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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宁悦下意识地喃喃自语，着实被震惊到了。雍和镇与清河镇不过相距二百里路，怎的板蓝根的价格差距这么大。要知道清河镇的板蓝根市价也不过才一两七钱！
“这品相怎得也能卖二两？”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摊主闻言，不悦地瞥了她一眼，“姑娘懂药？”
“略懂一二。”沈宁悦指着摊上的板蓝根，口气缓和了些，“您这板蓝根根茎发黄，断面暗淡，药性恐怕已经大打折扣。若是新鲜采摘，制作得当的板蓝根，断面应该呈现青紫色，有光泽。”
她这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不仅摊主愣住了，连周围的人也都驻足倾听。
“哦？”摊主眯起眼睛，“听姑娘这么说，莫非自已也种过板蓝根？”
沈宁悦刚要回答，突然想起叶明川那张带着几分儒雅的脸。那个自称走脚大夫的外乡人，在她急需用钱时，只留下了一百两银子就带走了她全部的板蓝根。虽说约定卖完后六四分账，可这都快一个月了，却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他还会回来吗？
沈宁悦不知道，她晃了晃脑袋，赶走心中的惆怅，又摇了摇头没接摊主的话。她是来找药材销路的，不是来积怨结仇的，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不过既然让她知道了雍和镇板蓝根的行情，或许可以考虑找找这里的板蓝根市场。
正当她沉思之际，市场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人声鼎沸中，一群人围在一个药材摊位前，争执声此起彼伏。沈宁悦被这股喧嚣吸引，也随着好奇的人群挤了过去。
“杜月娘，你血口喷人！”一个身着锦缎、体态富态的商人涨红了脸，指着对面的女子怒吼，声音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愤怒，“你凭什么污蔑我这人参是假的？你不过是个仗着几分姿色的寡妇，靠着裙带关系在药商行会里混个席位，也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放屁！”清亮的女声划破空气。沈宁悦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靛青色褙子的女子昂首挺立，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生得千娇百媚，体态婀娜。然而此刻她柳眉倒竖，眼中怒火熊熊，怀里正抱着一个通体漆黑的匣子，神情凛然。
“老娘打拼出清心阁这座金字招牌，靠的是真本事，不比你们这些臭男人差半分！生意场上比不过，就在这儿耍嘴皮子，满肚子花花肠子倒是不少。你说我靠裙带关系上位，那敢问这位王掌柜，我究竟是靠谁的裙带？今儿个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这事咱们没完！”
“她是谁？”沈宁悦按捺不住好奇，轻声问向身边的吴老。
吴老捋着胡须，压低声音道，“杜月娘，雍和镇鼎鼎有名的药材西施，说起她故事可有些长喽……”
吴老来了倾诉欲，也不管沈宁悦想不想听，就把自已知道的一股脑说了出来。
“十五年前的杜月娘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富家小姐，谁料一场大火夺去了全家性命，只剩下她一人。更可恨的是，那场火还是她夫家设计的，就为了谋夺她家的产业，那可真是个丧尽天良的畜生啊！”
沈宁悦听得心头一紧，“后来呢？”
“后来？”吴老的语气中不觉带上了几分钦佩，“这位杜娘子命大，逃得性命后四处搜集证据，一纸诉状告到御史大人面前。不仅将那黑心的杀人凶手绳之以法，连当年那个包庇罪犯的狗官也一并拉下了马。这事当年可是轰动了整个大江南北！”
“听说当时御史大人被她的勇气与才智所折服，想纳她为妾。可惜杜月娘经此变故早已心如死灰，一心只想振兴家业，便婉言谢绝了，不然少说也能得了御史夫人当当。嘿嘿……咳咳，后来她回到本地，就在雍和镇开了这‘清心阁’，专营药材。因为她的传奇经历，清心阁也成了镇上响当当的招牌，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听完这段往事，沈宁悦看向杜月娘的目光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敬意。
而此时的杜月娘正与那商人对峙着，她举着黑漆木匣冷笑道，“说我血口喷人？那你倒是解释解释，这是什么？”
不等商人回答，她将木匣打开，高举过头顶向众人展示，“诸位请看，这是这位小姑娘刚从长春堂买到的百年人参，票据和包装都是长春堂的印戳。可是你们看看，这真的是人参吗？”
她捧着木匣，在人群中一一展示。走到沈宁悦面前时，沈宁悦仔细打量起来——那支人参表面须纹细密如蚯蚓爬痕，环节分明，乍看确实是上等人参的模样。
只可惜沈宁悦对药材知之甚少，实在分辨不出真假，便低声询问身旁的老者，“吴老，您看这支人参究竟是真是假？”
吴老眯着眼睛仔细端详，若有所思道：“从品相上来看，确实像是上等人参。不过这年头，能人力士多得是，连萝卜都能做成以假乱真的人参模样。既然杜月娘说这人参有问题，想必是有她的道理。不过长春堂毕竟是百年老字号，在此地根深叶茂，当不至于做出卖假药的勾当……这其中怕是另有隐情。”
沈宁悦听后觉得有理，不禁环顾四周。只见众人脸上都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显然对这支人参的真假也难以断定。
那商人见此表情愤怒中又似乎有些得意，仿佛早就料到了众人的反应。然而当沈宁悦再次看向杜月娘时，却发现她依旧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由得为她有些担心。
“杜月娘，你闹够了没有？”商人怒吼一声，“你无凭无据败坏我的名声，这件事绝对没完！不过本人大人有大量，也不愿与你一般计较。你若现在对我认错道歉，这事也可就此作罢！”
杜月娘闻言却是冷笑一声，丝毫不为所动。她伸手将人参从匣中取出，在手中细细端详。片刻之后，她轻叹一声，目光中泛起几分怜悯。
“王掌柜，我们本是同行，又是一条街上的邻居，我本不愿与你为难。但你可知假药害人命！这位小姑娘买人参是为救治重病的家人，你卖她假货，这岂不是要害她家破人亡？这种事，我杜月娘决不能袖手旁观！”
说着，她便要将手中人参掰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