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皇子被立为皇储到被废,另立新皇储,不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
别说百姓们云里来雾里去的了,便是朝臣们也都还没反应过来!
上朝之时一个个都浑浑噩噩的,简直比死了亲娘还难受!
给废太子殿下和荣国媪府送过礼的大臣更是恨得不穿回去抽自已两巴掌!
嬴黎川走在大街上,小贩的叫卖声依旧,该是如何还是如何,丝毫没有因皇储被废又立新储而有什么其他情绪。
就像是哪怕…哪怕换了个皇帝也和她们没有任何关系!
嬴黎川猛地收神,自已怎么能想这些?!
真被她们两个人洗脑了不成?
今日还有许多案宗没有看,哪里有时间想这些东西?
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摒除,嬴黎川大跨步回了都察院。
“参见陛下。”谢怀宁站在奉天殿福身行礼,眼眸微敛。
泰安帝起身走到他身边,亲自将人扶起来,“不必多礼,朕知道你埋怨朕将你弄丢了,这才迟迟不肯称朕一声‘母亲’,”她微微叹气,“朕看得出来你对谢相与花夫人的感情很深。”
谢怀宁身子微颤,他怎么会听不出来泰安帝何意?
这是要问责他的母亲与父亲吗?
一个给了他如此不堪身份,能强夺亲表姐夫的人!
凭什么,哪里来的资格去问责他的母亲与父亲?!
谢怀宁咽下所有的情绪,再次福身,
“陛…儿…儿臣…见过母皇,愿,母皇…永乐未央。”
泰安帝脸上乍然再次露出笑容,“起身吧,与朕不必这般拘束礼节。”
“朕今日召你入宫,就是想让你见见宸贵卿。”
泰安帝话音柔和清润。
谢怀宁却满心不解,宸贵卿?
就算他是二媪主,可也已经出嫁为人夫了。
后宫的耶耶们与他又有何关系?
“朕知道你疑惑,”泰安帝抚摸他的肩膀,和花舒可真像啊。
和花夫人也很像,怪不得这么多年她一直未曾怀疑过。
“不必想太多,太子生父谢昭仪暴毙,日后要抚养在宸贵卿膝下。”
“谢家到底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对谢家有感情,朕也能明白,所以这才让你去见见他。”
泰安帝手下的动作很是温柔,看向谢怀宁的眼神也充斥着母爱。
谢怀宁只得颔首,随泰安帝一同去了未央宫。
谢怀宁先在侧殿等候。
“我不见。”屏风后贵妃榻上之人不是花舒又是谁呢?
宽大锦绣的衣袍也遮盖不住瘦弱的躯体,花舒刚从地宫出来的时候,连着几天都适应不了这突如其来的阳光。
只说了三个字他便忍不住地大喘气。
“淮儿是你的孩子,你若不愿见他,朕让他进来见你如何?”泰安帝勾笑。
花舒半分不惧,强撑起身子,恶狠狠地盯着她,“他如果知道自已的生父是我,你觉得他会不会同子川说?如果子川知道…你是这般混账垃圾,她又会如何?”
“我不会见他,也少让他在我面前晃,还有…那个孩子,我不养。”花舒眉头紧蹙,看见泰安帝这张脸就犯恶心。
那么……那么年轻的一条生命啊!
谢怀宜今年才不过十九岁!
他做错了什么?!
泰安帝抬手掐住他的脖子,瘦弱,不堪一击,似乎轻轻一捏便会粉碎,“花舒,太子只能你抚养,朕为她扫除了所有,开辟了一条捷径之路。她会是下一任大晋皇帝。”
“你不是心系天下百姓吗?那便教导好这位太子,日后才能更好地为天下百姓做好事。”
花舒冷笑,“我怕是没几年活头了,活不到。”
他自已的身体自已再清楚不过了,折腾了这么多年也够了。
当年泰安帝以整个花氏一族的性命来威胁他,又是软骨散又是各种乱七八糟的毒药的,他能活到现在,也真是!
上天不收他这种人,只等坠入地狱了。
“不,你可以的。”泰安帝抚摸上他的脸颊,如毒蛇吐信子,花舒身子微颤,“等朕死了,你再陪葬也来得及。”
陪葬?
在大晋,于男人而言,死后给安君陪葬是很高的一种礼节。
代表安君与整个安君家族对他的认同。
“滚!”花舒怒吼,她总是能三言两语便引起他的怒火。
泰安帝已然习惯,替他掖了掖被子,又道,“朕不让他进来,你总要同他说句话吧?”
“就这么不想见见自已的孩子?”
泰安帝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凌珂死了,表姐腹中那孩子又未能生下来,淮儿可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了。”
花舒看向她的眼神似要将她活剥生吞了一般,一字一句,“我和我的安君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未曾出生的男儿。”
泰安帝瞬间恼火,拽住花舒的长发,眼眸阴鸷,声音冷冽中杂着几分杀意,“你就非要说这些能惹恼朕的话是吧?”
头皮上传来阵阵痛意,花舒反而笑了,“我不是在说事实吗?表妹。”
泰安帝怒极之下抬手盖了花舒一巴掌!
花舒嘴角鲜血直流,眸中的轻蔑更胜,“这便恼羞成怒了?”
“你果真是连安君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杀了他!
赶紧杀了他!
他不愿去见那个孩子!
这样下去,迟早自已会被她逼疯,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更何况,他也无脸再见子玥她们了。
还有子川啊…
“哈哈——”泰安帝脸上的怒气被笑覆盖,“花舒,你是在故意惹怒朕,对吧?”
“朕不会杀你的,你还要好好辅佐朕的儿子呢,花氏一族的族长今年九月会入京,朕特意命花家老家主与花二老嬟一起入京。”
花二老嬟!
花舒瞳孔紧缩,那是…那是母亲…
他有多久没见过母亲和父亲了?
泰安帝见他这样,眸中的轻视之意更浓。
都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儿都没有改变啊。
“朕不要求你说太多,见见淮儿便是了。”泰安帝亲自为他整理衣袍。“隔着屏风见便是了。”
“我…知道了。”花舒眼眸空洞。
他的娘亲与爹爹如果知道他现在是这般的,会不会后悔生下了他啊?
娘亲最是疼他了,他与这里的男子都不同,娘亲也从未说过什么,甚至还会在祖母面前护着他。
“乖,”泰安帝拭去他嘴角的血迹,“一会儿让下人来给你上药,待晚一点儿,朕将汐儿送过来,可莫吓到汐儿。”
谢怀宁在侧殿等了许久,崔素茹终于来唤他。
可也没见到宸贵卿的真容,只隔着屏风听了他说了句,“退下吧。”
声音很沙哑,压抑着他分辨不清的情绪。
泰安帝也没再多说什么。
这一切都让谢怀宁很疑惑。
刚出了未央宫不久,便碰上了庆阳媪主!
“别,你可别给我行礼。”庆阳媪主上前拦住谢怀宁要行礼的动作。
他现在可受不起这礼。
论身份,谢怀宁是他亲哥,论地位,他还是瑞王世子卿。
从什么方面看,都该是他给他行礼才是。
“你…刚从未央宫出来?”庆阳媪主犹豫询问。
谢怀宁点头,“正是,看媪主这模样,应当也没见过宸贵卿耶耶。”
庆阳媪主也是点头,“我见母皇如此护着一个人,还是你…你的父卿,颖卿耶耶…”
说着犹犹豫豫不敢去看谢怀宁。
“反正就是…你…你现在怎么说也是皇家媪主,有些事就不能和以前一样做了。”庆阳媪主很是别扭。
谢怀宁有些惊讶,这些话延平媪主已经嘱托过自已一遍了,没想到庆阳媪主也会来提醒自已。
“殿下有什么事儿?”无论是什么原因,谢怀宁都接受这份好意。
“父后找你,我刚从父后宫中出来,便自荐来告诉你。”庆阳媪主道。
“知道了,多谢殿下,我这便过去。”
“是‘本宫’这便过去。”庆阳媪主强调,“虽然…虽然我也是媪主,不过…不过你是我…我皇兄嘛,所以…”
这些琐碎的礼节几乎要将谢怀宁生埋,谢怀宁僵硬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