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府衙之内,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吕布坐在主位,一张方天画戟就靠在手边,仿佛随时都要择人而噬。
他赤红的脸膛上,怒气未消。
要知道,他与袁术本是盟友。
当初他还差点把女儿嫁给袁术的儿子。
可如今寿春失陷的消息,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
“岂有此理!”
吕布猛地一拍案几,震得茶碗里的水都漾了出来。
“曹阿瞒,欺人太甚!”
堂下,陈宫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他轻捋胡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主公,眼下曹操新得寿春,兵锋正盛,我等不宜与之硬碰。”
旁边几位将领也纷纷附和。
“是啊,主公,那曹军如今势大,还有那曹操诡计多端。”
“咱们还是暂避锋芒为好。”
“暂避锋芒?”
吕布霍然起身,铜铃般的眼睛瞪着众人。
“难道要我吕奉先,像丧家之犬一样,夹着尾巴做人?”
他的声音如同炸雷。
整个厅堂都嗡嗡作响。
“我并州狼骑,何曾怕过谁!”
陈宫心中暗叹。
这位主公,勇则勇矣,就是这脾气……唉。
他知道,硬劝是没用的。
得顺着毛捋。
“主公神威,天下共睹。”
陈宫先捧了一句。
“只是,曹操势大,袁术新败,天下诸侯皆在观望。”
“我军若此时大动干戈,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依公台之见,又当如何?”
吕布的怒气稍稍平息了一些,但语气依旧不善。
他烦躁地踱着步。
打,打不过。
不打,又咽不下这口气。
憋屈!
陈宫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主公,曹操虽胜,亦是惨胜。”
“其必然也需时间休整。”
“我等何不遣一使者,前往寿春,名为祝贺,实则探其虚实?”
“一来,可彰显主公大度。”
“二来,亦可让曹操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吕布脚步一顿。
“派使者?”
他摸着下巴上刚硬的胡茬,眼神闪烁。
这倒是个办法。
既不用首接开打,也能恶心恶心那曹阿瞒。
顺便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何人可为使者?”
吕布扫视堂下诸将。
目光最后落在了张辽身上。
“文远。”
张辽出列,抱拳躬身。
“末将在。”
“你带些金银珠宝,替我跑一趟寿春。”
吕布沉声道。
“就说我吕奉先,恭贺曹司空,再夺一城。”
他特意在“再夺一城”西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张辽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吕布的言外之意。
名为恭贺,实为示威。
“主公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
“嗯。”
吕布点了点头,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告诉曹阿瞒,我徐州,可不是袁术那等废物。”
“他若敢打我徐州的主意,我吕布的方天画戟,可不是吃素的!”
“是!”
张辽领命,带着几分凝重退下。
他知道,此行寿春,绝非送礼那么简单。
……
寿春城头,曹军旗帜招展。
城内秩序井然,丝毫不见大战之后的残破。
这都得益于陈末的安排。
张辽一路行来,心中暗暗称奇。
曹操治军之严明,远超他的想象。
尤其是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
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在中军大帐,张辽见到了曹操。
曹操一身常服,端坐主位。
不怒自威。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
“温侯别来无恙?”
曹操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难言的压迫感。
张辽不卑不亢,拱手道。
“我家主公,谢司空挂念。”
“特遣末将前来,恭贺司空再下一城,扬我大汉天威。”
他将带来的礼物一一呈上。
金银、绸缎、美玉,琳琅满目。
曹操微微一笑,眼神却没什么温度。
“温侯有心了。”
“些许薄礼,不成敬意。”
他命人收下礼物,又赐张辽金帛。
一番客套之后,酒过三巡。
曹操忽然话锋一转。
“文远将军,乃当世良将。”
“屈身事吕布,不觉得可惜吗?”
张辽心中一凛。
来了。
他放下酒杯,正色道。
“司空谬赞。”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乃为臣本分。”
曹操哈哈一笑。
“好一个忠君之事。”
“只是,如今这天下,谁才是真正的‘君’呢?”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张辽。
“吕布勇则勇矣,却非明主。”
“刚愎自用,嗜杀少谋。”
“将军跟着他,前途堪忧啊。”
这话,可就有点诛心了。
张辽面不改色。
“我家主公,待我不薄。”
“大丈夫在世,当有恩报恩,有义守义。”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倒是个忠义之士。
这样的人,他喜欢。
也更想收为己用。
“文远啊。”
曹操的语气,亲近了不少。
“你可知,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如今天下大乱,汉室倾颓。”
“唯有强者,方能定国安邦,匡扶社稷。”
“我曹孟德,不才,愿为此任。”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张辽。
“温侯若肯归顺于我,我必以上将之位相待。”
“共享富贵,共创大业,岂不美哉?”
这话,己经是赤裸裸的招揽了。
张辽心中波澜起伏,面上却依旧平静。
“司空厚爱,末将心领。”
“只是,此事关系重大,非末将所能擅专。”
“末将定会将司空之意,转告我家主公。”
曹操点了点头。
“好。”
“我等你的好消息。”
他又看了一眼旁边默然不语,只是浅酌的陈末。
陈末自张辽进来,便一言不发。
只是那双眼睛,仿佛看透了一切。
让张辽有些莫名的压力。
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宴罢,张辽辞别曹操,返回徐州。
一路上,他的心情颇为沉重。
曹操的强大,曹军的鼎盛,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回到徐州,他立刻将曹操的礼物,以及那番招揽之言,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吕布。
吕布听完,勃然大怒。
“好你个曹阿瞒!”
“竟然想收降我吕奉先?”
“痴心妄想!”
他一脚踹翻了身旁的案几。
金银珠宝散落一地。
陈宫在一旁,也是面色铁青。
曹操这手,玩得够绝。
名为招揽吕布,实则是在动摇军心。
张辽却躬身一拜。
“主公息怒。”
“末将以为,曹操此举,虽有招降之意,但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哦?”
吕布眯起了眼睛。
“文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辽首起身子,朗声道。
“主公,曹操势大,己成事实。”
“我等若与之硬抗,胜算不大。”
“况且,北方袁绍,虎视眈眈。”
“若我等与曹操两败俱伤,岂不是便宜了袁本初?”
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
吕布的怒气,消散了不少。
他也知道,张辽说的是实话。
只是,让他向曹操低头。
他这面子,往哪儿搁?
“依你之见,当如何?”
吕布的语气缓和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