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姿稳稳骑着电动车行驶在南枫县的马路边上。微风徐徐撩动着她黄色的卷发,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泽,远远望去,仿佛那是一丛刚刚丰收的麦穗。
十几分钟之后,她们就到了南枫县最大、最豪华的酒店。“万豪国际大酒店”几个粗体金字赫赫挺立在大楼楼顶正上方,厅正上方也立着同样缩小版的几个字,一副世界我第一的豪情和骄横。
美姿停稳车,黎安平慢慢从后座挪下来,然后局促地站在原地环顾四周。美姿把电动车停在一辆黑色高级轿车的旁边。
她转身刚要挽着黎安平的手臂向大厅走去,只见酒店的保安人员豪横地迈着大步伐朝她走过来。
“嗨,嗨,说你呢,说你呢,黄毛丫头,耳朵聋了吗?”
美姿感觉莫名其妙,刚才她确实没有听到谁在跟她说话呀。见保安鼻孔朝天跟她吼叫,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还用手指指着她。一看他就是势利眼儿,美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咋了,咋了,我招你、惹你了?”
“你眼睛瞎啊,这里是汽车停车位。不是你这破电瓶车该停的地方。你停到那边,自行车的停车地儿。”保安指着酒店最东边的墙角,那里停了几辆自行车和电瓶车。
“你横什么横,汽车怎么了?我第一次来这里,不知道有什么停车的规矩,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好像大酒店是你家开的。你不就是酒店的看门狗吗,有什么好得意的。对老娘客气点儿,要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信不信?”
美姿朝他瞪大眼睛,咬牙切齿地指着保安的鼻子。美姿可不是柔弱的小女生,对这类人,她一点儿都不会惧怕。
保安看着美姿一头黄色卷发,心潮另类的样子,凌厉的目光怒火迸发。在南枫县,他还真没见过几个头发染成黄色的小女孩儿。
“你……”
“你什么你,欺人太甚,以为姑奶奶我好欺负。”
“好男不跟女斗,我,我不跟你啰嗦了……”
保安刚抬起的手臂,甩了一下,知趣的转身走向门厅。
站在原地等待美姿的黎安平,搓着双手,又替她着急起来。
“美姿呀,我的小祖宗呀,不要再惹事上身了。他说停在哪儿咱就停在哪儿。不要跟他起冲突啊。”
美姿把电瓶车骑到了指定地点,重新停好。然后小跑着来到黎安平的身边,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
“妈,您又着急了。没事的,别紧张。对这种小人不能客气。瞧他那狗仗人势的样子,我不对他狠点儿,下次还不知道要欺负多少老弱病残。他刚才要是跟我客客气气的,我反倒要尊重他。妈,你说对不,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你呀,大姨不说你了。咱们快进去吧,再晚了,你大姑又该数落我们了。”黎安平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黎安平真拿她没办法,真是个假小子,调皮、机灵。难道她遗传了他吗?不可能吧。他文质彬彬的样子至今鲜活地留存在黎安平的记忆里。不知道美琪怎么样了,这个问题时不时总会自已蹦出来。
“妈,她敢,我揍不死她。有我呢,你就大大方方走进去,我给她带足了礼金。”
美姿拍拍自已的小挎包,眯着毛茸茸的大眼睛笑着说道:“妈,这里是我全部的工资,我都攒起来。你说今天这礼金随多少,我都听你的。不能让她冯秀芝再小瞧了咱。她再有钱,她那胖猪一样的女儿也是抱养的。”
“美姿,在宴席上可不能乱说话。”黎安平伸长手臂赶紧去捂美姿的嘴,“我的小祖宗啊,今天可千万不能乱说话。过了今天,咱以后就不必和她们来往了。你给大姨记住,忍一忍。你一会儿就坐在大姨身边多吃饭,少说话。”
“亲爱的妈咪,我知道了。放心吧。”
美姿调皮地说道。
边说边走进了大厅。在挑高几米的大厅里,只见冯秀芝穿戴珠光宝气,不停地跟宴会厅门口招呼客人。高高盘着发髻,满是皱纹的脸上涂了浓重的妆容,视觉效果不仅没有什么美丽可言,反而让人很难受。每一个皱褶里的粉底仿佛随时会一块一块剥落下来。身上那件闪烁着耀眼光泽的枣红色真丝旗袍裹在她那圆滚滚的身体上,该突出的突出,不该突出的地方也格外耀眼地突出着,好像在用那些实实在在多余的肉,处处证明着她的富有。那件旗袍看起来高端大气上档次,显然价格不菲。她走动起来,每个突出地方都在乱颤,仿佛身上前前后后挂了几块的猪肉。身边的梅普生还是一副弱弱的样子,瘦瘦的身材仿佛一阵风吹来,他就要打个趔趄。年近七十,已是颤颤巍巍,像一个干瘪的气球,完全没有一点儿富翁的豪气。
果然不出黎安平所料,没等美姿反应过来,冯秀芝的嘴巴像机关枪一样开始全面扫射。
“安平,你怎么才来啊。你总是磨磨唧唧的,不能早点儿到场吗,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啊,你不清楚吗。提前多少天告诉你,你可是焕笛的大舅妈啊。娘舅是最亲的,这点儿礼数你都不懂吗?你真是越活越倒流了,越来越不懂规矩。”
冯秀芝不高兴地看着黎安平,又把恶狠狠的目光转向美姿,让她那张挂满浮粉的脸更加拧巴起来。
“你怎么把这么个奇奇怪怪的外人带过来了。她黎美姿虽说姓了黎,但也不是你亲闺女啊。”
黎安平不想和她争辩,三十多年了,她这个大姑姐对她从来就没有说过一句客气话。从前那么多不堪她都忍受了,不差这一次,何况,这次是她们家的大喜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老妖婆,你说什么呢?你以为我稀罕来啊,不是我妈让我陪着,八抬大轿抬我,都不稀罕来。”
黎安平心里一紧,她怕什么来什么,紧紧捏了一下美姿的手,小声对她说:“美姿,你忘了大姨刚才和你说的话了吗?咱不惹事,吃完饭就走。”
“你这个小黄毛,小野种,还敢骂我啊。”冯秀芝哪里受得了这气,南枫县还没有几个人敢当着她的面这样跟她说话的。她的脸顿时被气得由粉红变成深红,然后迅速变成绛红。呼呼地直喘气,圆滚滚的胸和肚子随之起伏着。
一直默默地站在站在身边的梅普生急得面红耳赤。他在背后拽着冯秀芝的手臂,“秀芝,别忘了,今天是咱女儿大喜的日子。你这是干啥?客人这么多,让人看见该笑话咱了。”
冯秀芝甩开梅普生的手,“知道了,知道了。我就是见不得这个黄毛丫头。”
黎安平赶紧趁机带着美姿走进宴会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