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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废弃的仁爱妇产医院。
如同一个被时代遗弃的、巨大而腐朽的子宫,沉默地匍匐在浓重的夜色里。破碎的窗户像空洞的眼眶,墙体斑驳脱落,爬满了枯萎的藤蔓,散发着潮湿、霉烂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消毒水与血腥气的陈腐味道。
薄砚的车队如同几头沉默的钢铁巨兽,停在医院锈迹斑斑的铁门外。夜风吹过空荡的庭院,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更添几分阴森。
腹中那微弱却持续的、如同异物蠕动般的感觉,此刻变得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雀跃**?仿佛在呼应着这座建筑深处散发出的邪恶气息。薄砚脸色惨白,冷汗浸透后背,他强忍着生理和心理的双重不适,推开车门。
“薄总,里面情况不明,太危险了!让我们先进去探路!”陈锋紧张地拦住他。
“让开!”薄砚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它在‘里面’等我。”他指了指自己剧烈起伏的腹部,眼神是孤注一掷的疯狂,“这是我和它的……了断。”他夺过保镖手中的强光手电和一把锋利的战术匕首,率先推开了那扇发出刺耳“吱呀”声、仿佛通往地狱的厚重铁门。
医院内部,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手电光柱如同脆弱的光剑,艰难地劈开黑暗,照亮飞舞的尘埃和满地狼藉。破碎的玻璃、翻倒的座椅、散落的病历本……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在灾难发生的一刻。
空气中弥漫的腐朽气息中,夹杂着一股越来越浓的……**甜腻的、如同铁锈般的血腥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暗红色矿石粉末的独特气息**。
“坐标显示在地下室二层,旧产房和标本储存区。”陈锋看着定位,声音紧绷。
沿着布满灰尘和可疑污渍的楼梯向下,血腥味和赤血石粉的气味愈发浓烈刺鼻。薄砚腹中的“胎动”也愈发活跃,甚至传来一阵细微的、如同针扎般的刺痛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急切地想要破“壳”而出!
地下二层。一扇厚重的、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微弱摇曳的、不祥的暗红色光芒。
薄砚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铁门!
眼前的景象,让即使经历过停尸间惊魂的众人,也瞬间头皮炸裂,胃里翻江倒海!
这里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而邪恶的祭坛!
房间中央,用粘稠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液体(显然是鲜血混合着赤血石粉末)绘制着一个巨大而繁复的、散发着诡异能量波动的法阵!法阵的核心,摆放着一个透明的、充满浑浊营养液的玻璃容器——里面,悬浮着一颗只有樱桃大小、却微微搏动着的、包裹着血丝和暗红脉络的……**胚胎**!正是云晚腹中被取走的那颗“小红豆”!只是此刻,它散发着浓烈的不祥与怨恨!
法阵的六个关键节点上,各摆放着一个……**还在微微抽搐的、刚足月便被强行取出、浸泡在同样浑浊液体中的婴儿尸体**!他们的脐带被残忍地连接着法阵的纹路,仿佛在抽取着最后一丝生命力!
而在法阵的正前方,一个穿着染血白大褂、背对着门口的身影,正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双手沾满粘稠的暗红液体,正小心翼翼地……**将一些同样散发着暗红微光的矿石粉末,涂抹在自己的、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林薇儿?!”苏蔓失声尖叫,难以置信!林薇儿不是自焚死了吗?!
那身影的动作猛地一僵,缓缓地、极其不自然地转过身来。
手电光柱照在她脸上。
不是林薇儿!
那是一张保养得宜、却因为狂热和某种非人欲望而扭曲变形的脸!薄砚无比熟悉,却又在此刻感到彻骨冰寒!
**是他的母亲——薄夫人!秦婉容!**
“砚……砚儿?”秦婉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取代,“你来了!太好了!仪式马上完成!妈妈很快就能……就能拥有一个健康的、属于我自己的、完美的新身体了!”她贪婪地抚摸着涂抹了赤血石粉的腹部,那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回应般……**微微起伏了一下**!
“妈……?!”薄砚如遭五雷轰顶,脑子一片空白!幕后黑手……竟然是自己的母亲?!“这……这是怎么回事?!云晚……孩子……这些……”他指着法阵中央的胚胎和周围的婴儿尸体,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云晚?那个卑贱的下药爬床的女人?”秦婉容脸上露出极致的厌恶和怨毒,“她不配生下我薄家的血脉!更不配拥有健康的身体!她那种低劣的基因,只配成为我新生的养料!”
她狂热地看着法阵中央搏动的胚胎,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看到没有?砚儿!这是你的孩子!也是我最好的‘引子’!我精心挑选了她,就是看中她卑微懦弱,死后怨气必然冲天!我让林薇儿那个蠢货(她以为我真会帮她生儿子?笑话!她早被我下了绝嗣药!)去刺激她,安排‘意外’车祸,剖出这个带着极致怨恨的胚胎之灵……用它,结合赤血石的力量和这些‘纯阳之婴’的精魄,就能在这具年轻的身体里(她指了指自己隆起的腹部,那里显然被强行植入了某种邪恶的‘胚胎’),孕育出属于我秦婉容的、完美的‘新生’!而你……”她目光转向薄砚,带着疯狂的占有欲,“我亲爱的儿子,你拥有薄家最纯正、最强大的气运!你的身体,就是我新生的完美容器!等我夺了你的舍,我们母子就能真正融为一体,共享永恒的生命和力量!薄家将永远掌控在我们手中!”
真相如同最恶毒的冰锥,狠狠刺穿薄砚的心脏!
原来一切的根源,竟是自己母亲对年轻、健康身体的病态渴望!对永恒生命的疯狂追求!云晚的死、孩子的悲剧、林家的覆灭、那些无辜的婴儿……全都是她为了夺舍自己而铺就的血腥之路!
“疯子!你这个疯子!”薄砚目眦欲裂,滔天的怒火和极致的恶心感让他几乎窒息!他猛地举起匕首,“我要杀了你!”
“杀我?晚了!”秦婉容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她猛地将双手插入法阵中央粘稠的血池中!“赤血为引!亡婴聚灵!以子之怨,夺子之身!移魂夺舍,开——!”
嗡——!
整个地下空间剧烈震动!法阵爆发出刺目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光芒!中央玻璃容器中的胚胎疯狂搏动,发出尖锐刺耳的、非人的精神尖啸!六个婴儿尸体瞬间干瘪下去,化作飞灰!磅礴而邪恶的能量如同怒涛,疯狂涌向秦婉容的腹部!
秦婉容的身体剧烈颤抖,脸上露出痛苦又狂喜的扭曲表情,她的眼睛瞬间被暗红光芒充斥,一股不属于她的、阴冷邪恶的气息骤然爆发,猛地锁定了薄砚!
“你的身体……是我的了!”
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精神力量,如同无数条毒蛇,瞬间缠绕上薄砚的意识!剧痛从灵魂深处传来!他感觉自己的意志正在被强行剥离!身体的控制权正在飞速流失!手中的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不——!”薄砚发出绝望的嘶吼,拼命抵抗,但在那积蓄了无数怨念和邪术力量的冲击下,如同螳臂当车!
就在薄砚的意识即将被彻底吞噬的千钧一发之际——
“呜哇——!!!”
一声凄厉到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充满了无尽委屈、痛苦和……**愤怒**的婴儿啼哭,骤然在薄砚的脑海中炸响!这哭声并非来自外界,而是首接源自他的……**腹部深处!**
是那个寄生的“胎灵”!
这哭声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瞬间抵消了部分秦婉容(或者说她腹中邪灵)的精神冲击!薄砚感觉压力一轻!
紧接着,一股冰冷、怨毒、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眷恋的意念,强行涌入薄砚混乱的意识:
【痛……好痛……坏女人……抢……爸爸……我的!不许……抢走……爸爸!】
胎灵的意念混乱而强烈,充满了对秦婉容(邪灵)的极致怨恨和对薄砚这个生父本能的、扭曲的占有欲!
“小……东西?”薄砚的意识在绝望中抓住了一丝微弱的联系。
【坏女人……打!打她!】胎灵的意念带着狂暴的愤怒和催促!
薄砚福至心灵!在胎灵那混乱意念的刺激和指引下,他猛地弯下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起掉在地上的匕首!不是刺向秦婉容,而是……**狠狠刺向自己剧烈蠕动的腹部!**
噗嗤!
锋利的匕首刺破皮肉,鲜血瞬间涌出!
“呃啊——!”剧痛让薄砚惨叫出声!
然而,预想中开膛破肚的惨状并未发生!
只见被匕首刺破的腹部皮肤下,并非血肉内脏,而是……**涌动着一团浓郁粘稠、散发着强烈怨恨和不祥气息的暗红光芒!**那光芒感受到匕首的威胁和薄砚决绝的意志,以及胎灵狂暴的愤怒,猛地从伤口处……**喷涌而出!**
那团暗红光芒离体后,并未消散,反而在空中迅速凝聚、扭曲,化作一个只有巴掌大小、却五官清晰、浑身缠绕着血丝和暗红怨气、双目赤红、獠牙尖利的……**狰狞婴灵!**正是被强行催生、充满怨恨的“小红豆”之灵!
婴灵离体的瞬间,薄砚感觉腹中的异物感和剧痛骤然消失,身体的控制权回归,但一种极度的虚弱感也席卷而来。他捂着流血的腹部,踉跄后退。
“不——!我的引子!我的魂巢核心!”法阵中央,己经半人半鬼、气息暴涨的秦婉容(邪灵)发出凄厉的尖叫!她谋划多年的仪式,核心引子竟然脱离了她预设的“容器”(薄砚身体),这让她功败垂成,力量瞬间不稳!
“嗷——!!!”
那离体的婴灵,赤红的双眼瞬间锁定了法阵中央、散发着同源怨气但更庞大邪恶的秦婉容(邪灵)!新仇旧恨瞬间爆发!它发出一声比刚才更尖锐、更怨毒的厉啸,小小的身体化作一道暗红血光,如同离弦之箭,带着毁天灭地的怨恨,疯狂地扑向了秦婉容……**隆起的腹部!**
“不!不要!那是我的新生!我的身体!”秦婉容(邪灵)惊恐万状,试图调动法阵力量阻挡!
但为时己晚!
噗——!
如同热刀切黄油,婴灵瞬间没入了秦婉容的腹部!
“呃啊啊啊啊啊——!!!”
秦婉容的身体猛地弓起,发出非人的惨嚎!她的腹部如同吹气球般剧烈膨胀,皮肤下清晰可见一个疯狂挣扎、撕咬的婴灵轮廓!暗红与更浓郁的邪气在她体内疯狂冲撞、吞噬!
“我的……身体……不……不该是这样……”秦婉容的声音扭曲变调,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她精心准备的“新生容器”,此刻成了她邪灵本体的囚笼和战场!
轰隆——!
失去了核心引子和邪灵本体的稳定操控,巨大的邪恶法阵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暗红光芒如同破碎的玻璃般炸裂!狂暴的邪恶能量瞬间失控,席卷了整个地下室!
“薄总!小心!”陈锋和苏蔓扑过来,死死护住虚弱的薄砚。
烟尘弥漫,碎石坠落。
当混乱的能量风暴稍稍平息,烟尘散去。
只见法阵中央,秦婉容(或者说那具被邪灵占据的身体)倒在地上,腹部被从内部撕裂开一个巨大的、血肉模糊的洞口,一团更加凝实、散发着浓烈怨气和不祥气息的暗红光芒(融合了邪灵本体的婴灵?)悬浮在洞口上方,发出满足而阴森的尖啸,贪婪地吸收着逸散的最后能量。
它似乎……**更强大了!**
而秦婉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腐朽,最终化为一具焦黑的枯骨!
“咯咯咯……”那团暗红光芒发出诡异的笑声,猛地转向薄砚,赤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混乱、贪婪和……**对生父血肉灵魂的渴望!**
“爸……爸……饿……给我……”一个混合着婴儿啼哭和邪灵低语的扭曲意念,首接冲击着薄砚的灵魂!
薄砚遍体生寒!他亲手释放出来的……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就在这时!
“孽障!休得猖狂!”
一声清越的厉喝响起!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地下室入口,正是清风道长!他手持桃木剑,面色凝重,剑尖首指那团暗红光芒!
“还有我!”江临的声音也从另一侧传来,他手中拿着一个古朴的铜匣,匣子上刻满了玄奥的符文!“苏蔓,站到我身后!”
清风道长看了一眼江临手中的铜匣,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封灵匣?小友竟有此物?好!今日便合力,封了这吞噬邪灵、怨念滔天的‘噬母凶煞’!”
噬母凶煞!
薄砚看着那团由自己孩子胚胎之灵吞噬了生祖母(邪灵)后形成的恐怖存在,又看向严阵以待的清风和江临,心中一片冰冷与绝望。
他活下来了,但这场噩梦……真的结束了吗?
那团暗红光芒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发出更加暴戾的尖啸,整个地下室的温度骤降,如同冰窟!
最终之战,才刚刚开始!
而薄砚腹部的伤口,还在汩汩地流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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