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的气氛,因为李卫国一番诚恳的剖白和那份分量十足的礼物,确实缓和了许多。
秦父秦长春脸上那紧绷的线条柔和不少,秦母看李卫国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热络,不再是先前那种纯粹的审视和担忧。
中午这顿饭,秦家拿出了最好的招待。虽比不上城里饭馆,却也是实打实的农家盛情——喷香的小米干饭,自家腌的酸菜炖粉条,还有一盘炒鸡蛋,那是家里攒了好些天、准备给秦淮茹出门子才舍得吃的。
饭桌上,话匣子渐渐打开。秦父秦母开始询问李卫国在东北的工作经历,问他城里的生活习惯,问他对未来的打算。李卫国捡着能说的,有条不紊地回答,既不夸大其词,也不妄自菲薄,那份从容不迫的态度,让秦长春暗自点头。
这后生,稳得住。
然而,饭过三巡,旁边的二叔三叔等亲戚,又开始旁敲侧击起来。
“卫国啊,你条件这么好,往后真能看得上俺们淮茹这没文化的乡下丫头?城里漂亮姑娘多着呢。”三叔喝了点酒,说话首了些。
“就是,”二叔也接过话头,“两口子过日子,门当户对还是有道理的。将来你们要是闹了别扭,淮茹在城里举目无亲,受了委屈找谁说去?”
这些话,又勾起了秦父秦母心底的担忧,他们频频看向女儿,眼神复杂。秦淮茹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忍不住替李卫国辩解:“二叔三叔,卫国哥不是那样人!他对我好……”
“你懂啥!”秦母打断女儿,“你叔叔们说的也是实在话。”
李卫国放下筷子,正色道:“二叔三叔,你们的顾虑我理解。但过日子不是交易,不是看谁条件好就跟谁。我看中的是淮茹这个人。至于将来,谁也说不准一辈子不闹别扭,但只要心在一处,有啥坎儿过不去?真要有那一天,我李卫国要是做了对不起淮茹的事,不用你们说,我自己都没脸活!”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子决绝,让几个想再开口的亲戚都暂时闭了嘴。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吵嚷声,还夹杂着机器卡壳般的异响和人们焦急的呼喊。
“咋回事?”秦长春皱起眉头,站起身往外走。
众人也都好奇地跟了出去。只见村西头打谷场那边围了一大群人,场中央,是县里给公社发的柴油动力脱粒机,正冒着黑烟。
“吭哧吭哧”地响了几声,彻底熄了火。旁边几个壮劳力满头大汗地摇着启动把手,可那机器就是纹丝不动。
“坏了!彻底动不了!”一个老农捶胸顿足,“这可咋办?眼看就要开春,这些麦子再不脱粒,就得耽误下种了!”
“找赵铁匠来看看?”
“他哪会修这洋玩意儿!上次坏了点小毛病,他捣鼓半天也没弄好!”
“去县里请师傅?一来一回得两天,还得花不少钱!”
村民们围着那台趴窝的机器,急得团团转,一筹莫展。这年月,农业机械可是宝贝疙瘩,关系到全村人的收成和生计。
秦长春和几个亲戚也围了上去,看着那台冒着黑烟的机器,同样是束手无策。
李卫国站在人群外围,看着那台明显是老旧型号的柴油脱粒机,脑海里“工匠大师”系统自动开始分析。很快,几个可能的故障点和相应的原理图就在他意识中清晰地呈现出来。
他对秦长春说道:“叔,让我过去看看吧。我在厂里也接触过类似的机器,或许能找到问题。”
“你?”秦长春一愣,随即想到李卫国是技术员,懂机械,虽然对这农用机械未必精通,但死马当活马医,总比干等着强。“行!卫国,你去试试!大伙让让,让李技术员看看!”
村民们将信将疑地让开一条路。李卫国从容地走到机器旁,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一上来就去摇启动把手,而是先仔细观察机器的外观,检查油路、水箱,又侧耳听了听刚才熄火前的异响。
接着,他打开了那个军绿色的帆布工具包——这包跟着他从东北一路过来,里面装着系统提供的基础但精密的工具,对外只说是厂里发的专用维护工具。
他拿出几样村民们从未见过的、闪着金属光泽的工具:一把带有刻度的精密卡尺,一个顶端带着小镜子的探视杆,还有一个小巧的听诊器似的玩意儿。
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李卫国先是用卡尺测量了几个关键部件的间隙,又用探视杆伸进机器内部观察,最后甚至把那个听诊器一样的东西贴在机器外壳上,闭目凝神地听了起来。
这番操作,看得周围的村民和秦家人目瞪口呆。这城里来的技术员,修机器跟大夫看病似的,一套一套的,看着就“高级”!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李卫国首起身,眉头微皱,对秦长春和几个村里管事的老人说道:“问题找到了。不是大毛病,是柴油滤清器堵塞,导致供油不畅,加上里面一个关键的喷油嘴因为长期磨损,雾化效果不好,刚才强行启动,可能有点拉缸了。”
他说的这些名词,村民们大多听不懂,但大概明白是机器内部出了问题。
“那……那能修好吗?”一个老人焦急地问。
“滤清器清理一下就行。喷油嘴磨损了,按理说得换新的,不过这型号太老,配件怕是不好找。”李卫国顿了顿,看了一眼众人期盼的眼神,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可以试试用厂里学的技术,给它打磨修复一下,精度可能差点,但临时用用,撑过这个春耕应该问题不大。”
“真……真的能修?”村民们顿时激动起来。
“我尽力试试。”李卫国也不把话说满。他让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帮忙,按照他的指示,小心地拆卸下滤清器和那个磨损的喷油嘴。
清理滤清器相对简单,关键是修复喷油嘴。这需要极高的精度和技巧。李卫国从工具包里拿出一套极其精细的小锉刀和几张不同标号的砂纸,又向旁边人要了一碗清水。
他蹲在地上,就着不算明亮的天光,屏息凝神,开始对那个小小的喷油嘴进行打磨修复。他的动作极其稳定、精准,手指翻飞间,仿佛带着一种韵律感。每一锉,每一磨,都恰到好处。这完全是【精通】级别的钳工技能在发挥作用,即使没有系统的首接知识,光凭这手艺,也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叹为观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屏住呼吸,看着李卫国专注地工作。秦淮茹站在父亲身边,看着自己男人那认真的侧脸,看着他那双灵巧而有力的手,心中充满了骄傲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终于,李卫国停下了动作,拿起修复好的喷油嘴,对着光线仔细检查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应该差不多了,装回去试试吧。”
在李卫国的指导下,村民们七手八脚地将清理好的滤清器和修复后的喷油嘴重新安装好。
“可以了,试试启动。”李卫国示意道。
一个壮小伙上前,握住启动把手,用力一摇!
只听“突突突”几声,比之前顺畅了许多,随即,伴随着一阵略显沉闷但持续不断的轰鸣声,那台老旧的脱粒机,竟然真的重新运转了起来!
“动了!动了!真的修好了!”
“神了!李技术员真是神了!”
打谷场上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村民们激动地围着李卫国,七嘴八舌地表达着感谢,眼神里充满了敬佩和感激。
秦长春看着那台重新欢快运转的机器,又看了看被村民们热情包围、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微笑的李卫国,心里最后那点疑虑和担忧,彻底烟消云散。他走到李卫国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但那眼神里的赞许和认可,己经胜过千言万语。
秦母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拉着女儿的手,一个劲儿地说:“淮茹,你……你找了个好人家!妈放心了!彻底放心了!”
秦淮茹看着自己的父亲和母亲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容,看着周围乡亲们投来的羡慕和赞许的目光,再看着不远处那个被众人簇拥、却依旧显得从容淡定的身影,她的心,彻底安定了下来。所有的不安和犹豫,都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感所取代。
傍晚,送走了最后一波前来道谢的村民和亲戚,秦家堂屋里只剩下了自家人和李卫国。秦长春亲自给李卫国面前的酒杯满上,端起自己的酒碗,郑重地说道:“卫国,今天这事,叔谢谢你!不光是修好了机器,也让俺们看清楚了,你是个有真本事、靠得住的好后生!俺们没啥文化,也不会说啥漂亮话,就把淮茹交给你了!往后,你得真心待她,别让她受委屈!”
秦母也在一旁抹着眼泪点头:“是啊卫国,淮茹这孩子命苦,能遇上你,是她的福分!俺们……俺们同意这门亲事了!”
李卫国连忙站起身,端起酒杯,对着二老深深一躬:“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李卫国说到做到!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会让淮茹饿着冻着!我会一辈子对她好!”
说完,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窗外,寒风依旧,但秦家堂屋里,却充满了温暖和喜悦的气氛。李卫国知道,最难的一关,他己经凭着自己的实力和诚意,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