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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的寒风裹挟着枯叶，在巷口打着旋。当沈宁悦和李婶推开家门的那一刻，油灯昏黄的光映照出沈父憔悴的身影。他正焦急地坐在堂屋的老藤椅上，布满老茧的手紧攥着拐杖，指节泛白。
看到两人浑身沾满泥土、衣衫不整的模样，沈父猛地站起身来，拐杖“咔嗒”一声滑落在地。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震惊与心痛，浑浊的双眼中顿时泛起泪光。
“爹！您怎么还没休息？”
沈宁悦心里一沉，连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摇晃的父亲，可惜却牵动腰伤，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她强忍着痛扶父亲重新坐下，尽量不让痛楚显露在脸上。
沈父一把拉过女儿的手，颤抖的手指轻轻抚过她脸上的淤青。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女儿脸上的伤痕，眼中翻涌着心疼与愤怒。他急切地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呃呃”的含糊声响，急得老泪纵横。
“老沈，你先别急……”李婶想上前安抚，却被额头的伤牵得龇牙咧嘴。她扶着墙从里屋搬出一个装满药瓶的竹篮，挑出一瓶碘酒递给沈宁悦，“宁悦，快擦药，可别留下疤痕。”
“不碍事的，李婶您也赶紧处理伤口。”沈宁悦的脑袋低垂着左摇右摆，却始终不敢直视父亲悲痛的目光。
沈父看着眼前两个狼狈不堪的身影，胸口剧烈起伏。突然，他一拳重重砸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桌上的油灯被震得火苗乱颤，在墙上投下摇曳的暗影。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涨得通红，眼中迸射出愤怒的火花。
“爹！您别激动！”沈宁悦紧紧搂住父亲的腰，手脚麻利地从腰间解下一个包裹，“您看看这个！”
她拎起钱袋一角倒在桌上，银光闪闪的碎银子哗啦啦流了一桌。
“整整六十两银子，还有这张七百两的汇票，都是今天我们卖药材的收入！”沈宁悦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刻意岔开话题，想转移父亲的注意力，“爹，这回咱们可算是发了一笔大财了！”
沈父呆呆地望着满桌的银两，又看看女儿脸上勉强的笑容，心如刀绞。他双手捧起女儿的脸，粗糙的指腹轻轻抚过她脸上的淤青，浑浊的眼中涌动着无尽的心疼与自责。
“爹……”沈宁悦握住父亲粗糙的手，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如铁，“我想重开沈家药行。”
此言一出，堂屋内瞬间寂静无声。油灯的火苗轻轻摇曳，在墙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沈父怔怔地看着女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
“宁悦，这可不是说着玩的。”李婶放下手中的跌打药，神色凝重，“开药行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光是本钱就……”
“李婶您放心，我都想好了！”沈宁悦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光彩，“今天这些银子，再加上之前积攒的，咱们手头差不多有一千两了。虽然还不够，但别忘了，我们还有山上那片地！”
“那片地是咱们最大的优势！那里有温泉眼，土质特别适合种植名贵药材。奶奶留下的药方上就记载着，很多珍贵的药材都最适合在那种环境下生长。”
李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话倒是不假。那片地的确是块宝地。”
沈宁悦越说越兴奋，声音雀跃，“我是这么打算的——咱们可以双管齐下。一边继续做药材贩子，收购各家的药材；一边充分利用自家药田的优势，专门培育一些名贵的药材。”她转向父亲，眼中满是期待，“爹，您觉得如何？”
沈父沉思良久，颤抖着手在纸上写道，“风险太大，万一……”
“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沈宁悦拿起桌上那本破旧的账册，轻轻抚过发黄的纸页，“这些都是您当年的经营记录，我都仔细研究过了。您是担心现在的药材市场已经大不如前了，对不对？”
沈父缓缓点头，又提笔写道，“行商艰难，你一个姑娘家……”笔尖在纸上顿了顿，似乎有太多话语难以倾诉。
“这个我倒是能帮上忙。”李婶突然开口，随后又意识到自已改口太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认识几个老实巴交的脚夫，都是做了十几年的老人了。要是开张的话，让他们来给宁悦打下手。再说了，宁悦这丫头心思细腻，做事稳妥”
沈宁悦抿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沈父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缓缓点了点头。
“那地契和老本都还在吧？”李婶问道。
“在西厢房床底下的红漆木箱里。”沈宁悦说着就要起身，却被李婶拦住。
“你歇着，我去拿。”李婶提着灯笼，很快就抱回来一个布满灰尘的木箱。
沈宁悦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本发黄的账册，还有一叠写满字迹的纸张。这些都是父亲的心血，记录着各种药材的进货、售价，以及与药农们的往来账目。
“您看，这些都是咱们家当年的药农名单。”沈宁悦翻开其中一本册子，“虽然有些人可能已经不种药材了，但总有愿意重新合作的。只要给的价钱公道，货源就不愁。”
沈父的手在纸上艰难移动，“你准备怎么做？”
“我想先从小处着手。”沈宁悦思索片刻，缓缓说道，“一开始就租个小铺面，主要做药材倒卖。等站稳脚跟了，再慢慢扩大规模。咱们得一步一个脚印地来。”
李婶也跟着帮腔，“就是这个理儿！老沈，你想想当年，你不也是从一个小铺子干起来的吗？宁悦这想法很稳妥。”
沈父沉默良久，又写道，“就怕你吃苦。”
“爹……”沈宁悦眼眶一热，蹲在父亲脚边攥住他的手，“您放心，我不怕苦！只要能重振沈家，我什么苦都愿意吃。”
“咱们沈家的药行，一定会重新开起来的！到时候，您就坐在柜台后面数钱，我去外面跑买卖……所以您要快点好起来。”
沈父颤抖着双手，老泪无声地滑落。那是欣慰的泪水，也是心疼的泪水。
李婶也被这对父女情深的一幕感动得热泪盈眶，抹着眼角说道，“我这就去给你们父女俩熬碗姜茶暖暖身子。今晚都早点歇息，明天咱们再细细商量。”
残烛的光芒映照着相拥的父女俩，窗外秋风萧瑟，但这个不起眼的小屋里，却洋溢着温暖和希望。李婶站在一旁，看着这感人的一幕，不禁掩面抽泣，随即快步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