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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太多了，甚至有过几次生死时刻，所以周文桃并没有记起这一天。
前世的时候，离这天已经过去多久了呢？
好多年了，记不清了。
就连老人的面容，他也快忘记了。
只记得那天，在葬礼上，他并没有哭出来。
他只觉得有些不真实。
但是后面不知道为什么，他哭得撕心裂肺。
周文桃站在大门前，面无表情。
手缓缓放在门把手上，他轻轻推了推。
里面的人察觉到声响，转过头来望向他。
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周文桃都认得。
只是都比较年轻。
堂姐，堂哥，表姐。
还有他们的孩子，也就是周文桃的侄子侄女。
小孩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还在一旁玩闹。
至于长辈，工作的地方都离得远，还在路上。
阿公和阿奶一共有四个孩子，一个大儿子，一个小儿子，中间是两个女儿。
周文桃的爸爸便是最小的儿子。
众人纷纷对他点点头，并未言语。
倒是众人一旁，有个老妇人正笑容慈祥地看着周文桃。
“阿桃回来了啊。”
周文桃挤出一丝微笑，朝她点点头。
“嗯，我回来了，阿奶。”
老妇人笑得更开心了，走上前来拉住周文桃的手，那份粗糙而温暖的触感让周文桃心稍微静了下来。
“老家伙走得很安详，都这个岁数了，也是很正常的事，你不要太伤心。”
周文桃点了点头。
“我知道的。”
老妇人拉着他往里走。
“吃饭没啊？这么急着赶回来肚子肯定还饿着吧？阿奶给你做饭吃。”
“好，阿奶，我好饿了。”
“好好好，你坐一会儿，阿奶很快就做好。”
让周文桃在客厅坐下，老妇人就离开了。
而没了她，客厅的氛围便更加安静了。
许多人都在，可就是没有人说话。
只有外面依稀传来孩子的玩闹声。
似乎是想缓解下气氛，堂姐周小慧笑着开口：
“阿桃在学校怎么样？河中压力很大吧？”
周文桃摇摇头：
“现在还不会，老师们都很好，同学们也都会互相帮衬，基本不会有什么难处。”
周小慧点点头。
“那要好好努力哦，到时考上个好大学，成为我们家里的希望。”
周文桃笑了笑。
一旁的堂哥周慧星也微微颔首。
“是啊，我们这一帮兄弟姐妹，就你成绩最好了，得给我们争光啊。”
对面的曾晓青也笑着附和：
“哈哈，当年我们几个，就没一个上一本的，唯一一个二本的还是你小慧姐当时努力专升本才考上的，所以只能靠你了啊。”
“阿公一定很恨铁不成钢吧？这么说来，是不是阿桃成绩最好，阿公才这么喜欢他？”
“哪有，阿公从小就喜欢阿桃好吧，小学时的阿桃成绩能叫好吗？”
周文桃笑容无奈。
而带着眼镜的周慧星却摇摇头：
“不是的，因为阿桃是最小的嘛，他在读小学的时候，我们这些兄弟姐妹，基本都大学毕业的毕业，结婚的结婚了。”
闻言，曾晓青也点头同意：
“嗯，而且叔叔婶婶早早的都在外地工作，一直到阿桃小学毕业，都只有他一个人一直陪着外公外婆，两个老人家能不喜欢他吗？”
一群人都笑了起来，有了最小的周文桃加入，气氛总算活跃起来。
这时，一个老妇人端着两盘菜走了进来。
“吃饭咯阿桃。”
很快，桌上便多了一盘肉卷，一盘水煮蛋。
跟以前一样，很简单的菜色，却让人无比怀念。
就好像，一切都没变。
“哦对，还有饭没端过来，阿桃你等等哈。”
“我去吧，阿奶。”
老妇人笑着摇摇头：
“你刚回来，好好休息下，阿奶去就行。”
“没事的阿奶，你坐下吧。”
不等老妇人再说话，周文桃就离开了。
老妇人望向他的背影，笑容和蔼。
可没多久，她眼神又有些黯淡起来。
周文桃久违地吃了一次阿奶做的菜，依然是当年的味道。
不知道是因为饿了，还是怀念，他吃了好几碗。
老妇人笑开怀。
“别急，慢慢吃。”
周文桃只是闷头吃饭。
很快，两盘菜就都被他吃完了，饭也几乎没剩多少。
一客厅的人就这样看着他，也终于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好吃吗？”
周文桃笑着点头。
“嗯，我吃了三碗。”
“阿奶看到了。”
老妇人说着便要收拾碗筷。
可争不过几个年轻人，于是她只能又坐下来。
周文桃也被他们按回座椅，几人纷纷走了出去。
“学校的饭菜都有什么啊？吃得饱吗？”
周文桃笑了笑。
每次回来，阿奶都是问这个问题。
她不担心周文桃学习好不好，交没交女朋友。
她只是一次又一次问着周文桃，在学校吃得饱不饱。
“嗯，菜的品种很多，也很便宜，每次都吃得很饱。”
老妇人笑着说好。
周文桃又说道：
“不过还是没阿奶做得好吃。”
老妇人乐得只顾得上点头了。
周文桃没再说话，老妇人也只是一直看着他，眼里带着笑意。
沉默了一会，他握起老妇人满是皱纹的手，轻轻开口：
“他...是怎么走的？”
老妇人摇摇头，看起来还有点生气：
“老家伙走得不痛苦，昨晚还在跟我吵架，说我做得菜太咸了，别提有多精神了！”
她微微停顿，收敛表情，缓缓呼出一口气，再次开口，语气平静：
“今天早上，他一直不出来吃早餐，我去他房间叫他，才发现他已经走了。”
周文桃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老妇人继续说道：
“其实本来都那么老了，什么时候走都不奇怪的，我们也都活得差不多了。”
说着，老妇人微微握紧周文桃的手。
“只是，他前面有一天，吃着饭的时候，突然念着你，骂你读书读傻了，不回来看一看。可也只骂了两句，就没再多说。”
她抿了抿嘴，又笑骂道：
“这个老骨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早有预料。”
周文桃沉默不语。
之后，老妇人有些困了，等不到她的孩子们回来，就回房睡了。
兄弟几人也都暂时回了各自的房间，等着长辈们的归来。
周文桃没有回自已的卧室。
他来到了一楼的某个房间门前，轻轻打开门。
房间不大，里面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柜子，都已经有很多岁月的痕迹了，可一直都没换。
这么热的夏天，床边也只有一个风扇而已。
另一边的桌子上有一个五颜六色的盒子，但周文桃没有在意。
他只是望向床上的人，久久不移开目光。
天上，月亮渐渐浮现出来，今晚没有星星。
窗外有月光洒进来，即使不开灯，周文桃也能看清床上老人的脸庞。
他脸上依旧布满皱纹，身材已经瘦弱无比，头发却看不出斑白，因为已经所剩无几了。
周文桃突然想起来小时候某次，他半夜起床上完厕所，突然很怕黑，怎么也睡不着。
当时的他也是走进这个房间里，朝着床上喊了一声，老人便睁开眼睛，对着他骂道：
“小兔崽子！你不睡我还睡呢！！”
周文桃走上前，看着那个紧闭双眼的老人，轻轻呼唤：
“阿公。”
老人没有丝毫动静，表情很安详。
“阿公，你醒醒。”
周文桃绷着脸，继续呼喊，声音无比委屈——
“我怕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