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所有宾客都离去,楼雪崖那张脸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
他猛地抄起身后的藤条,那藤条足有拇指粗,浸过盐水,抽在人身上能刮下一层皮肉。
“啪!”
一声脆响,藤条狠狠抽在晏予之背上,他闷哼一声,整个人被抽得踉跄几步,最终支撑不住,重重摔倒在地。
楼雪崖却不停手,反而愈发狠厉,每一鞭下去都是皮开肉绽。
晏予之蜷缩着身子,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丝痛呼,只能用双臂护住头脸。
首到楼雪崖抽得手臂酸软,气喘吁吁,狠狠将藤条掷在地上。
晏予之强撑着支起身子,唇边溢出一丝血痕。
他低垂着头,姿态卑微至极,一点点爬到楼雪崖脚边,声音嘶哑地哀求:“楼主君…求您饶我一命…我、我这条贱命不值钱,可若是死了,谁来给您出气呢?”
楼雪崖冷笑一声,猛地抬脚踹在他肩上,晏予之被踹得仰倒在地,却不敢有半分反抗。
立刻又爬回来,额头抵地,姿态低贱。
“呵,你倒是会说话。”楼雪崖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眼中满是厌恶,“你这副嘴脸真让我恶心,跟慕容鹤那个贱人一样!”
晏予之浑身一颤,却仍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楼雪崖目光阴冷,忽然勾起一抹笑:“日后若是再敢出风头…我就把你赏给她们,让她们好好‘伺候’你。”
他的视线扫向殿外站着的几个婢女,那些女人听见动静,正探头探脑地往里瞧,眼中冒着光。
晏予之指尖微颤,却仍旧恭顺地低声道:“楼主君明鉴…今日之事,全是七皇子刻意挑拨,我怎配与您相提并论?我不过是您脚边的一条狗,您让我活我便活,您让我死我便死…”
他声音渐低,带着几分哽咽,“只求您留我一条贱命,哪怕日后再不中用,也能给您留着打骂出气…”
盯着他看了半晌,他忽然嗤笑一声:“你倒是脑子灵光。”
晏予之被迫首视他,眼中却无半分怨怼,只有一片死寂般的顺从。
楼雪崖抬起脚,晏昭就等着在他手中搓磨死吧。
——
“你怎么又这么晚才回来?”
唐天云留了一盏灯,晏予之听见这声音身体下意识一颤,听着唐天云的脚步渐渐近了,他忐忑地将身体缩回黑暗中。
她听说今日楼雪崖在府中设宴,晏予之也去了,还不让人跟着,心里怎么能不担心?
“你站的那么远做什么?”
唐天云伸出手去,晏予之却不着痕迹地躲过,“天热…我流了汗,身上怕有气味,我先去沐浴了。”
晏予之刚抬脚要走,唐天云却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听说今日七皇子和楼雪崖闹得不太愉快?”
他脚步一顿,指尖无意识地着袖口,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微微侧首道:“妻主消息倒是灵通…确实起了些口角。”
“你没事吧?”感觉到他情绪不高,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那种场合下,难免要被牵连。虽说你一向聪明,懂得左右逢源,可与人周旋终究要谨慎些,别让自己吃亏。”
“嗯…”晏予之低低应了一声,不敢与她对视。
皮肉之苦,他早就习惯了,对他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今日这场宴席,本就是他一手促成。
他撺掇楼雪崖大张旗鼓地设宴,怂恿他将金银珠宝堆满全身,再将他捧到天上去,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楼家的张狂。
树大招风,他不信楼家永远不露破绽,只要御史台开始调查楼家,就必然会牵扯出当年的旧事。
到那时,那些早就对楼家怀恨在心的人,必定会一拥而上将其踩死。
至于楼雪崖…若他狗急跳墙外抖出自己的身份,那也无妨。
大不了…同归于尽。
“妻主先睡吧。”晏予之垂下眼睫,声音轻缓,“我去沐浴了。”
唐天云伸出手,似乎还想再叮嘱些什么,她虽相信晏予之的能耐,却也不愿见他太过劳心费神。
待晏予之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唐天云走到窗前,拟了一封密函仔细绑在信鸽腿上。
虽然不知道他的缘由是什么,却似乎看得出晏予之想要做的事,那她便替他加一把火,轻轻抚过鸽子的羽毛,低声道:“去吧。”
——
宫墙内,皇帝一拍桌案,宫人们跪了一地不敢抬头。
一旁伺候多年的老宫人见状,连忙躬身奉上一盏温热的参茶,小心翼翼地劝道:“陛下,夜深了,您也该歇息了。”
“歇息?”皇帝冷笑一声,猛地将手中奏折掷于案上,“你看看这些!短短三个月,弹劾武安侯的折子都快把朕的御案压塌了!”
老宫人快速奏折,只一眼就瞧见见上面密密麻麻罗列着罪名:跋扈僭越、结党营私、收受贿赂、私调边军…
若真的按朝廷律法,每一桩单拿出来都是砍头的罪过了。
“陛下明鉴…”老宫人斟酌着词句,“武安侯接连立下赫赫战功,难免招人嫉恨。这些罪名,怕是有心人捕风捉影…”
“捕风捉影?可她若是真能洁身自好,旁人就是想抓把柄也无从下手!
”她当然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可是这武安侯也太嚣张了,现在就是她想压,也压不住百官的怨气。
老宫人偷眼瞧见皇帝,知道她正为边关战事烦忧,眼下朝中能征善战的将领,还真就数武安侯最为得力。
“嘶…”皇帝突然按住太阳穴,面露痛色,老宫人连忙上前搀扶,却被皇帝挥手制止:“你可知武安侯那个好女儿楼元孝,还真是孝啊…朕己经破例准她用国公之礼,可她们竟还不知足!前日贺寿,竟敢擅用天子器皿,席间还说什么安邦定国…”
老宫人扑通跪下:“陛下息怒,武安侯定是一时糊涂…”
皇帝冷笑连连,这群老货是看她身子不中用了,“朕还没死呢,我看楼家己经巴不得老三继位!”
话一出口,皇帝自己先怔了怔,随即疲惫地摆摆手:“罢了,回寝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