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霄的思绪一瞬间飘忽了,又马上回溯到现实。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把银行卡收进了口袋。
“今日道友之恩,他日阳华真人必当涌泉相报。”灵霄拱手道谢。
哪知翰明枢只是摆摆手,表示随便。
“这倒不用了,我只是好奇,仙界的事。”翰明枢把双手放在脑后,往地上一躺。“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翰明枢,神霄派传人,云雷观现任大当家,道号青莲,是个妖怪。”
“青莲……”灵霄单手托腮,仔细在脑海中找寻关于此人的一点线索。
他猛地坐直,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纸,“明枢,快看看这是不是你。”
翰明枢定睛一看,是一张关于自已的通缉令。
“什么?我一个遵纪守法的社会主义好公民怎么可能做这些事?”
翰明枢一把接过通缉令,眉头紧锁,仔细端详着上面的文字和画像。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解,随后是愤怒,接着是癫狂与无名的嘲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来,青莲真是一个很好的——替!罪!羊!羔!”
翰明枢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显然对这种无端的指控感到极度不满。灵霄注意到他的拳头已经把这张通缉令完全捏皱了。
那张米黄色的宣纸通缉令,被翰明枢捏的像一沓咸菜。
“我这可真是林冲误闯白虎堂——祸从天降。不过,我倒不像林冲那样软弱。”翰明枢松开了拳头,身上的杀气几乎要聚成实体。
“好了好了,也唔使咁心急,你放假还有一段时间,我哋可以慢慢调查嘅。(好了好了,也不用这样心急,你放假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可以慢慢调查的。)”灵霄很是善解人意地安慰了翰明枢,然后拿回那张皱巴巴的通缉令,指着上面的玉文(仙人的语言文字,类似汉语但略有不同)。
“对了,你知呢张通缉令系仙界发嘅咩?你睇呢,还有个白玉京官府嘅公章。佢哋讲你烧杀抢掠、坑蒙拐呃、夺了啲洞天散仙嘅香火……冚家富贵,呢种鬼话边个信啊。(对了,你知道这张通缉令是仙界发的吗?你看这,还有个白玉京官府的公章。他们说你烧杀抢掠、坑蒙拐骗、夺了那些洞天散仙的香火……冚家富贵,这种鬼话谁信啊。)”
翰明枢冷静下来,认真又把这张具有严重污蔑诽谤意味的通缉令再读了一遍。然后他在脑中仔细搜索了相关信息,接着说道:“难道是有东西变成了我的外貌?或者说是伪装出了我的气息?还是说……他们用的法子更巧妙?”
灵霄点点头,接着讲起:“最近仙界确实出现了一些怪事,而且不仅是仙界,这种状况已经蔓延到人界了,其中就包括你家——四川和福建。”
“你咋知道我是四川人加福建人的?”
“你太爱说方言了。”
“你也好不到哪去啊……我是真听不懂你的粤语,快收了神通吧,小仙人。”
“行吧,之不过仲系正事要紧,最近出依家仙界和人界嘅怪事,其实就系总有仙人嘅香火被剽窃,弱小嘅妖怪或仙人被劫走物什。据佢哋所言,每次在案发现场都发现了紫色嘅莲花瓣,经过查证,成个三界只有你有呢种花瓣。所以佢哋就理所梗系嘅认为系你干嘅,还真系荒谬,你就算当了罪犯,也唔像系嗰种傻到把罪状掟地上嘅人。
(行吧,不过还是正事要紧,最近出现在仙界和人界的怪事,其实就是总有仙人的香火被剽窃,弱小的妖怪或仙人被劫走物什。据他们所言,每次在案发现场都发现了紫色的莲花瓣,经过查证,整个三界只有你有这种花瓣。所以他们就理所当然的认为是你干的,还真是荒谬,你就算当了罪犯,也不像是那种傻到把罪状扔地上的人。)”灵霄还是克制不住想说粤语的欲望。
翰明枢皱着眉头,努力琢磨灵霄到底说了什么,他差不多只听懂了灵霄话里一半的内容,况且这位老广说话又是那样的快,现在他脑子都是蒙的。
他弱弱地举起了手,“灵霄,你慢一点,我真的听不懂。”
灵霄显然也是惊了一下,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已还没有向翰明枢介绍过自已。他顿了顿,整理一下语言,终于没有再讲粤语了。
“其实你应该已经认识我了,我叫欧阳灵霄,清微派弟子,世人称为阳华真人。”
“当然认识你啊,久仰真人大名了。”翰明枢拱手行礼。
灵霄抚了抚翰明枢的脑袋,棉花糖一样的白色发丝摸起来又温又软,笑道:“没必要再行礼啦,我们是朋友啊。”
翰明枢当然知道他会这样说,行礼看似只是应该尽到的礼貌,却也是他对灵霄的试探。
他在试探灵霄是否谨慎、是否对他这种人有足够的警惕,但灵霄单纯的就像觉得他们已经成为挚友了一样。
但在翰明枢眼里,只是灵霄单方面这样认为罢了。
他需要的朋友,最好是要有防备心的,毕竟连他自已都很难确定,到底还有什么疯狂的事,是自已做不出来的。
如果下一个朋友还像三人组那样天真,自已多半也会继续伤害到他们。
不过翰明枢还是太低估灵霄了,灵霄毕竟也是几百岁的仙人,如果还像孩童那样不谙世事,他早就被坑死几百回了。
灵霄在翰明枢动作的时候,同样也留了个心眼。
——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看我?我天,好像以为我看不出他的防备心理一样……不过也挺可怜的,仅仅是因为不想伤害我,就这样辛苦地揣摩我。要不要考虑把他招进公司呢?他会成长的很快,会变得很强,不过我想这都是后话了。
刚才灵霄虽然只是摸了摸翰明枢的脑袋,却把灵力在翰明枢体内转了一圈来探查他的底细。虽然现在能放出来的只有大约五百岁的修为,但丹田内储存的灵力总量却是深不可测,无可比拟。
尤其是翰明枢体内还留存了大量的电能,总量相当于秦山核电站一年的发电量——17亿千瓦时。
不敢想象这些电能要是以电流的形式释放出来,会是多么的恐怖,更恐怖的是,这种电和普通的电不一样,无法用现有的科学技术来定义,也不遵循某些物理学上的规律,也就是说,它们可以超越电阻的界限。
它们有个更贴切的名字——“雷”。
灵霄仔细一想,便更感觉有些后怕,青莲的名号虽然他略有耳闻,但也没想过会这么逆天。
不过翰明枢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灵霄,我都没去过仙界,他们为什么会怀疑上我呢?更何况我还在上学,根本就没有机会作案啊。”
灵霄沉吟片刻,眼中的光暗了下去,他们雷部的人,虽然大多来自仙界,却对仙界没有一丝好感,没有玉帝的力不从心和些许懒散,也就没有雷部真正的主人——雷尊的自立门户。
“这的确是个问题。”他缓缓说道,也将手放在后脑勺,然后躺到地上,“仙界和人界的怪事已经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他们需要一个替罪羊来平息事态……仙人的世界,从来就不是那么美好,如果它真那么美好,我就不会回来了。”
他看着灰蒙蒙的天,稍稍眯起眼睛,似乎是在表达不屑和不满。
“嘿——诶?(表示惊讶的语气助词)jin ne kei ya(真的假的)”翰明枢疑惑道。
“你睇你,又开始讲闽南话了。”灵霄有些烦,和至少有迹可循的粤语不同,闽南话,特别是泉州腔,听不懂一点,每一个字都要揣摩半天的,真的不好受。
“知HANN(表示应答的语气词)~瓦讲四川话好了。”翰明枢直接无缝切换到四川话,灵霄差点没反应过来。
“厉害厉害,你在语言上的神通实在是高。”灵霄的这句话多少有些讽刺在里面,一个人如果一直对他讲让他听不懂的方言,他也是会冒火的。
人总不可能一直都是一个好脾气,仙人也一样。
“HOO——好嘛好嘛,消消气,我就讲四川话。”
翰明枢劝着灵霄,尾巴尖在灵霄的脸上拂了一下,灵霄的脸顿时红了。
“咋(zua)子?以为我在撩你吗?你未免也对这张脸太过自信了。”翰明枢很是手欠地去掐灵霄的脸,被灵霄一掌拍开。
“我哋嘅关系很好咩?你都开始动手动脚了。(我们的关系很好吗?你都开始动手动脚了)。食碗面,反碗底。”灵霄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坐起,厉声说道。
“但是你都摸了我的脑袋了,也该给我一些补偿吧?”翰明枢的话让人无法反驳,灵霄只得悻悻把手收回去,同意翰明枢掐自已的脸。
翰明枢用力掐了好几下才住手,灵霄的脸上留下了一个红印。
灵霄瞪着翰明枢,但敢怒不敢言。
(ps:这到底是什么关系?)
“算了,不插科打诨了,正事还没说完就被你带偏了。”灵霄皱着眉头,向下扯了扯衣服盖住肚脐,他的普通话相当塑料,“我觉得我们应该去仙界的衙门,把东西偷出来。”
“什么东西?所谓的‘线索’?”翰明枢问,也跟着坐起来。
“冇错,正系啲嘢。(没错,正是那些东西)”,灵霄一手托着腮,一手又把那通缉令拿来看,那些闹事的家伙即使对灵霄来说,也不算善茬。
“晓得了。”翰明枢把剑依旧收回袖子里,“啥子时候走?”
灵霄抬头看了看天,夜色已经深沉,雪花依旧纷纷扬扬地飘落。
“明天一早吧,”他说道,“晚黑仙界嘅戒备会相当严密,我返去到无事,你就牙烟了。搞唔好……你会死喺啲天兵手下。要我讲啊,呢三界生灵都本系同根同源,却要狗咬狗骨,可惜!可惜!
(晚上仙界的戒备会相当严密,我回去到无事,你就危险了。搞不好……你会死在那些天兵手下。要我说啊,这三界生灵都本是同根同源,却要狗咬狗骨,可惜!可惜!)”
“啊,确(qio)实,哪个喊我就是(si)个(go)臭(cou)名昭(zao)著(zu)嘞(的)死莲花嘞?”翰明枢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句话,一股子四川人的牙尖味道。(ps:四川人特有的平翘舌不分)
“唉,我其实也只能用阴功嚟形容你了。明明也系老实本分做妖,先系背上了‘三界叛徒’嘅闹名,依家又成了嫌疑犯。(唉,我其实也只能用可怜来形容你了。明明也是老实本分做妖,先是背上了‘三界叛徒’的骂名,现在又成了嫌疑犯。)”
“所以呢?我倒不觉得自已很可怜吧,不过多谢你的善意了。”翰明枢嘟囔道。
翰明枢内心:我去,他真的好懂我。(不过还是没法完全放开呢……我对他人好像不由自主的就会防备)
灵霄端详着翰明枢的反应,问起他到这里的缘由。
翰明枢便与灵霄一五一十说了这些天的事,说起他和朋友的几乎是分道扬镳。然后他来此散心,顺便打算找个假期的住处,结果一来这里就发生了刚才的事。
“你要不要和我住?”灵霄问,翰明枢何尝不是他的知音,虽然作为一个E人,他在社交场合游刃有余,却也会在一个人时感到疲惫,毕竟曲高和寡,知音难觅,他很难找到一个可以深交的人,但其实在社交上最主要的矛盾还是他的理想主义。
ENFJ他们往往有强烈的价值观和道德标准,追求理想,并希望他人也能遵循这些原则。
然而在这个纷繁复杂勾心斗角的世界,理想是最一文不值的东西,道德永远防不住真小人,灵霄对此几乎是感觉有些煎熬。
——我天……这个世道疯子太多,食嘢做嘢,做嘢打烂嘢。
他这么一比较,发现翰明枢还真是坦率,几乎是身陷囹圄,还笑看人生,嬉笑怒骂间就从愤怒又回复到平常那种吊儿郎当的状态,而且始终将解决问题放在首位,插科打诨都只是顺带的,似乎这更多的都是为了套近乎,增进两人的关系。
——心思缜密、极度冷静、凡是都有独到的目的性……这样的人成熟后会是多么可怕,如果作为敌人。但如果是同僚,甚至是朋友呢?
——如果是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