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7章

走吧，我不要见到你。”她喊出声来，尽可能不显得那么狼狈。听到这句话，诸葛鸢深深看了李火婉一眼，正正衣袍，深鞠一躬，正欲消失。也是这个时候，做了鬼的清秀书生突然发现她的袖口被拽住了，李火婉仍垂着脑袋痛哭，那只玉手却紧紧攥着手里那一片布料，生怕它就那么消失了。
　　“你不要走。”她轻轻说。“你要是走了，我就去把阴曹地府翻个底朝天，还会纠缠你后世的每次轮回，让你生生世世都还我这债。”
　　环抱着球滚动的季灾停了下来，认认真真地思考着，她又忘了什么。霓裳女人身边的声音提醒她故事的结尾：鬼魂是不能在世间长存的，最久不过百年，若是错过了轮回投胎，那十情八苦可就要归司命，没有来世了。
　　“这之后会怎样？”季灾懵懂地问。
　　“人世间的死人是变不了活人的，那颗桃花树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而已。”声音耐心地解释，“桃树是那书生让她种下的，这个秘方也是书生从某本古籍里看来的。”
　　后来的后来，李火婉已不称呼自己为李火婉。梳着飞仙髻的霓裳女人坐在桃树下，或者水边，有些人会呼唤自己，只是水里的纤细倒影一碰就碎，呼声在季灾听到之前就已经消失了。
　　某一天倒影呼唤的格外真切，仙子从巨树下站起，走到小河边上，漠然与水中自己对视。曾经的自己怒气冲冲，气急败坏之下控诉着自己不如去当巴虺的心蟠也好过跟了季灾，丝毫不知她与成就巴虺心蟠的距离，其实并没有当初的她想的那么远。
　　季灾只能说，不好吧，当她的心蟠很痛的。
　　水中的红衣女子又质疑地打量起她，问起她们二人真的有着一样的目的吗？
　　季灾突然就记起这是哪个时刻了。她记起了那一天，那段对话，尽管这已经是久远到模糊的曾经，可季灾记起来了。她玉手抬起绢扇半是掩面半为讽笑，轻轻叹息娇艳如明月，说道：诸葛鸢骗过你后，你还信过任何人吗？
　　李火婉又怒骂了什么，霓裳女人没听清，只是轻轻垂下眸子，眼神无比悲天悯人，似乎在怜惜这世间所有的生灵，她轻飘飘对着自己说了一句：我办不到，人世间的死人是变不了活人的。
　　仙子孑然一身立于天地间，时间、生死对她来说已无意义，仙人得道长生，蜉蝣朝生暮死，她昨日刚刚见到诸葛鸢，但早就失去了她一千年。
　　“鸢君，你真的相信这世上会有仙吗？”
　　她俩此刻都已睡下，本已很疲惫的红衣女子突然失去了睡意，躺在铺盖上辗转反侧。黑夜遮盖了她们二女的表情，李火婉肆无忌惮地抖落她的脆弱，凭借照入寺庙内的微弱月光，她只能隐隐约约看见闭眼巨佛的脑袋沉静地倒在那里，与她相顾无言。
　　诸葛鸢很平静地说：“有也好，没有也好，都是老百姓的一个美好愿景。但若要问吾辈，那吾辈是希望有的。”
　　“鸢君也相信求仙问道？”
　　“自然是不，”诸葛鸢应当是摇了摇头，“吾辈可不愿长生，一辈子百年就够了。如果世上当真有仙，也可说世人仍有一丝怜悯之心吧。”
　　季灾取来银河，迷惘为自己披上一层纱，将她与她环抱的球罩在一起。那个聒噪的声音又在说话了，问她有没有按时吃药，要与她讲历史，或者是想吃点什么，今天晚上吃炖排骨如何？
　　季灾敷衍地应下，不满那声音竟然没注意自己新披上的漂亮的羽衣。她很心悦这件衣服，它的袍袖形状如红色的蝴蝶兰，像金鱼尾般开叉拖在地上的裙摆层层叠叠，自己穿上去看起来就像一只栖息于人间的凤凰活了过来。
　　咦？等等，什么是衣服？
　　很快对方就回答了：“你是司命，只有人类才穿衣服。”
　　季灾点点头，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真心浅笑。“那我想做人类。”
　　“你是司命。”
　　“我想做人类。”
　　人类可以穿衣服，可以吃上炖排骨，可以听人说书，可以吃药。好奇心突然吞并了季灾，她突发奇想，就想试试做人的滋味。
　　于是季灾沿着因果链的脊骨向下爬。她撞见那一缕跟在仙子身边畅游白玉京的游魂，游魂脸上恍惚的迷惘冲散了恐惧。
　　季灾站在荒庙里，抬眼望着由她亲手砸毁的佛像，转头与佛像所雕刻之人对视，那白衣女子向她点了点头。
　　季灾弯下身从音响里溜走，被风吹到车窗外，季灾被吹落于桃花树下，眼看着诸葛鸢化为点点星辰，融入庞大因果链中的一小节脊骨。
　　季灾又走了两步，瞧着自己与自己隔着水面打着嘴上官司。
　　季灾摇了摇头，又返回到庙里，万籁俱寂的夜晚所有的孩子都睡了，新生的司命跪坐在地上，三千青丝轻泻于地上，一袭委地霓裳像是铺陈开来的金鱼尾巴，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