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墨晗今日穿了件月白色锦袍,腰间缀着十二块和田玉禁步,分明是精心打扮过。
"好些了吗?"
他声音轻柔,目光落在她衣襟微露的纱布上,瞳孔紧缩,
"还疼不疼?"
林清浅将药瓶放在妆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托您的福,还死不了。"
君墨晗喉结动了动,突然从袖中掏出一个鎏金匣子:
"看看可还喜欢?"
匣内躺着对红珊瑚耳坠,在阳光下如凝结的血珠,
"南海进贡的千年珊瑚,我记得你最爱红色。"
"我夫君从前送了我一匣子血玉髓,比这个成色好多了。"
君墨晗嘴角的笑意僵住了,整个人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猛地拉紧她的手:
“林清浅!!”
"江南沈家的商船西通八达,什么稀奇玩意没有?"
“不许你叫他夫君只能是君墨晗!”
“你做梦!”
林清浅痛呼出声,疼的皱起了眉:
“我林清浅此生只爱沈墨一人!也只有他才配做我的夫君!”
“阿浅!”
君墨晗面对她的冷淡,突然觉得好无力,他像个战败的士兵,像在低头求饶:
“你不要再刺激我了,我们以后好好过,行不行?!”
像是害怕她会拒绝,君墨晗赶紧捧出个紫晶琉璃盏,放在她面前讨好道:
"这是西域传来的夜光杯,倒入葡萄美酒会映出星河......"
"我夫君收藏的夜光杯能摆满水榭。"
她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你若喜欢,改日我让他送您几个。"
琉璃盏被重重搁在桌上。
君墨晗深吸一口气,紧握的拳头极力隐忍到指骨泛白。
他突然拍手,十二个太监鱼贯而入,捧着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瞬间堆满半间屋子。
有下人点燃了鎏金香炉,龙涎香混着淡淡花香弥漫开来。
"不喜欢首饰,那这些呢?"
他指向一套十二幅缂丝花鸟屏风,
"你最喜欢的黄筌真迹,本王让人......"
"君墨晗。"
林清浅终于抬眼看他,眸中尽是讥诮,
"你是不是觉得,女人都会为这些玩意心动?"
她随手挑起一串东珠项链,
"我夫君说过,真正珍贵的从不是物件,而是人心。"
君墨晗脸色瞬间惨白。
他挥手屏退所有人,踉跄着走到她面前蹲下,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像个虔诚的信徒:
"那你要什么?凡本王所有,都愿给你。"
"自由。"
她毫不犹豫,
"放我回江南。"
窗外突然炸开烟花,漫天金丝银线照亮夜空。
林清浅这才发现庭院里不知何时摆满了花灯,每盏灯上都写着"晗浅永结"。
君墨晗眼中映着绚烂光彩,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记得吗?你说过最喜欢上元节的烟花......"
"沈墨每年都带我去姑苏看灯会。"
她残忍地打破他的期待,
"我们会在画舫上听评弹,他弹三弦,我唱......"
"够了!"
君墨晗暴怒起身,案几被他掀翻,珍玩碎了一地。
他双手撑在她椅子两侧,呼吸粗重:
"为什么?我费尽心思讨你欢心,你却连个笑脸都吝啬!"
林清浅仰头与他对视,突然笑了:
"你还不明白吗?真正能让我开心的不是这些身外之物,而是人。"
她一字一顿,
"只要人对了,什么都是对的;人错了,连呼吸都错。"
“就如那时的我和柳云烟!”
君墨晗如遭雷击。
他想起从前林清浅为他煮一碗白粥都能欢喜半日,那时他随手摘的野花,她都要用清水养到枯萎还舍不得扔。
现在他把天下至宝堆在她面前,却只换来冷漠。
"你若真在乎我。"
她声音软下来,带着蛊惑,
"就放我自由。我们好聚好散,我会记着你的好......"
"休想!"
君墨晗一拳砸在墙上,鲜血顺着雪白的墙面蜿蜒而下。
他期待她会像从前那样惊叫着捧起他的手包扎,可林清浅只是冷漠地看着,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这个认知比伤口更痛。
君墨晗记得三年前他练剑划破手指,林清浅急得眼泪首掉,非要亲自熬药包扎。现在他手背血肉模糊,她却无动于衷。
"阿浅......"
他突然跪下来抱住她的腰,声音哽咽,
"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回到你爱我的时候......"
滚烫的泪水浸湿她衣襟,
"我受不了你这样对我......"
林清浅身体僵首。
恍惚间她看见十五岁那年的君墨晗为她挡刀,鲜血从他肩头涌出,染红了她最爱的杏花。
那时他笑着说:
"阿浅别怕,死不了。"
和现在这个崩溃的男人判若两人。
他也曾真心待过自己,可这些‘真心’在柳云烟面前却变得一文不值!
即便现在他再次捧着真心跟自己忏悔,可她只觉厌烦。
爱情是天时地利的迷信,缺一不可。
是自己爱他爱的过早?
还是他醒悟的太晚?
"回不去了。"
她轻声说,不知是在告诉他还是自己,
"从你选择柳云烟那刻起,就回不去了。"
“我己经悔悟、也己经惩罚了她!”
君墨晗猛地抬头,眼中闪过偏执:
"为何你就是不愿给我们一次机会?!"
“林清浅,你到底有没有心?!”
林清浅瞳孔骤缩,无力又不甘道:
“原谅?”
“君墨晗,你以为的原谅,就是你说你错了,我后悔了,然后我就该忘掉自己所受的苦、所遭的罪,爱你如初?!”
“这怎么可能?”
“你可知原谅,你所说的原谅,不只是这一次?而是在以后的时间里,我每次只要一想到你对我的曾经,我就要忍着恶心去迎合你?!”
“不是一次,是每一次!!”
君墨晗听他说罢,心脏绞痛——悔恨与不甘正在灼烧着他的理智,可当他看见她流泪的脸庞,又慌忙伸手想为她拭泪:
"阿浅,不哭,我以后......"
"滚。"
林清浅甩开他的手,声音轻得像叹息,
"求你。"
这两个字击垮了君墨晗。
他踉跄着后退,转身离开。
夜风卷入室内,吹散了龙涎香的气息,也吹冷了两人之间最后的温度。
林清浅听着脚步声远去,终于允许自己痛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