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灵霄回答道,朴刀已经拿在手中。
不多时,果然有妖邪前来。
“大中午的还能撞了煞,看来不简单。”翰明枢从袖中掏出『幽霞』。
一阵阴风刮过,附近那些在外游玩的小孩子感到些许不安,都计较着向家里走,说是中午最容易撞见脏东西。
其中就包括了那些曾欺侮过翰明枢的小孩。这时,有人摔倒在地,但不是平地摔,是被脏东西绊倒在地的。
那个摔倒的人被脏东西拖着,止不住地往海边去。
脏东西的样子很奇怪,对普通人有种直击灵魂的威慑力。
但翰明枢和灵霄就不怕这种东西。
翰明枢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过去,一剑挑了那脏东西,又一脚踹在它身上,把它踹飞。
地上的那个小孩衣服都被磨破了,狼狈不堪地从惊骇中恢复过来。
“谢谢你救了我……你是?”他迟疑着问道。
“我?我就是那个半阴阳丢泵七啊。”翰明枢笑的有些诡异,不过更多的是讽刺吧。
“你怎么会回来?!”
“奇怪吗?你还不准我回『家』了?”翰明枢把剑收回剑鞘中,“现在这个世道真是太好了,连你这种渣滓也配感谢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癫狂地大笑着,往那个脏东西来的地方走。
灵霄回头看了那个小孩子一眼,提着朴刀跟上翰明枢。
只听得那个小孩,一脸茫然,一直喃喃着见了鬼。然后猛地一惊,拔腿屁滚尿流地就往家里跑
他说的大概率是翰明枢。现在的翰明枢,歇斯底里,比鬼更像鬼。
翰明枢一边往前走,一边问了灵霄一个问题。
“如果你必须要自杀,必须要选一个自杀方式,你选什么?”
“自缢吧,自从上次挂过一科之后,我就感觉时间不是自已的了。忙的连轴转,失去了生活的控制权。”
“我啊……可能会选割腕吧?我感觉自已其实挺憋屈的。”翰明枢说,又是一脚踢飞了一个鬼。
今天不知怎的,那些淹死鬼全都上岸了。大部分是要把人拖到水里去找替身,好投胎转世,但还有些,只是为了杀人作恶以解怨气。
翰明枢厌恶这些自私的东西,虽然他自已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甩出不可计数的五雷符,打得那些鬼无以遁形。灵霄本以为还需要自已出手,可现在他几乎就只剩了吃瓜看戏的份。
——这小子……跟我对打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强啊,难道他很适合对付这些水鬼吗?
翰明枢的手就没有停过,一个人和各种各样的水鬼拼杀,水鬼惨叫连连,但翰明枢毫发无伤。要是他连这都做不到,也就配不上神霄派大当家的称号了。
别人能办掉的妖魔鬼怪,他能办掉;别人办不掉的妖魔鬼怪,他也能办掉。
毕竟,不是每一个道士都能挥手成雷,撒豆成兵。
放在古代,翰明枢也能算是一个陆地神仙吧。但现在的人很迷信,迷信科学,迷信唯物主义,迷信洋大人的方法……
他不好施展功夫了,因为没人信,所以就算给他们展示也没意思。
——不信我?等着被鬼弄死吧,那些洋大人也救不了你们。
所以这两年来,翰明枢接到的单子越来越少了。不再有人邀请他去做法事,反而是明明自已屁都不懂,就去各种说他封建迷信。
对于那些人,他都懒得解释。
古人只是生得早,不是比我们笨,他们手里传下来的东西,除了糟粕就是精华。而道文化,就是其精华之一。
终于,过了好一阵子,翰明枢才把那群水鬼清完。他把剑收回剑鞘,远处还有几个小孩躲在芭蕉树下看着自已。
“喂,快滚出来!芭蕉树容易成精,要吸人气的!”
那些小孩也同翰明枢差不了多大,最小的不过9岁,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就一个个的冲翰明枢叫嚷。
“你怎么跟我们说话的?半大牛鼻子!”
“丢泵七你不要以为自已在外面学了点骗人的把戏就能翘尾巴了!”
翰明枢扭头过去看了看自已的尾巴,那确实是翘着的。
他把头一歪,咔吧咔吧地捏着指关节,释放出强大的威压来模拟鬼气。
是的,他整日跟人厮混在一起,甚至都有些不像一个妖了——没法让人一来就本能的感到害怕。
但他不知怎的,就希望那些与他不熟或是厌恶他的人开始恐惧他。
没想到那群小比崽子这样来还是不怕。
他就愤懑地走过去,对准一个9岁小孩的屁股就是一脚,把他踢飞到了沙坑里,然后旁边一个和他同龄的小孩想爬起来跑,他又是一脚,把那个小孩也踢到了沙坑里,另有一个比他大一岁的,想来打他,被他一下踹倒在地,然后又是一脚把那个孩子踢到沙坑里。
“还有人不?你们可曾听过一句话‘南方高功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这句话说的正是在下。”
“你们不爱听劝,那贫道也略懂拳脚。道法从来都不是道德与法治,而是道统与法术。”
那些小孩不听翰明枢的劝,为了履行他作为道门中人的职责,就只能用更粗野些的方法了,反正什么样子不是救人。
况且谁让他们早年欺负过翰明枢呢,在娘胎里跟着孕妇一起欺负自已的也算。
虽然这样显得有些小肚鸡肠,但翰明枢就是不想让他们过安生日子——至少他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他又不是不会那些妖术,只是不爱用罢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下次还敢对我此般不敬?你们打算怎样呢?往哪里躲不好,非要躲芭蕉树下面……你们的阳气我不吸有的是精怪要吸。哈哈哈哈哈。”他蹲在沙坑旁边,癫狂而又诡异地仔细打量着那些爬不起来的小孩,露出尖牙,内心快要爽死。
——小说里那种假行市被打脸的剧情终于也出现在我身上了,哈哈哈哈哈哈。
灵霄站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切,心中五味杂陈,他突然感觉自已袖子里出现了什么,就扯着袖口往下抖了抖,果不其然,一封飞书从里边掉了出来,有一个雷部特有的琼印(类似于火漆印,但看上去还要贵一点),看这个颜色,应该是雷尊寄来的。
“?”他心下一惊,彻查跟翰明枢相关的这件事也是他的任务之一,但貌似还没到需要雷尊来亲自为他指点的时候。
他有些疑惑和忐忑,不过还是只能把上面绕了一圈又一圈的金线拆开,阅读里面的那份信笺。
欧阳灵霄:
请务必要把翰明枢拉进我们公司,不管用多少年,用什么方式!
老雷
“什么玩意……”他嘟囔道,雷尊每次署名都是一个极其随便的老雷,现在灵霄甚至只要看见这个潦草的“老雷”就能知道,这封信是不是真的。
“卧槽……这是人话吗?我又不是人事,拉人我也不在行啊。”
信上的字立马变了: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年终奖发给你同事怪不了我。
——太过分了,他咋那么知道我缺钱?!而且居然拿这种方式拿捏我……卑鄙、卑鄙至极。
信上的字又变了:
你又知道了!你就说干不干吧!
灵霄只得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个“干”
——干干干,妈干,把你全家都干了。
老雷不再发消息了,灵霄愤愤地把飞书收了起来。
“冚家富贵,每次都这个样子……”他翻了个白眼,一抬头就看见好几个小孩倒在沙坑里,正是翰明枢干的好事。
“你咋了……腿抽筋那也不至于把四个人都踢到沙坑里去啊?”他把朴刀收进乾坤袋,狐疑地走过去。
翰明枢摇了摇头,很严肃地对灵霄道:“欧阳先生,你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吧。”
灵霄也是很敏锐地就领会到了翰明枢的意思,不过他似乎并不太赞同翰明枢的看法。
翰明枢登时有些不悦,“难道我做的不对吗?这是他们应得的。”
灵霄顿感无奈:“我是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们踢了你多少脚,打了你多少下,骂了你多少,都应该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可惜我不记得了。”翰明枢嬉笑着摊手,他对于灵霄的这句话确实也感到些许惊讶,以至于都有些想笑,灵霄怎么看怎么像一个老实本分,甚至有些善良可欺的乡下人。
但现在看来是“民风淳(ye)朴(man)”的乡下人了。
“没事,慢慢来。”灵霄这才发现自已刚才说了句多么令人震惊的话,兀自忍俊不禁。
“灵霄,你跟我过来一下。”翰明枢又把灵霄带回了自已家里的院子,指着那一尊碎掉的妈祖神像,“这东西好像有点问题。”
灵霄随着翰明枢的目光看向那尊破碎的妈祖神像,眉头微皱,他能感觉到那残破的神像周围缠绕着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你发现什么了?”灵霄问,他的声音低沉,透露出一丝警惕。
话音未落,破碎的神像开始组合,畸变,转变成一个不可名状的东西,伴随着难以言说的尸腐味。
“我去……不会是陷害你的那帮家伙干的吧?”灵霄重新拔出朴刀。
“不一定,我感觉更像是这里的山精野怪。就是看我不爽想来搞我的那种。”翰明枢摇了摇头,把剑上的剑鞘甩落在地。
当啷一声,溅起尘土,【幽霞】的剑刃在太阳底下反着光。
不过那个怪物并未对这威慑似的行为产生一丝一毫的畏惧,咆哮着,露出满嘴畸形的尖牙,扭曲的舌头上裹挟着散发腥臭的粘液。
翰明枢露出嫌弃的表情,为难道,“这东西不好打得啊……”
“如何不便?且与我说来。”灵霄手中燃起火焰,随时准备把这个玩意烧掉。
“脏,不想再洗一次衣服。”
“懒鬼。”灵霄不知道要怎么说了,于是下意识就丢出了这句话。
翰明枢也不打算回应了,现在的灵霄准没好气。他抬起剑摆了个起手势,将雷电在剑尖积蓄,准备一招制敌。
这剑毕竟不是凡器,所以可以将电阻变到很大,然后就能积蓄极大的内能,即使这个怪物绝缘,也会被高温碳化。
他正想一刺了解这怪物,被灵霄抢了先。
只见灵霄一刀劈上那个怪物,怪物顿时往外喷出血来,他就急急往一边闪,然后又掷出几个火球,怪物瞬间发出了烤肉被放上烧烤架的那种滋滋声。
接下来又是几个连招,怪物倒在地上,化作黑烟飘散。
地上留了一摊灰。
“如果能从这灰里得到什么线索就好了。”翰明枢找来一根丫杈在这堆灰里刨。
刨出一颗狗牙。
“狗牙,不过太大了。是狗妖的牙齿吗?灵霄?”
灵霄站在一旁看着,仔细琢磨这颗狗牙的来历。如果不是担心有诈,他都想直接拿起这颗狗牙。
“好生奇怪……难道这里的山精野怪也受了人指使?不对,翰明枢既然成了通缉犯,他们不应该去抓翰明枢吗?怎么让那些玩意来搞事情。”
“灵霄。”
“怎么了?”
“你可能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仔细想想,如果他们杀死了我,那我彻底就成了畏罪自杀的通缉犯。没有证据,他们就可以永远逃脱责罚。”
“嘶——有道理啊。”灵霄恍然大悟,“难怪不得……这样的话事态就更紧急了。而且这也代表着他们知道了我们的行踪,或是预判到了我们要干嘛。”
“保不齐还对我们进行了监视。”翰明枢补充道,“我会给你惹麻烦——你也多了一个包庇的罪名。”
“我不在乎。”灵霄莞尔一笑,他走到海岸边,任由海浪拍打着朴刀。
“洗刀吗?为什么不用手擦一下。”翰明枢跟过去。
“脏,不想打湿手。”
“懒鬼。”
海鸟翱翔,暖风振袖,白云与蓝天,阳光,礁石,晶莹的盐渍,飘摇的野草。
翰明枢也笑了,这样的事,还是头一次,未曾体会过的这样的温暖,也是头一次。
你是唯一可以闻到我的人,
把模糊的路人都幻想成了你,
没想过得知我们何时分离,
享受那刻没有预料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