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什么会下雨,根本就是万里无云嘛。
缘嫣可真不会看天气。
阳光火辣,将粗石组成的城墙照得通透。城下错落有致的水潭如同一面面镜子,正因为天空中除了那烈阳空无一物,水潭也显得干净,共同反衬着一致的蓝。岸边绿草如茵,不知何处吹来一阵劲风,草叶们也像十分欢喜般摇曳起来。
无意中听见执剑司们的闲聊,说前几日,水潭中的水还是相互流通的,无论是水位的下降还是这晴空万里,似乎都是旱魃留下的后遗症。
比起昨天,无论是执剑司还是守城士兵,配置在这里数量都明显有所减少,今早也确实听到了许多急冲冲的马车声,像是被调遣走了。明明大战在即,却反而削减战力,搞不懂那个领导者在想什么。
“师父,为什么守城的人数比起昨天变少了?”
霖帆是个好嘴替,立刻问出了我想知道的问题。
“汝也知道,目前东南边境,是由破军的‘莹之壁’守护的。但要迎战鬼王,破军不得不拿出全部实力,即取回他的心剑,解除整个‘莹之壁’。”
“原来如此,所以才要将战力分散,以取代消失的壁障……”
“没错,虽然其他地方也有据点,但土石的高墙并不足以完全抵御妄鬼,需要将战力更为平均地排布到战线各处,士兵们的作用也体现于此,在执剑司与妄鬼交战时,士兵的援护能提供巨大的优势。”
“那,如果其他地方也出现了鬼王怎么办?”
“即使不是七星剑,执剑司中能与鬼王一战的人也有些个,再者,目前还有两名七星剑处于待命状态,如果事态紧急,交给他们便可。”
“假如其他地方也出现了两只鬼王呢?明明这边的两只都动用了四人……”
“汝要知道,两只鬼王同时出现在边境,是非常罕见的情况。通常情况下复数鬼王的遭遇,往往会互相拖延对方的步伐,直到决出胜负为止,几乎不可能出现这种一边交战一边向边境移动的现象。其次,一名七星剑对付一只鬼王本就绰绰有余,吾等这次两人对付一只,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
“全体守备及传令人员注意!破军大人即将取消‘莹之壁’!待那之后,阻止那些铁块怪物踏入我们神圣的疆土便是你们的任务!所有人必须坚守岗位,切勿玩忽职守!如遇紧急情况,立刻燃放明光弹向其他部署点求助,如有余力者看见明光弹信号,也应立即赶往支援!祝诸位,武运隆昌!”
一名执剑司震声宣誓后,通向中间带的大门缓缓打开,青衣之人迈着矫健的步伐踏出城门,走向挺立于前方大地之上,缠绕着淡蓝色光辉的剑。
剑身洁白而干净,剑格与剑柄如琉璃制成的一般华贵而美丽。随着夜君诚一握,光芒瞬间收束,那隔绝大地的剑之墙几乎在同时渐隐渐淡,化作蓝色的光点消失于大气之。
夜君诚以优雅地将剑尖一转,收入鞘中,举手投足器宇轩昂。紧接着另外三名执剑司也纷纷踏出城门,分明只有四人,分明身高、着装各不相同,并肩一站,却有种万军亦不可敌的气势,振奋了城中之人的士气,爆发出响彻天空的喝彩声。
一阵马蹄声窜过人群,刻有封剑省标识的洁白马车于七星剑们身侧停稳,驾车之人,无疑是那能让马车腾飞的执剑司。
向七星剑们问候完毕,执剑司恭敬地撩开车帘,请四人就坐。
“师父!”
就在缘嫣即将登上马车时,霖帆叫住了她。
“一定要平安无事地回来啊!”
不顾周围人的目光,霖帆笼着嘴大声喊道。
朝霖帆侧头一笑,缘嫣进入了马车。
.
讨伐鬼王是七星剑的任务,包括霖帆在内的我们,负责配合守城军保卫边境。
“怎么了,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舍不得缘嫣?”
我逗霖帆道。
“不是的,只不过……”
“还是说,你觉得缘嫣会输?”
“怎么可能!师父是最强的——”
“那不就得了。比起担心这担心那的,你还是先做好自已该做的事吧。”
“我该做的事……?”
“缘嫣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
听到这儿,霖帆短暂思索了一下,随后眼神便坚毅起来,沿着城垛朝一边跑去。
只要不出现鬼王的话,霖帆应该自已能应对,这次有其他人帮忙,也不用担心像上次那种遭到围攻的情况。这次是这个世界的人类自已的战斗,过多的插手就太不识趣了,我就在能盯着“主角”的范围内恰到好处地摸鱼吧。
守城者们几乎都到城墙上去了,导致城楼内部几乎没有任何人,若是守城战,这种做法毫无疑问是不明智的,但敌人是没有理智的怪物,这种倾力出击的战术可能反而最有效。
“兵器保管室吗,里面储藏着的应该几乎都是剑吧。”
我端详着门上的牌子自语。
听说执剑司也会被配给不属于自已的心剑,这样做是为了照顾那些具备剑术才能,但心剑能力不适合作战的人。同时也就诞生了另一种职业,那便是没有任何剑术天赋,也不愿战斗,却能被锻造出强力或是便捷心剑的人,封剑省会出高价向这些人购买心剑,即便只是卖出一把,几年内也能过上穷奢极侈的日子了。
不用付出任何努力,只靠与生俱来的东西,就能高枕无忧,世道还真是不公平呢。
不过,也与我无关就是了。
话说回来,既然是花大价钱买来的,那就说明这里面都是好东西吧。居然连个看守的都没有,真够心大的。
我看了看门前挂着的,约有两个拳头大的铜锁,锁本身倒是有些设计,似乎需要同时使用两把钥匙,并把中央那像是单面魔方的东西转到正确的位置才能打开。钥匙大概是由两个人分别持有的,而知道中间谜题答案的人多半也不在二者之中。
但这些对我来说都是无意义的,仅仅是用手轻轻碰了碰锁,它便“咔哒”一声自已跳开了。
沉重的门扉在锈斑摩擦声中缓缓打开,将光线带进这个尘封的房间——
好像也不能说是尘封……看啊,这不是有几个人凑在里面吗。从上到下一身漆黑,几乎不露出任何皮肤的衣着打扮,怎么看都不是封剑省的人呢。
“什么人!”
注意到我的到来,黑衣人们立刻转身拔剑,势要将我包围。
“什么人……那是我的台词吧?在上锁的房间里鬼鬼祟祟的,怎么看都不像在做好事呢。”
“可恶!没料到这个时候会有人来,和计划不一样!上!迅速解决了,带着东西撤退!”
为首的黑衣人说完,一群人便朝我一拥而上。
东西?哦~他们的目的是这里的心剑吧,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可能了。
一道道剑光在我身侧闪过,却无法触及我分毫,速度上,这些人不像缘嫣那么离谱,纵使是普通人也能反应过来,不过,每个人出剑的干练和凶狠程度都远在霖帆之上,就算跟一般的执剑司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行家呢。
见第一波攻击没有奏效,黑衣人们立马改变了战术,他们分散于我四周,稍停片刻后齐刷刷冲上来。就像互相之间知道对方下一步会做出什么动作一样,他们的剑无死角地从各个角度刺来,却没有对彼此造成干扰,我颇有种进了海盗桶的感觉。
“喝!”
我挥臂一扫掀起气流,将他们全部逼退回去。
“不使用剑?!”
惊讶只在这些人的眼里停留了一瞬,他们立马反扑上来,这一次,他们口中纷纷念起了各不相同的祝词。
脚下突然感到刺寒,一道冰晶像是毒蛇般沿着我的右腿爬上,整只右腿失去了知觉,无法动弹。紧接着,无法闪避的一剑刺来,我只好牺牲右臂挡下。
“咕——呜诶——!”
就在此时,一股反胃感突然涌现,伴随着我的呕吐动作,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打量的水,从我的鼻子口中奔涌而出,使整个身躯处在一种溺水状态中,但这还没完,那狂涌着、浸湿我身前衣物的水,突然变得滚烫燥热,回过神来,那些水不知何时已变成油火,蔓延、燃烧,将我整个身躯吞噬。
“呜啊啊!烧起来了!烧起来了!”
我在烈火中挣扎,而那些人,横剑一甩摆出整齐的动作,似乎是想给与最后一击。
“好烫!烫死啦——你们想看到的是这种反应吗?”
“什么……?”
我突如其来的镇静语气,让对方眼中再次浮现出吃惊,那种眼神,就像在注视着超出人类常识的什么。
“既然你们的回合结束了,那就轮到我喽?”
还不等黑衣人们的惊讶解除,其中一员便结结实实挨了我一拳,被打飞出去撞在墙上,伴随着墙壁的碎块一同塌落在地。
比预想中不经打呢……姑且先全部打趴下吧,如果都咽气了,就挑一个复活起来套取情报,虽是无端的猜测,但我觉得他们跟之前村落里看到的黑衣人有着某种联系。
“唔、撤!”
只是短暂的迟疑,为首的那个便作出了逃跑的判断,紧接着阵型靠后的一人便念动祝词,用剑在墙上画出个像是传送门的东西,一跃跳入其中。其他人一个掩护着一个,陆续往那门里钻。
“喂喂喂,要是让你们带着剑跑了,不就成我偷的了?”
我抢在他们之前追过去,三两下解决了接下来想通过传送门逃跑的,横身挡住剩下的人,为首者眼珠子迅速在我和大门之间转动两下,似乎在确定逃跑线路。
不及我多想,对方突然做出个手势,其余人立马冲向大门,而他本人则挥剑朝我砍来!
“来这一手啊!”
虽说我轻松地挡下了他这一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他人逃走。
“你的手下们是成功跑掉了,那你又准备怎么办呢?”
我看向被我打趴在地的黑衣人头头,对方正捂着右胳膊,艰难地重新站起。
那摇摆着的小臂,无疑是已经断了,虽说换左手拿剑也行,但也不具备多少威胁。我姑且控制了力道,以免直接将他杀死。
“嗯……没捡起剑,能理解为你已经放弃挣扎了吗?那就容我问几个问题吧。你们是什么人,偷走那些心剑打算做什么?”
身后的传送门早已关闭,已经没必要再堵着这里,我缓步向他逼近。
但对方只是埋着头喘气,似乎并不打算理会我。
“算了,就算你不打算说,我也有办法知道——唔?”
就在我即将触碰到他的时候,这人突然抬起左手摘下遮挡面容的口罩,但我此刻已经明白他的行动并不是为了将真面目示人,下一秒,他便张开嘴咬住左手袖口,将袖子挽起,露出锻炼得肌肉线条分明的胳膊。
只见那胳膊背上,有着一条如纹身般的,又长又宽的疤痕。该说是疤痕么?那确实被某种利器切割造成的,周围的皮肤有着外翻后愈合的痕迹,但中间的皮肤却很奇怪,隐隐约约闪烁着橘红色的光斑,就像底下涌动着岩浆。
“忠义与我等同在!”
对方高举左臂,那些光斑像是受到了刺激,突然躁动起来,几乎是一瞬间,数千度的高温与数万兆帕的压强同时充斥了整个空间,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空间崩毁坍塌。
“居然是自爆,甚至把同伴的尸体都牵连进去了……不,应该说那才是目的么。”
我的躯体于尘土中再次复苏,环顾四周,已经只剩下一片毁灭的痕迹,看来想调查那群人的身份是无从下手了。
“你这家伙!到底干了什么!”
就在这时,我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回头一看,是两名身着白衣的人。
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