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堂屋算不上宽敞,地面是夯实的泥地,扫得干干净净。
墙壁是黄泥糊的,有些地方露出了里面的秸秆。
靠墙摆着一张老旧的八仙桌和几条长凳,桌面上有些许划痕,透着岁月的印记。屋里最显眼的,大概就是墙上贴着的那几张色彩鲜艳、画着胖娃娃或者丰收景象的新年画,给这简朴的屋子添了几分生气。
众人依次落座,气氛依旧有些拘谨。
秦淮茹挨着母亲坐下,双手紧张地放在膝盖上,头低着,不敢看主位上父亲那张严肃的脸。
秦光明、秦光友两个半大小子则好奇地打量着李卫国带来的那个布包,猜测里面装着什么好吃的。
二叔三叔等亲戚也正襟危坐,准备听听这个城里来的“大技术员”怎么说。
沉默片刻,还是秦母先开了口。她看着李卫国,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也有几分做母亲的担忧,语气还算和缓:“卫国是吧?俺们家淮茹跟你提过家里的情况吧?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家,淮茹这孩子,也没念过几天书,大字不识一筐,人也实诚,没啥心眼。你们城里人,见识广,又有文化,俺们就怕……怕淮茹去了城里,跟不上趟,给你……给你丢人,将来……日子过不好……”
她话说得有些颠三倒西,但意思很明白,就是典型的“门不当户不对”的焦虑,怕女儿高攀了受委屈,怕眼前的年轻人只是一时新鲜。
旁边秦父秦长春闷着头抽了口旱烟,烟雾缭绕中,瓮声瓮气地补充了一句:“俺们庄户人家,就图个安稳。淮茹要是跟你走了,往后人生地不熟的,万一……”他没再说下去,但那份沉甸甸的担忧,谁都听得出来。
秦淮茹听着父母的话,眼圈又红了,用力咬着嘴唇。
李卫国静静听完,没有急着辩解。他先是站起身,对着秦父秦母深深鞠了一躬,态度诚恳:“叔叔,阿姨,你们的担心,我明白。天底下没有不疼儿女的父母。淮茹在家里的情况,她跟我说过一些,我心里有数。”
他重新坐下,目光坦诚地看向二老,语气真挚:“我选择淮茹,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图她别的什么。我看中的,是她这个人。她勤快、善良、孝顺,性子也好。这样的好姑娘,在我心里,比啥都金贵。说句不怕你们笑话的话,我自小没娘,后来爹也没了,一个人在外面闯荡,最盼望的就是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能安安稳稳搭伙过日子。淮茹,就是我认定能跟我踏踏实实过一辈子的人。”
这番话说得朴实无华,却异常恳切。秦淮茹听得心头一热,偷偷抬眼看了看他。秦父秦母脸上的表情也松动了一些。
李卫国接着说:“至于文化和城乡差异,这都不是问题。过日子是两个人相互扶持,又不是比谁认字多。淮茹到了城里,我会教她,帮她适应。我们是平等的夫妻,不存在谁配不上谁,更不会有嫌弃那一说。”
他顿了顿,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几样东西,小心地放在八仙桌上。
“叔叔阿姨,这是我的工作证,”他推过去一本带着红星轧钢厂印章的小本子,“我是厂里的技术员,国家干部身份,每月工资有保障。”
他又拿出一张带着红印的奖状和一张纸条:“这是前两天厂里给我的表彰,奖励了我五十块钱和一张收音机票,因为我解决了一个技术难题,还避免了生产事故。这钱和票,我都带来了。”(他没真把钱和票全拿出来,只是拿出奖状和一张写着奖励内容的通知单副本)。
这些带着官方印章、白纸黑字的“硬货”一摆出来,屋里顿时响起一片轻轻的吸气声。
工作证、奖状、五十块钱!
还有那传说中城里干部才能有的收音机票!这些东西对秦家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来说,冲击力太大了!这李卫国,不光是嘴上说得好听,是真的有本事、受重用的人啊!
秦父拿起那张奖状,凑近了仔细看着上面的字,虽然认不全,但那鲜红的印章和“表彰”、“贡献”等字眼还是看得懂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秦母更是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儿地看着李卫国点头。
就在这时,坐在旁边的秦光明,想给李卫国面前的茶碗添点热水,结果手一抖,碰到了桌子腿。这老旧的八仙桌本来就不稳,“嘎吱”一声,晃动得更厉害了,茶碗里的水都洒了出来。
“你这孩子,毛手毛脚的!”秦母嗔怪了一句。
“没事没事,”李卫国笑着摆摆手,目光落在那晃动的桌腿上,心中一动,机会来了。他站起身:“叔叔,我看这桌子腿好像有点松了,时间长了不安全。正好我带了点小工具,要不我帮着紧一紧?”
秦长春一愣:“这……这咋好意思……”
“没事,举手之劳。”李卫国不由分说,从他那个军绿色的帆布工具包里,掏出了一把小巧却锃亮的活动扳手和一个带棘轮功能的螺丝刀(系统出品,外观低调)。他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桌腿连接处,发现是榫卯结构有些松动,还有一颗旧螺丝滑丝了。
这在别人看来挺麻烦的事,在他手里却简单得很。他先是用扳手巧妙地在一个特定角度加了点力,让榫卯结合得更紧密,然后拿出螺丝刀,看似随意地拧了几下,竟然将那颗滑丝的螺丝也固定牢靠了。整个过程也就一两分钟,桌子立刻变得稳稳当当,纹丝不动。
“嘿!这……这就弄好了?”秦父瞪大了眼睛,刚才他还试过用锤子砸,都没弄好。
“嗯,榫卯有点错位,加上螺丝老化。这样处理一下,还能用好些年。”李卫国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将工具若无其事地收回包里,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这“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让在场所有秦家人再次刮目相看。这年轻人不光有身份有钱,还有这实实在在解决问题的巧手艺!这可比光会说大话的强太多了!
趁着气氛正好,李卫国将那个装着点心糖块的布包打开,又从自己的挎包里(实则从空间取出)拿出准备好的其他礼物。
“叔叔,这匹的确良料子结实,您和我婶儿做身新罩衣正好。这份图纸是我自己画的,一个改良锄头的设计,应该能省不少力气,您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阿姨,这毛线您拿着织件毛衣穿。这点红枣枸杞,您平时泡水喝,补补身子。这把木梳,我闲着没事自己做的,不值钱,就是个心意。”
“光明,光友,这是给你们的文具和糖块。”
最后,他将那包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腊肉和几条干鱼也拿了出来:“家里也没啥好东西,这点肉和鱼,给家里添个菜。”
满满当当的礼物摆在桌上,每一样都实用又体面,尤其是那匹泛着光泽的的确良布料和那些一看就不是凡品的红枣枸杞,更是让秦家人眼睛都首了。这份礼单的分量,这份周到的心意,彻底融化了秦父秦母心里最后那点疑虑和隔阂。
秦母激动得眼圈都红了,拉着李卫国的手,连声说:“好孩子,好孩子!让你破费了!快快坐下!淮茹,赶紧给你卫国哥再倒碗热茶!”
秦父也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看向李卫国的眼神,己经充满了丈人看女婿般的满意和认可。
秦淮茹在一旁看着,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脸上洋溢着幸福又骄傲的光彩。她的卫国哥,果然没让她失望!
堂屋里的气氛,终于变得热络而融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