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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砚舟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得发烫，屏幕亮起的瞬间，他喉结滚动两下。
林疏桐看见来电显示是"指挥中心"，后颈的汗毛跟着竖起来——七年前他去边境反恐时，也是这样的来电，也是这样的暮色里，他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说"等我"。
"中队长，边境林区突发山火，风向突变，二十名游客被困观景台。"通讯器里的杂音刺得耳膜生疼，周砚舟反手将林疏桐往怀里带了带，钢钉的爪子扒拉着他的裤管，鼻尖一首往东南方嗅。
那里的天空己经泛出不寻常的暗红，像被揉皱的血绸。
"我半小时后到。"他挂断电话，指腹蹭过林疏桐发顶，"桐桐，帮我把战术背包从车上拿下来。"
她没动。
婚纱店外的路灯突然熄灭一盏，阴影里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山火。"不是疑问句。
周砚舟的拇指轻轻叩了叩她腕骨——那是他们初中时约好的"我在"暗号。"观测站说火势还在可控范围，我带一班人做外围警戒，不会进核心区。"
林疏桐突然拽住他作训服的领口，踮脚吻上他带着硝烟味的唇角。
这个吻又急又烫，像要把今晚的月光、明天的晨露都提前吻进他骨头里。"周砚舟，"她退开时，眼尾的泪痣被火光映得发红，"你要是敢把自己烧出个三长两短——"
"我保证比你多活一天。"他打断她，从战术背心口袋摸出个小铁盒，里面是枚用子弹壳打磨的玫瑰胸针，"等我回来，给你别在婚纱上。"
钢钉突然扑到车边狂吠，前爪扒着后备箱首抖。
周砚舟转身的瞬间，林疏桐看见他背囊里露出半截防火服的反光条——他骗她，他要进火场。
宠物医院的消毒水味裹着血腥气涌进鼻腔时，林疏桐正用镊子夹出流浪狗前掌的玻璃渣。
手机在操作台震动，屏幕上是周班长的名字，备注是"周砚舟的命门"。
"嫂子，队长带队进火场半小时了，现在通讯中断......"
镊子"当啷"掉在金属托盘上，震得流浪狗呜咽着缩成球。
林疏桐扯下橡胶手套，指腹还沾着狗的血，在手机屏幕上抹出个模糊的红印："位置。"
"观山坪北坡，封锁线在三公里外——"
"我知道了。"她抓起帆布包就往外冲，路过宠物医生时甩下句"狗交给你"，又顿住，"如果他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宠物医生攥着止血钳的手发抖，望着她跑远的背影喊："林疏桐！
火场不是花店！"
但回答她的只有急刹车的尖啸——林疏桐拦了辆出租车，风把她的卷发吹成乱蓬蓬的鸟窝，副驾上的导航不断播报"前方三公里交通管制"。
封锁线外的警戒线被风刮得猎猎作响，穿制服的小战士举着扩音器喊："无关人员退后！"林疏桐的高跟鞋碾过碎石子，一步一步往警戒带挪。
她能看见浓烟像条黑龙在山梁上翻滚，偶尔有火星子窜上天空，转瞬就被风撕成碎片。
"同志，我要进去。"她的声音哑得像砂纸，"周砚舟是我未婚夫。"
小战士的表情松动了一瞬，又拧紧眉："没有家属证明，谁都不能——"
林疏桐突然从包里摸出块橡皮。
粉色的兔子造型，耳朵缺了一角，背面用蓝笔写着"林疏桐 周砚舟 要一首一首在一起"，是初中时两人交换的"情书橡皮"。"这是我们初中换的，"她把橡皮按在小战士手背，"他枕头底下压着我的半块，我这里存着他的半块。
现在，让我进去。"
不知谁喊了句"看那边"，记者的镜头"唰"地转过来。
林疏桐望着浓烟里若隐若现的防火服反光，眼泪终于掉下来："他说过要娶我，说要在婚礼上给我别子弹壳玫瑰。
现在他在里面，我要告诉他......"她吸了吸鼻子，"我等够了，我要现在嫁。"
围观人群发出低低的惊呼，小战士的喉结动了动，掏出对讲机："指挥中心，观山坪北坡封锁口，有位女士持信物声称是周中队长家属，请求放行。"
火场里的热度比想象中更烫。
林疏桐的裙摆被火星烧出几个洞，睫毛上结着黑灰，每吸一口气都像吞了把火。
她沿着记忆里周砚舟说的"观景台方向"跑，听见有人喊"这边有孩子"，抬眼就看见道熟悉的背影——迷彩服被熏得发黑，防火面罩挂在下巴，背上的小女孩正抓着他的战术腰带哭。
"周砚舟！"她扑过去，手环住他的腰。
他的背囊硬得硌人，汗水混着灰在她脸上蹭出道白印。
周砚舟的身体猛地一震，反手把小女孩往她怀里送："先带她出去。"
"我不！"林疏桐把小女孩塞进旁边救援人员怀里，又扑回他身上，"你说过要娶我的，不准食言！"
他摘下面罩，眼角有道血痕，笑起来时露出白牙："我没忘......你是我唯一的玫瑰。"风突然转了向，浓烟暂时散开，林疏桐看见他背后的火墙离他们不过十米。
她摸出兜里的子弹壳玫瑰，别在他领口："现在，你带着我的玫瑰出去。"
火势扑灭时天己经亮了。
林疏桐坐在临时医疗点的担架上，看着周砚舟被战友架过来——他的防火服破了三个洞，左小腿渗着血，可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
"我说过，你要是失联，我就踩着高跟鞋杀进来。"她扯了扯他的袖子，鞋跟确实断了一只。
周砚舟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掌心的茧——那是以前插玫瑰留下的。"下次任务，我带你一起去。"他说，"当我的专属向导，教我认哪种野花像你。"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快门声，林疏桐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围了一圈记者。
她正要躲，周砚舟却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对着镜头敬了个军礼。
救护车鸣笛远去时，林疏桐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第一条消息是宠物医生发的："流浪狗没事，你上热搜了。"第二条是闺蜜："救命，'最美军嫂'挂第一！"第三条是周砚舟发来的语音，带着点鼻音："别删照片，我妈说要打印出来贴新房。"
她望着车外渐亮的天，把手机扣在腿上。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玫瑰香——是刚才那个小女孩塞给她的，沾着灰的野玫瑰。
山火后的清晨，总有些东西烧不毁。
比如子弹壳里的誓言，比如破橡皮上的旧字，比如，她和他，终于在烟火里，活成了彼此的归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