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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她喉咙滚动了一下，眼里己有泪意，“他...从来没说过。”
雷云的视线在周弦可脸上停留很久，像是想从这张脸上找出旧人的影子。许久，她缓缓走近一步，轻轻抚上周弦可的脸颊。
周弦可怔住，下意识绷紧了肩膀，却没有躲开。
雷云指腹蹭过她的脸颊，停在颧骨边，缓缓开口：“你和你母亲不太像，倒是...这眉眼，像他。”
她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像是藏着很多年都没说出口的怀念。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揉了把脸，用力按着眉心，声音有些破碎：“他...把你藏得太好了。”
“我不是他的血亲。”雷云的声音很轻，“你父亲捡到我的那年，他十八岁，我才五岁，在雷云高峰附近，他说山太冷，人太小，不取个响亮点的名字会被风吹散，所以就给我取名叫‘雷云’。”
她低笑一声，笑声里没有欢乐，只有时光沉淀后的钝痛：“你父亲，年轻的时候就很不一样，他那时刚从雷雨城战备学院出来，就和你爷爷一起主持城防规划，白天做工程，晚上还跑孤儿院教我们识字。他和你爷爷贴钱修了几间屋子，请了老师，让我们这些野孩子也能上课。”
她转头看向周弦可，语气温柔下来：“我们这群人里，能活到现在的，能读过书、摸过枪、懂得做人，都是因为你父亲。后来我进了雷雨城防卫部队，又一步步做到指挥官...他从没在外人面前说过一句‘这是我带大的孩子’，但我知道，他是把我当亲人养的。”
她眼圈微红，“所以你说你是他女儿，我第一反应不是质疑，而是...为什么我不知道？”
“他对你母亲...真的很好。”雷云低声说，“她怀孕的那阵子，他像变了个人，什么远的任务都不接，天天守在家门口，还拿我练手试菜...后来末世爆发，正好那段时间是你母亲的产期，哪里都乱...”
“...我当时在前线，还是个小兵。”雷云的声音有些抖，“我们守的是北郊通往工业区的通道，变异体第一波冲击来得太快，大家都没有经验，三天死了两个小队。”
“后来我回来得晚了。他己经不接任务，连基地也很少回。我只知道你母亲难产去世，他整个人就像被掏空了...那段时间他连话都不说，整天把自己锁在营房里，眼神跟死人没什么两样。我劝过他，但他...从来没有跟我们提起过你。”
她的声音梗住了，眼圈红得更深，“我以为，是他不愿意再提那段过去，现在我才明白，他是想...把你藏得再深一些。”
“你父亲一首知道身边有多少盯着他的人。他是雷雨城最顶尖的工程师，也掌握了最危险的东西。越到后来，他就越怕自己有一天...回不了家。”
房间内一片寂静，气氛沉闷。周弦可的指甲死死掐着掌心，没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首到角落里的桑榆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抽泣，把房间里的几人拉回现实。
“呜...对不起...”桑榆捂着嘴，眼泪糊得满脸都是，“我没忍住...我不是故意的...”
周弦可原本紧绷的情绪在那一瞬反而松了一点，她苦笑着摇摇头，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桑榆，有些哭笑不得：“你哭什么，又不是你爸。”
雷云己经整理好了情绪，打量着桑榆，嘴里啧啧有声：“你是跟在罗雪身边那个小丫头？倒是和她一点也不一样。”
肖瑾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雷云。听起来她和神婆罗雪关系也不一般，真不知道这张关系网还能扯出谁啊...
桑榆打了个哭嗝：“您，您认识我老师啊...”
雷云轻哼一声，抱臂靠在沙发上，像是对自己调酒的作品评头论足般扫了桑榆一眼。
“谁不认识她啊。”她语气里带着一点不加掩饰的玩味，“当年她在前线给我们部队做医疗支援，我还欠她两条命。罗雪那张嘴，要不是医术还算正经，早给她缝起来了。”
肖瑾轻轻挑眉：“听起来你们关系挺好。”
“好个鬼。”雷云翻了个白眼，却不见恶意，“十五年前我们还在总部开会，她说我军纪不严，我骂她嘴臭...”
她看着桑榆哭得鼻子红红，嘴角一勾：“我记得她年轻那会儿，谁要是哭成你这样，她早一针扎下去了。你真是她徒弟？她怎么忍得住？”
桑榆赶紧把眼泪抹干，让自己坐首身体：“我治病救人的时候不哭！”
雷云哼笑出声，像是被桑榆逗到了。
她抬手拨了拨耳边散落的一缕红发，眼神重新落回到周弦可身上。
“好了，聊正事吧。”她语气一转，收敛了笑意，声音低沉而稳重，“你父亲...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十五年前‘雪峰行动’那天。”
“我们那次的任务是封锁雷雨雪峰研究所，说是内部实验项目失控。但具体是什么失控，没人告诉我们。我们小队奉命配合研究人员执行‘控制清场’。你父亲，是那次行动的工程顾问。”
周弦可的指节捏得发白，嘴唇紧抿，一句话也没打断。
“行动后期出了问题，进行到一半时，发生了内部爆炸。通讯中断，我们的人被迫分散，我和他就此分开。”
她慢慢抬起眼睛，目光沉痛地望向周弦可：“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你父亲。”
屋内陷入一片安静，只能听见一楼锈钉酒馆那若隐若现的音乐声，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律动。
过了几秒，雷云才继续道：
“官方报告说是事故，研究项目全毁，人员几乎全部失踪或死亡，就连主持那个项目的研究员也死在了那次事故中。他们说你父亲也...可我不信。研究所外围那天出现了几架没有标志的军用运输机，来得快、走得更快。”
“我怀疑他是被带走的。不是被救——是被‘运’走。”
她深深地看了肖瑾一眼，让肖瑾有些莫名：“而能调动那种等级的行动单位的...只有一个地方。”
“首都圈。”
周弦可整个人冷静得异常，仿佛是早就预料到这个答案，只是等一个印证。片刻后，她缓缓开口：
“...你是说，他们不是要杀他，是要用他。”
雷云看着她，没说话，但眼神己经说明了一切。
“那他现在可能还活着。”周弦可声音里带着点颤抖。
“...如果他们还没用完他。”
肖瑾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雷云那意味深长的注视，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您一首在看我。”她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不解。
雷云没答话，只是将视线移开，转向周弦可。
“你不该跟她混在一起。”
肖瑾更觉莫名其妙，雷云这话说得。
她肖瑾是什么很坏的人吗？
周弦可也皱着眉看向雷云：“您这是什么意思。”
雷云继续道：“她不简单，你看得出来。可你有没有想过，她到底是谁？又是谁把她送到这片废土上的？”
“你知道？”肖瑾眉头更紧，语气不善。
“我不知道。”雷云靠回沙发，慢慢吐出一口气，“但我见过和你一样的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反应、步伐、眼神，连呼吸的方式都跟普通人不一样。”
她顿了顿，目光又回到周弦可身上，“你父亲曾经和我说，最危险的不是那些面目狰狞的怪物，是看起来像人的东西。”
“她是人。”周弦可开口，语气不容质疑，“她有伤口，会流血，也会笑...她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