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古镇的天空像被泼了墨，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林深站在茶馆二楼的雕花窗前，指尖划过《道德经》残卷上的焦痕——那是周玄策留下的“破而后立”血书旁，昨夜新添的雨渍。
“水位离警戒线只剩半米。”叶青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警服袖口沾着河泥，腰间92式手枪的金属冷光在昏暗中一闪而过。三天前她截获的走私货单上，金三角土壤的腥气似乎还黏在鼻腔里。
陈昊的推土机群己在古镇外围轰鸣整夜，为首那辆的探照灯扫过青石板路，光柱里翻涌的尘土像极了华尔街暴雨中分裂的狼形水痕。林深眯起眼，突然抓起卫星电话：“小杨，立刻抛售我在曼谷的橡胶期货，所有资金转国内救灾专户。”
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可那些钱是您翻身的…”
“按我说的做！”他切断通讯时，窗外炸开一道惨白闪电，老槐树的枯枝在狂风里碎成无数美元符号的形状。
洪水是凌晨两点破堤的。
混着泥沙的墨绿色巨浪撞碎牌坊时，方拓正醉醺醺地往祠堂梁柱上拴麻绳。这个因坚持举报贪腐而被吊销执照的律师，此刻把珍藏的《刑法》垫在八仙桌腿下：“古籍…古籍不能泡水！”
“方疯子！粮仓要塌了！”王德发嘶吼着带人撞开木门，这个总爱用油腻头巾裹住秃顶的村民代表，怀里紧捂的蛇皮袋渗出抗生素铝箔的冷光——那是三小时前他从救灾卡车上顺走的走私药品。
林深在茶馆屋顶架起高频电台，暴雨砸在防水布上的声响淹没了他的指令：“A组带冲锋舟去小学，B组控住西侧闸口！”突然一道人影扑上屋顶，叶青梧的警徽在雷光中晃得刺眼：“陈家货船在抛集装箱！”
浑浊的洪水里，印着“救灾棉被”的箱子正接二连三沉没。林深抓起望远镜，看见某个裂开的箱体里露出带弹孔的青铜鼎足——鼎身铭文赫然是他在数据深渊见过的“破军”代码。
冲锋舟划开漂浮的家具残骸时，柴油味混着尸臭钻进鼻腔。叶青梧突然探身捞起半片丝巾，胭脂红的苏绣牡丹在浪涛里舒展——与陈露“跳楼”那夜系着的款式一模一样。
“左满舵！”林深的吼叫被雷鸣吞没。前方洪流突然卷起漩涡，五辆冲锋舟像被无形巨手拽向垮塌的藏书楼。老教师三天前下跪的青砖位置，此刻漂浮着未燃尽的美元残片，焦黑的华盛顿头像在浊水中咧嘴而笑。
方拓在祠堂房梁上狂灌二锅头：“知道为什么洪水专冲穷人家？”他突然指着王德发鼓胀的衣兜，“你们昨夜偷卸救灾车的GPS定位器时，可想过水文站的数据早被篡改了？”
王德发的脸在闪电里煞白如鬼。
“柴油泄漏！水里有油！”
叶青梧的惊呼声中，冲锋舟突然在漩涡边缘打转。林深扑向操舵杆时，看见漂浮的油污正被暴雨冲成诡异的血色波纹，波纹中心赫然是陈家货轮的阴影——甲板上有人影正将成箱的文物沉入洪水。
“抓紧！”林深猛打方向盘，冲锋舟撞开漂浮的房梁冲向货轮。叶青梧拔枪瞄准船舷的瞬间，探照灯突然照亮她惨白的脸。货轮二层舷窗后，陈昊的狼牙项链在雷光中晃了晃，身旁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缓缓举起林深丢失的狼牙吊坠。
方拓在即将淹没的祠堂里狂笑，酒瓶砸向王德发藏药的角落：“你们跪着等救世主的样子，比洪水更恶心！”泛黄的《刑法》在浊浪里翻到受贿罪章节，油墨在血水中洇成“弱势文化的劣根性”几个大字。
藏书楼的火焰最终是被洪水扑灭的。
林深站在齐腰深的污水里，指尖捻起焦木中的青铜残片。叶青梧突然将枪管抵住他后心：“集装箱里的丝巾，是金三角毒枭标记货物的方式。”
暴雨稍歇的刹那，陈露的身影在对岸救灾帐篷前一闪而过，她抚摸小腹的姿势与监控车里摘假发的女人重叠。林深忽然笑起来，将青铜残片按进《道德经》残卷的焦痕——那缺口竟严丝合缝。
方拓醉倒在漂来的棺材板上，哼着荒腔走板的《国际歌》。王德发抱着发霉的抗生素蜷缩在猪圈顶棚，怀里滚出印着“周玄策基金会”的压缩饼干。
当最后一块美元残片沉入水底时，叶青梧的枪口腾起青烟。货轮甲板传来重物落水声，血色波纹在黎明的天光里绽开巨大的太极图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