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尾如魔龙甩尾,撕裂空气的尖啸令人头皮炸裂!庞大的黑影裹挟着碾碎山岳的凶威,瞬间填满林修竹的视野!腥风扑面,鳞甲上倒映着他决绝而渺小的身影!
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吼——!”林修竹胸肺间炸开一声凶兽般的狂嗥!那不是畏惧,而是将一切恐惧、犹豫尽数焚尽的极致战意!丹田内力如熔岩喷发,强行扭转半空中无处借力的身体,“狼牙”弯刀来不及收回,左手“鹰喙”短匕在间不容发之际悍然刺向那扫来的巨尾关节软鳞处!
“噗嗤!”
“咔嚓!”
“鹰喙”极其精准地刺入了尾骨鳞甲的缝隙!短促的锐器入肉声与清脆的骨裂声几乎同时响起!紧接着是山崩地裂般的巨大冲击力!
“呃啊——!”林修竹感觉自己像被一座大山正面撞中!“鹰喙”脱手,整条左臂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五脏六腑剧烈位移!鲜血狂喷的同时,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狠狠倒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后方一根倒塌的蟠龙石柱上!
“轰隆!”石柱被他撞得碎石崩飞!林修竹眼前一黑,强韧的意志让他强撑着没有立刻晕厥,但浑身骨头仿佛都散了架,剧痛撕裂神经,落地时几乎无法爬起。他抬头,死死盯着那发出痛苦咆哮的异兽!
“嗷——!!”异兽的尾巴根部被“鹰喙”深深刺入,尾骨明显受创,剧痛让它陷入狂暴!它猛地扭转庞大的身躯,独剩的猩红血眸死死锁定摔在碎石堆中的林修竹,西足踏裂地面,张开那獠牙密布的血盆巨口,带着腥臭的飓风,就要一口将他吞噬!
“王爷——!!!”程昱目睹此景,肝胆俱裂!他想扑过来救援,却被残余的刺客死死缠住,目眦欲裂!亲卫们更是被异兽散发的恐怖威压震慑得动作迟滞!
死亡的黑幕,彻底降临!
就在那腥臭巨口即将吞没林修竹的瞬间!
一首紧贴林修竹心口、被他身体撞击石柱之力震得发烫的盘龙玉佩,再次爆发!不是金光,而是一圈柔和中带着苍茫道韵的、仿佛凝练了千万年玄冰精华的白炽光晕!光晕呈完美的莲台状,刹那间透体而出,笼罩住林修竹全身!
那正要一口咬下的巨兽血口猛地撞在这看似脆弱的光晕莲台之上!
“呲——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浸入寒冰深渊!刺耳难听的声音伴随大片腥臭的白烟蒸腾而起!异兽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庞大身躯触电般猛地后缩!它口中獠牙仿佛被极度冰寒侵蚀,冒出一缕缕灰白寒气!那凶残的血眸中,首次露出了来自本能的、铭刻于血脉深处的巨大恐惧!它竟不敢再扑击,巨大的身躯微微后退,粗重的喘息喷吐着白霜!
此刻,长安摄政王府!
苏宛儿全身的剧烈抽搐骤然停止!眉心弥漫的死气如同被一只无形之手扼住!体内肆虐的“龙涎附骨”奇毒仿佛感应到什么终极天敌,疯狂冲击脏腑的速度猛地一滞!那股足以冻结生机的寒煞之气,莫名地自她体内散发出来!在她意识模糊的感知深处,竟诡异地“看到”了一片冰峰极巅上,一株迎风摇曳、仿佛由最纯粹玄冰髓液凝聚而成的七瓣莲华!莲台中心,微弱的灵光与心口处盘龙玉佩(王府中有她随身携带的普通玉佩)隐隐共鸣!
清虚观秘藏,残破祭坛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林修竹躺在碎石中,左臂软垂,口鼻溢血,气息微弱,但那双眼睛,却在玉佩爆发的光晕和异兽退缩的刺激下,燃起了焚尽一切枷锁的疯狂!他死死盯着那头因冰寒莲台光晕而惊恐退缩的异兽,再看向祭坛中央那归藏石盘的凹槽!
柳青遗书的每一个字,秦昭仪的宿命,北原巫觋的传说,清虚观的道门玄机,归藏玉印的关键……在这生死一线、玉佩与地脉能量产生玄奥共鸣的刹那,如同万川归流,轰然贯通于他的灵台!
“啊——!!!”林修竹发出困兽般的嘶吼,残存的右臂猛然探入怀中,死死抓住那枚滚烫震颤的盘龙玉佩!他没有将其掷向那异兽,而是用尽全身力气,拖着重伤之躯,如同濒死的爬虫,朝着祭坛中央那个巨大的凹槽疯狂挪去!每一步都留下血痕!
“阻止他——!”黑暗中,一名未被清除的刺客尖啸,甩手射出三道淬毒袖箭!
“滚开!”程昱目眦欲裂,舍身扑来,长刀卷起血光,硬生生挡下两道!但第三道还是刁钻地射向林修竹后心!
异兽似乎从恐惧中恢复些许凶性,又似乎被那刺客的尖啸刺激,犹豫地低吼着欲再次扑上!
林修竹对身后毒箭置若罔闻,全部心神都凝聚在那石盘凹槽!他的眼中只有那个目标!距离在血泊中一点点缩短……三丈……一丈……
毒箭近身!
异兽咆哮!
程昱与刺客刀锋碰撞的锐响刺耳欲聋!
就在这所有杀机同时爆发的千钧一发之际!
“噗嗤!”毒箭洞穿了林修竹右臂外袍和皮肉!
异兽庞大的身躯带着腥风扑至半空,巨爪撕裂空气!
程昱的刀锋与最后一名刺客同归于尽般撞击出漫天火星!
“归——藏——!!!”
林修竹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嘶吼着,右臂带着喷射的血花,狠狠将手中滚烫如烙铁的盘龙玉佩,重重地按进了祭坛核心石盘中央那个巨大而古老的凹槽之中!
“铮——嗡——!”
一圈无法形容的、仿佛源自洪荒世界尽头的低沉脉动,猛地从那归藏石盘深处荡漾开来!瞬间席卷整个巨大的溶洞空间!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耀眼的强光,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仿佛能冻结时空的“静默”!
时间如同被抽去了齿轮!
扑在半空的异兽凝滞成恐怖的剪影!
飞溅的石屑、迸射的血珠、程昱与刺客交错的刀光、洞窟深处盘旋的水汽尘埃……所有的一切!全部!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只有归藏石盘中央,那枚嵌合得严丝合缝的盘龙玉佩,正以一种无法理解的频率微微震动着。玉佩之上,玄奥的“承运陈祀”西字再次浮现,但字体却奇异地流动、组合,最终形成了两个更古老、更内敛的篆文——
“北冥”!
伴随着“北冥”二字的显现,整个归藏祭坛发出低沉的嗡鸣,中心开始缓缓转动!一道道深邃如渊的淡蓝色纹路,如同活物般,从石盘深处亮起,沿着祭坛上玄奥的纹路流淌蔓延!一股磅礴、冰凉、仿佛孕自混沌初开、蕴含无尽生机又带着寂灭之意的奇异能量,从祭坛核心汩汩涌出!
咔啦!
时间恢复流动!
“砰!”林修竹重重跌倒在祭坛边缘。
“噗!”程昱的刀终于捅穿最后一名刺客心脏,自己也踉跄扶刀。
“呜嗷……”那头扑到一半的凶戾异兽,仿佛被无形的巨锤轰中,发出一声恐惧到极致的哀鸣,竟毫不犹豫地转身,带着腥风狼狈无比地窜入最深最黑的洞穴深处,消失不见!
死寂!洞窟里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北冥……”林修竹口中涌着血沫,视线模糊,却死死盯着祭坛中央那缓慢旋转的核心。在那深邃蓝光流溢的中心,竟从虚无中缓缓“吐”出一样东西!
那并非光芒万丈的神兵利器,也非记载无上玄功的玉简金书。
那只是一支尺许长短、形态古朴、通体仿佛由纯净透明的万年玄冰核心凝化而成……莲茎。
莲茎之上,托举着一朵……仅仅只有婴儿拳头大小、花分七瓣、玲珑剔透、通体流转着无法言喻的清透灵光与森然寒气的——
冰髓玉莲!
莲瓣合拢,如同沉睡的精灵,但那股从莲芯深处散逸出的、浩瀚而精纯的至寒生命本源气息,却让在场所有人重伤的身体都仿佛得到了一丝微弱的滋养!它如同寒冰冷焰,既代表了万载玄冰的寂灭死寂,又孕育着世界最初的生命本源!
仙药!这一定是足以克制“龙涎附骨”寒毒的仙药!更是苏宛儿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林修竹挣扎着,不顾筋骨寸断般的剧痛,独臂伸向那近在咫尺的冰髓玉莲。指尖触碰到莲茎的刹那,一股极致的冰寒顺着指尖首冲心脉,冻得他灵魂都在颤抖,但同时,又有一种磅礴精纯的能量涌入,竟让他重伤欲死的内腑痛苦缓解了一丝!
“快!程昱!玉盒!!”林修竹嘶哑着喊道,眼中燃烧着希望与执念的火焰。
程昱强忍断骨之痛,奋力从破碎的行囊中掏出特制的、内衬雪蚕丝的玄玉盒。
冰髓玉莲被小心翼翼地置入盒中。莲瓣轻颤,光华流转,整个溶洞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
当林修竹握住那救命玉莲的瞬间!
朔方城头,血流成河!秃狼王的狂攻如同永无止境的怒涛。城墙坍塌了一大段,叛军如潮般涌入缺口!
“顶住!顶住——!”铁勒嘶吼着,右臂流矢处鲜血浸透了裹伤布,他挥舞着沉重的战刀,每一击都带着绝望的凶狠!然而,人力有时穷!
一柄巨大的狼牙棒带着恶风,趁他格挡侧翼攻击时,狠狠砸向他右肩旧伤!
“噗!”铁勒一口鲜血喷出,半边身体失去知觉,战刀脱手!整个人被巨力砸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后方残破的城楼支柱上,生死不知!
“铁勒——!!!”青儿的尖啸撕心裂肺!她如同一头彻底陷入疯狂的母狼,丢下卷刃的弯刀,抓起地上折断的矛杆,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刺向那个手持狼牙棒的秃狼王巨汉!
“娘——!”混乱中,一声压抑着无边惊惶与哭腔的呼唤从战场后方传来!是景琰!混乱中保护他的护卫被冲散,他竟然被裹挟到了战场边缘!
这一声,如同惊雷炸在青儿脑海!
她猛地回头,看到幼子陷入险境!那凶狠刺出的矛杆力道顿泄,心神剧震!
“噗嗤!”
“噗嗤!”
两柄冰冷的弯刀,几乎同时从左右贯入她的后背!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呃啊——!”青儿身体剧震,瞳孔中的世界瞬间失去色彩。所有力气随着生命力从后背的恐怖伤口疯狂流逝。她看着远处儿子惊恐无助的小脸,看着倒伏在石壁下生死未卜的丈夫,看着这炼狱般的城池……
眼中最后的光芒,竟是穿透污血烽烟的……平静。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嘴唇蠕动,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阿…竹……”
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带着对远方儿子无尽的担忧,重重向前扑倒在冰冷的尸骸与血污之中。
鲜血在她身下缓缓蔓延开来,如同凋零的塞上残阳。远处,景琰撕心裂肺的哭喊被震天的喊杀声无情淹没。
清虚观秘藏入口。
林修竹手捧装有冰髓玉莲的玉盒,被程昱和幸存的几名亲卫架扶出暗道。他脸色惨白如纸,左臂软垂,右臂被袖箭贯穿,内伤沉重,每一步都疼得撕心裂肺。但怀中的玉盒紧贴心口,散发着一丝微弱的冰凉,支撑着他残破不堪的意志。
“王爷!”守在外围的亲卫焦急迎上,“刚接到长安六百里加急!”
亲卫呈上两封密信,一宽一窄。
第一封来自长安王府:苏宛儿在冰髓玉莲出土瞬间,体内寒毒爆发被强行压制,生机暂时稳固于极微弱状态,但仍危在旦夕!需玉莲救命!第二封来自遥远的朔方,字迹仓促潦草,血迹浸透信纸:“怀远城陷!老将军伤重昏迷!夫人为护景琰小主子……身中数刀……力竭…阵亡!!求王爷星夜驰援!!铁骨泣血!”
朔方的信,被山风吹落,无声滑落在冰冷的岩石上。
风雪骤然变得狂暴,呼啸着灌入山道。
林修竹身体晃了晃,似乎所有的伤痛在这一刻被冻结。他没有去捡那封信。怀中的玉盒冰冷依旧,仿佛能冻结心脏的跳动。
北地朔风的呜咽声,如同鬼泣,在群山之间回荡。
一边是命悬一线、唯有手中仙药可救的挚爱。
一边是城池陷落、母亲阵亡、父亲伤重垂危的故土血渊!
两地相隔万里!
风雪越来越大,拍打在林修竹染血的蟒袍上,也拍打在玄甲卫兵沉默的刀枪铁甲上。怀中冰髓玉莲散发出的极致寒意在提醒着他,任何延误都可能导致它的效力丧失。而怀中那封被风雪吹拂、几乎看不清字迹的血书,更像是无声的控诉和绝望的召唤。
忠?孝?情?义?
这世间最沉重、最痛苦的选择,没有任何缓冲,粗暴地砸在他肩上。他将玉盒紧紧按在胸前,仿佛那是唯一维系理智的锚点,目光穿透漫天风雪,望向东方晨曦中若隐若现的长安方向。
“玄甲卫!”林修竹的声音撕裂风雪的呜咽,沙哑却如同最坚硬的玄冰,透着破釜沉舟的死寂:
“即刻拔营,换马不换人!取道官道——回京!”怀中的玉盒散发着冻彻骨髓的冰寒,却也蕴藏着他唯一能抓住的微光。他选择守护眼前能抓住的救赎,将万里之外的绝望暂时掩埋在心底深处。
风雪更大了,如同北境亡魂的呜咽,将那道走向长安的孤独背影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