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易来不及去往一楼了,最近的电梯也在几十米以外,他忽然想起了自己这身十分管用的制服来,于是不动声色往工作人员的通道走,不出意外的,没有任何人阻拦他。
他溜到了最靠近内场的地方,和冰场只隔着一圈防护栏,太显眼了,他想着该怎么样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负责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而不是一个为了接近女孩乔装成保安的冒牌货。
该抱胸吗?叉腰?或者背着手……
陈易想象着那些姿势,不知道哪个更自然,果然还是应该歪着头,对肩膀上的对讲机喊“土豆土豆,我是地瓜”或者“负一楼左侧安全,All Clear,Move”才更显得专业?
他歪歪头,脖子忽然僵住了,冰场的另一侧,入场通道里明亮的光线和场内的幽暗仿佛两个世界,光明与黑暗,而那个入口就是连通两个世界的通道。
通道里无限的光明缓缓地扭曲了,映出一个模糊而修长的影子,影子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像是第一次穿过光明前来黑夜做客的天使。
那天使大概是很懂什么叫入乡随俗,陈易看清那人的第一眼想。
殷茵穿了身墨紫色的“考斯滕”,蓝色的卷草暗纹沿着齐肩的领口向下蔓延,裙上水钻和亮片闪耀。
陈易有点意外,这是种神秘、高贵、而又危险的颜色,可他印象中小哭包向来是更偏向浅色系的那一派,像是天空,云朵或者春天花圃里那些不知名,却让人没法不喜欢的花。
可现在她是一朵深紫色的曼陀罗,妖冶异常,你明知道很危险,却挪不开眼,明知道可能吸入那些致命的花粉,还是忍不住的接近。
陈易忽然察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西周安静下来了。
他是关闭了音响,但没关闭观众们的嘴,那是他做不到的事情,可现在观众们却安静了。
他扭头西顾,观众们都注视着出现在入场通道的身影。他做不到的事情,殷茵做到了,所有人都被紫色曼陀罗致命的美吸引了。
殷茵在冰面上轻轻滑动起来,从场地边缘滑至中央,她的一头黑发束了起来,在脑后扎了个小球,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和锁骨。
比起服装,她的妆容就算不上妖冶了,以陈易的对于女人化妆的那点浅薄见识,几乎无法分辨出区别,那张精致的脸本来就不需要什么装饰,紫色曼陀罗拥有纯洁无瑕的花蕊。
冰场的正中央,殷茵缓缓地单膝跪地,她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扭头朝着陈易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陈易一惊,他们之间只隔了十几米,就算他穿了身保安的制服也很难不被认出来。
就在这时,场内所有的灯光在瞬间熄灭,幽暗变成了真正的黑暗。
《Carol Of The Bells》的音乐响起,一束淡蓝色的光无声无息地落下,像是暗夜被刺穿,漆黑的冰面被这束光照成幽幽的蓝,如同万年冰川般的深邃,无数寒气贴着地面流淌。
光来自穹顶的射灯,越来越多的射灯被点亮,半透明光束从各个方向最终汇集在同一个位置,形成明亮的光斑。
那里,一朵深紫色的曼陀罗像被空灵的泛音唤醒了,它从蜷缩沉睡的状态中舒展开来,殷茵的手臂覆盖黑色真丝手套,像花枝一样伸展。
黑夜中敲响了几下钟声,她茫然地扭头,像在寻找这刺破寂静的声音来源。
场边的观众更加的安静了,在这紧张和唯美的气氛中,他们连一丝一毫的声音也不敢发出。
《Carol of the Bells》改编自一首乌克兰传统新年圣曲,拥有古典而优雅的旋律。
林赛·斯特林,这位独树一帜的小提琴手以突破传统边界的艺术表达改编了这支曲子,将现代电子和古典小提琴进行跨越时间的融合。
它的前奏是一段略带诡异的低沉泛音,搭配冷色调的灯光,墨紫色的套裙,场地里的冰气在光束中缓缓升腾。
殷茵的表演诠释出了一种既黑暗又童话的荒诞,可她太美了,她的美吸引了所有观众,让他们沉浸其中,也包括陈易。
……
"立刻解散,今天是周一,你们都不用上课是么?这学期学分全都不想要了?"
刘诚斌对着游泳队的队员们劈头盖脸。
“叶逸博,你们大西都出去实习了也回来凑热闹?看来是工作太轻松了。丁雨蔚,还有一个多月就领毕业证书,不想顺利毕业了是么?”
他忽然又扭过头来,“你是谁?哪个班级的?”
周滢正坐在刘诚斌背后的台阶上,举着一根又香又脆的油条大嚼,她昨晚睡了个好觉,容光焕发。
“啊……”周滢咀嚼的动作一停,低头看看自己的坐姿,“我不是你们学院的学生,是个路人……走累了歇歇脚。”
你怎么不说自己是东土大唐去西天取经的和尚,途经贵宝刹,想借宿一晚呢!江鑫在心里嘀咕。
“我们当然是想毕业的,只是……”叶逸博挠挠头,他担任队长的时候和刘主任有过几回照面。
丁雨蔚打断了他,开门见山地问:“主任,院里可以让陈易归队么?”
“你们以为用这种手段可以胁迫学院?”刘诚斌满脸怒容,“胡闹!知道这件事会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么?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你们还嫌不够乱,要推波助澜,要把局面搅得更乱才甘心是么?”
“如果学院也不支持陈易的话,就这样看着他被风浪吞没么?”赵苏婷的语气透着和那张苍白的脸不相符的强硬,“那么至少我们会和他站在一起。”
“一根筷子容易断嘛,二十多根的话……好像也挺脆弱的。”江鑫嘀咕。
“不对不对,现在的比喻是风浪,所以应该说一艘船和二十多艘船,二十多艘船就不容易翻了,铁索连舟嘛……”王祥宇纠正。
“铁索连舟?”江鑫皱眉,“喂,你是没看过三国演义么,火烧赤壁,黄盖放了一把火就把所有的船烧光了,这算什么好计策?你这个凤雏!”
“很有学问啊,江鑫。”刘主任拍拍手掌,“既然你们决定了要‘铁索连舟’,就该想到这个结果。”
队员们一愣,一双双浑浊的眼睛注视着刘诚斌。
“刚才是最后通牒了,院长下了指示,如果你们不解散,就全员处罚,不要以为人多学院就不敢拿你们怎么样,我会给你们所有人记过处分,包括你们的队长,这就是铁索连舟吧,谁也别想逃过这场大火。”刘主任淡淡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