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宸独自站在空旷的大厅中央,手中握着那卷明黄的圣旨,目光沉静如水。父亲赵磐不知何时己离开,想必是去处理后续,安抚惊魂未定的宾客家眷。
“世子。”赵忠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赵宸身后,低声道,“茶楼刺客首领,嘴很硬,用了刑,只说是拿钱办事,接头人身份不明。但那三具破甲弩,属下仔细查验过,虽确是北燕军械制式,但弩机内部的几个磨损印记和一处细微的改动手艺……是京城‘鬼手张’的标记。此人专精仿制和改造军械,尤其是北燕制式,常年盘踞在西市‘黑水巷’。”
“鬼手张?”赵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果然!栽赃嫁祸!赵琰做事,倒还算谨慎,知道不能首接用宫里或皇子府的东西。但这“鬼手张”,就是一条指向幕后黑手的引线!
“还有,”赵忠的声音更低,带着一丝兴奋,“昨夜按世子吩咐,趁乱秘密控制了张婆子和她儿子张癞子。那张癞子是个软骨头,没等用刑就全招了!前日替他还赌债、给他银子让他娘下毒的,虽然戴着斗笠,但张癞子闻到那人身上有‘金露兰’的香味,还……还看到他斗笠下露出的半截腰带上,挂着一块墨绿色的、雕着螭龙纹的玉佩!”
金露兰!墨绿色螭龙玉佩!
赵宸眼中寒芒爆射!金露兰是内务府特供,螭龙纹更是皇子才能使用的纹饰!墨绿色……三皇子赵琰,最偏爱墨玉!这几乎是指着鼻子报出了赵琰的名号!
“证据确凿!”赵忠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杀意。
“证据?”赵宸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圣旨随意丢在旁边的案几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这圣旨,才是‘证据’。”他踱步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赵忠,你说,一个能在光天化日之下,用北燕军械刺杀当朝国公世子的势力,会留下‘鬼手张’这么明显的线索吗?一个皇子府的心腹,会蠢到佩戴着彰显身份的螭龙玉佩去接触一个赌徒吗?”
赵忠一愣,随即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世子是说……这是故意留下的?是陷阱?”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赵宸的眼神深邃如寒潭,“赵琰没那么蠢。‘鬼手张’可能是他抛出来转移视线的弃子。张癞子看到的玉佩……也可能是别人故意让他看到的。甚至那金露兰的香味,也可能是模仿。”
他转身,目光锐利如刀,首刺赵忠:“但无论如何,这条线,我们必须追!而且要‘追’得大张旗鼓!你亲自带人,持我国公府令牌,立刻去西市‘黑水巷’,给我‘请’那位鬼手张回来‘协助调查’!记住,要闹出动静!越大越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国公府在查这条线!”
赵忠瞬间明白了赵宸的用意——打草惊蛇!敲山震虎!甚至……引蛇出洞!他立刻抱拳:“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
大厅内只剩下赵宸一人。他走到案几前,拿起那对御赐的羊脂白玉如意。触手温润,雕工精美,价值连城。但在赵宸眼中,这不过是冰冷的枷锁。
他将玉如意放回锦盒,目光落在旁边另一份礼单上。那是苏晚晴的陪嫁清单。他的手指在清单上缓缓划过,最终停在了一行不起眼的小字上:“苏氏陪嫁田庄账册三箱,存于西厢库房。”
账册?
赵宸心中微微一动。吏部尚书苏文博,掌管天下官员升迁考绩,位高权重。苏家陪嫁的田庄账册……或许不仅仅是田庄那么简单。前世他未曾留意,但如今看来,这或许是苏尚书留给女儿的一份隐晦保障,也可能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入口。
他需要去见苏晚晴。这场充满了血腥与算计的婚姻,他们需要一次开诚布公的交谈。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确认她的安全,以及……她手中可能掌握的东西。
深吸一口气,赵宸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大红蟒袍,压下眼底翻腾的杀机和算计,重新换上一副平静的面容,迈步走向府邸深处,那被红烛和喜字妆点的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