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扬背着任我行踏碎月辉回到华山时,山门灯笼在夜风里晃出半明半灭的光。"华山派"三个金字映在他汗湿的衣襟上,忽尔被剑气蒸散,忽尔又随山风凝形,恰似二十年前那场血色浩劫在记忆里的模样——以为淡去,却总在午夜随剑鸣翻涌。
"清扬,碑后有人!"任盈盈的铁箫突然横在他胸前,箫音里迸出三记锐响。风清扬旋身时己听见破空之声,青钢剑在月光下划出半轮银虹,将三枚透骨钉斩作六截。碑林阴影里走出的陆展云袖口簌簌震颤,掌心托着的青铜令牌在灯笼下泛着冷光,牌面"五岳盟主令"五字竟与他腰间另一块严丝合缝。
"你何时与嵩山派勾连?"风清扬剑尖一沉,剑气在足尖青砖上犁出细缝。三日前他在嵩山古道曾撞见陆展云与嵩山大太保低语,当时那太保袖中滑落的半块令牌恰与眼前形制相同——此刻回想,陆展云攥着令牌时指节发白的模样,原是野心在骨节间作响。
陆展云阴笑时喉结滚动:"勾结?总好过某人私通魔教妖女!"他突然指向任我行染血的衣襟,"这魔头三日前在玉女峰下残杀三名巡山弟子,剑柄上的日月神教印记,可是岳掌门亲眼所见。"
掌门殿檐角的铜铃忽然急响。岳不群负手走出时紫霞真气在袖口翻涌,月光掠过他鬓角新添的白发,竟比二十年前那场剑宗之乱时更显苍老。"清扬,"他声音里藏着冰碴,"你可知私藏魔教重犯,己是欺师灭祖之罪?"
"弟子何罪之有?"风清扬将任我行轻轻放至石阶,指尖触到对方背心冰凉的掌印,"穆师叔临终前己说出当年真相——"他从怀中掏出两块青铜碎片,拼合时竟发出龙吟般的震响,"当年左冷禅以这盟主令为饵,与你合谋诬陷我父私通魔教,当我不知?"
岳不群瞳孔骤缩的刹那,紫霞真气己冲破袖口。他掌风掠过之处青砖迸裂,碎石却在触及风清扬衣袂时骤然悬停——破气式的剑意如蛛网铺展,将岳不群毕生修为凝成的掌力寸寸震散。
"好个剑宗余孽!"岳不群踉跄后退,袖中忽有绯红绸带飞出。那绸带卷着半页残破剑谱甩向风清扬,纸页上"辟邪剑谱"西字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左掌门前日送来此谱时曾说,"他嘴角溢出血丝,"只要气宗弟子修炼此功,何愁剑宗复辟?"
风清扬剑尖突然转向,不是刺向岳不群咽喉,而是挑向他握剑谱的手腕。破剑式的剑光在瞬息间变了七变,当啷声响里岳不群五指齐根而断,断指落处竟有细密的黑毛从伤口钻出——那是修炼邪功才有的异状。
陆展云趁机射出的透骨钉被任盈盈铁箫击落时,曲非烟的身影忽然从藏经阁飞檐跃下。她指尖两点寒星没入陆展云肩井穴,那手法快得让风清扬想起三日前在思过崖见到的诡异身法——当时她正用同样的指力替仪琳拆解蝎尾针。
"小心身后!"任盈盈的箫声陡然拔高。风清扬旋身时己看见两名气宗弟子持剑刺来,剑刃上淬着的青芒正是三日前杀死同门的剧毒。他剑势一沉,将两名弟子逼退丈许,却在此时听见山坳里传来整齐的甲叶声——黑压压的嵩山弟子从松林涌出,左冷禅站在掌门殿飞檐上,手中五岳令旗猎猎作响。
"风清扬,归顺于我,"左冷禅的声音裹着寒风压下,"我便饶了任盈盈这丫头。"话音未落,任我行突然从石阶上弹起,他抓住 一名嵩山大保时,指节陷入对方琵琶骨的脆响惊飞了檐角宿鸟。
"左冷禅,你当我不知?"任我行狂笑时瞳孔泛起赤红,手臂青筋如小蛇般游走,"当年你我约定借气宗削弱华山,如今却想独吞五岳盟主令?"他突然望向风清扬,掌风卷起的气浪将周围桃花吹得倒飞,"小子,若你归顺日月神教,我便将盈盈许配给你。"
任盈盈的短剑刚出鞘便顿在半空。任我行的指尖点在她昏睡穴时,风清扬看见他袖口露出的半截刺青——那是二十年前父亲遗物里半幅画卷上的图案,画中持剑人袖口正有同样的日月图腾。
"三个月后黑木崖,我等你!"任我行挟着任盈盈跃下山崖的瞬间,风清扬追出两步却被岳不群拉住。老掌门将紫霞真气渡入他体内时,掌心竟带着邪功特有的灼热:"清扬,接任掌门吧,当年...当年我也是身不由己。"
穆天云的咳嗽声突然从石阶上传来。风清扬转身时看见他指尖捏着半块玉佩,玉上刻着的剑魔头像缺了左目——这与他怀中母亲遗留的半块玉佩恰好拼合。"陷害你父亲的...还有..."穆天云的血滴在玉佩接缝处,忽然化作一缕青烟。
风清扬跪在尸身旁时,忽觉怀中独孤九剑残卷发烫。他运起剑宗心法时,三丈内的桃花突然静止在半空,随后如被万千细剑切割,花瓣簌簌落向他周身三尺外的地面。岳不群退到廊柱旁,看着那些悬停又碎裂的花瓣喃喃道:"这是...破气式的剑意?"
暮色漫上山腰时,风清扬背着穆天云下山。他听见岳不群在身后说"黑木崖九死一生",却没回头——方才花瓣静止的刹那,他看见任我行留在石阶上的掌印里,嵌着半片日月神教的铁哨,哨身刻着的"千机楼"三字,恰与曲非烟腰间挂件的纹路相同。
而此刻黑木崖顶,任我行将任盈盈放入冰床。他抚摸着墙上画像里女子的眉眼,忽然扯下衣领露出心口的狰狞伤疤——那是二十年前吸星大法反噬时留下的,每当真气运行便如虫蚁啃噬。"风清扬,"他对着画像冷笑,"若你真能悟透独孤九剑,倒可试试破我这走火入魔的死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