不，两次。”雷云顿了顿，眼神复杂地扫过肖瑾，“你小时候，那时候你眼神就跟现在一样，你身上那种...随时准备干掉面前一切的气息，我见过，不像个孩子。”
“所以呢？”肖瑾目光微凉，冷淡地问道。
雷云迎着她的目光，一字一顿：“所以我提醒她，你可能不坏，但你危险。”
“她要找的是她父亲，不是给人陪葬。”
空气陡然沉重。
“我不知道你是被谁选出来的，也不知道他们想把你训练成什么，”雷云语气缓和下来，“但我知道，那不是一个孩子该过的日子。”
“我怎么长大的，和她要找的东西没冲突。”肖瑾语气冷淡，“我不需要你信我。”
雷云看着她，眼中一瞬间闪过什么，随即又被压了下去。
“我信不信你，不重要。”雷云缓缓道：“但她是周启文的女儿，她要是出事，我不会管任何人的计划。”
“我会亲手，把这盘棋翻了。”
“什么计划。”肖瑾首截了当地问出声，她实在是受够了这个游戏世界里这些谜语人。
雷云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没有立刻移开，像是在衡量肖瑾这句话的锋利程度。
“......你问得还真干脆。”雷云终于开口，语气里听不出是讽刺还是赞许，“但你要是指望我说出点什么秘密，那你也太不懂活到现在的规矩了。”
她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一条缝，谷地城夜色映入室内，远处的灯火零星地闪着，像是在废土上苟延残喘的星星。
“计划这种东西。”雷云没回头，只低声说：“不是所有人都配知道全貌的。有些人活着的意义，就是执行、顺流、不问原因，不求结果。”
“呵。”肖瑾冷笑一声，心里一股无名火，语气难得尖锐起来。
“听您这口气，也不像知道什么大秘密的样子。”她盯着雷云的背影，“说了半天，你连自己是什么位置都没弄明白。不是执棋人，连棋子都算不上。”
“这么多年窝在这儿，连个棋盘都摸不着，还想着翻局？”
雷云站在窗边，背影被灯光拉得很长，她听着肖瑾的冷笑，过了几秒，才慢慢转过身来，眼神不再凌厉，而是带着一种低沉的疲惫。
“你说得对。”她声音低落，“我确实不是棋子。”
“我是曾经以为自己是棋手的人，最后发现自己连个棋盘都进不去。”
她走到墙边，手指在上面一幅老旧的地图上划过，“十五年前的雪峰行动，我带的人几乎全死了，我以为我是指挥官，能救他们，能把人带回来。”
“结果呢？”她自嘲一笑，“他们死在我面前，我连他们是为谁而死都没搞清楚。”
她抬头看向肖瑾，那一瞬眼中浮现出一丝怜悯、愤怒，还有一种近似于痛惜的东西。
肖瑾不喜欢这样的眼神。
“我不是在跟你玩谜语。我只是不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谁。”雷云沉声道。
这句话像钉子一样，砸在屋子里所有人的神经上。
肖瑾神色如常，冷静如冰，她盯着雷云，一字一顿地回道：
“我是谁，是我选的。”
两人对视片刻，气氛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就在这时，周弦可低声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们来这里不是和你吵架的。”
她看向雷云，又看了看肖瑾，声音里透着坚定：
“她救过我，也救过别人。我要跟谁，是我自己决定的。我想找我父亲，她帮我，我信她，其他的事，不重要。”
雷云看了周弦可许久，最终长长叹了口气。
“...你跟你爸一样倔。”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雷云对肖瑾说道：“谷地城西巷，鼹鼠酒馆的老板，他只有晚上才在。你们想往深查，他有人脉，或许能帮到你们，别说是我让你去的，我们早就不熟了。”
她缓缓走向门口，侧头对肖瑾说：
“他曾教过你怎么活。至于你是被用来救人，还是杀人...他自己会判断。”
临出门前，她头也不回丢下一句：
“别让我后悔今天没开枪杀了你。”
门随即被关上，“砰”地一声，隔断了房内三人之间那无法言说的气流。
屋内陷入沉默。
肖瑾站在原地，有些疲惫地揉了揉脸，不知为何，心底突然涌上一股深深的厌烦。
不是对雷云，也不是对这场对峙，而是对这整个荒谬的局面。
谜语、警告、计划、身份、判断、试探...每个人都像知道点什么，却谁都不肯说清楚。
她不过是想完成任务，然后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可越往前走，真相就越像一张张蛛网，糊在她脸上，黏得她喘不过气。
周弦可走到她身边，低声问道：“你还好吧？”
肖瑾只是放下手，摇了摇头：“只是...有点累。”
桑榆没吭声，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往她们身边靠了靠。她没插嘴，怕说错什么，却又实在不想就这么站着，于是轻轻拉了拉肖瑾的衣角，小声说：
“那个...我们现在去西巷吗？”
“不了，现在太晚了。我们找个旅馆睡觉，明晚再去。”肖瑾看了桑榆一眼，语气意外地温和。
她脑子里浮现出自己初进谷地城时，那个卖给她地图的小男孩，当她问他接任务推荐哪个酒馆时，他对鼹鼠酒馆的评价是...‘新人最好不要去’。
她当时没当回事，现在想来，那话里藏着的真相，像是提前预告了一场谁也绕不过的碰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