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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着铜镜揉后颈，烙印的灼痛像条小蛇顺着脊椎往上爬。
昨夜那道玄色广袖的影子还在脑子里晃，我捏着梳子的手突然发颤——梳子齿尖刚碰到发顶，镜中倒影的手竟比我慢了半拍。
"啪嗒。"
梳子砸在妆奁上，我猛地后退半步，镜面映出的分明是我素色襦裙的轮廓，可那眉眼间的冷意比我平时更重三分。
最诡异的是，她腰间悬着块墨玉螭纹佩——那是陆寒舟从不离身的私物。
"这不可能。"我伸手按在镜面上，指尖与倒影的指尖重合时，突然有股热流从掌心窜入。
镜中景象骤变，朱漆廊柱、青铜灯树，分明是王府偏殿的模样，可端坐在案后的男人穿着玄色摄政王常服，面容却蒙着层灰雾，只露出眼尾一点暗红。
"昭雪。"他开口的瞬间，我后颈烙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肉。
这声音像浸了冰碴的泉水，和陆寒舟惯常带着笑意的声线截然不同，"你猜...你身边的那个，是活了千年的老鬼，还是被夺舍的傀儡？"
"哐当！"
窗棂被风撞开，我踉跄着后退撞翻妆凳。
镜中幻象碎成蛛网纹，我扶住桌角时摸到块冰凉的玉坠——是前日替陆寒舟诊脉时，从他衣襟里滑出的。
此刻玉坠表面浮起暗纹，竟和镜中男人腰间的玉佩纹路分毫不差。
"沈医正今日气色欠佳？"
丁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迅速将玉坠攥进掌心。
这老医正最近总借着"调理蛊毒"的由头往我院里跑，可他把脉时指尖总在我腕间多按三息——那是巫族探脉的手法。
"劳烦丁翁了。"我坐回榻上，故意松开袖口露出腕间新结的蛊斑，"只是这蛊毒总反复，莫不是...有人动了手脚？"
丁翁的手抖了抖，搭在我腕上的手指突然收紧。
他浑浊的眼珠里闪过道幽光，枯树皮似的手背浮起青黑纹路："沈昭雪，你以为查清你娘的事就能翻天？"
我早将银针对准他肘间麻穴，反手一刺的瞬间，他脖颈处裂开道血缝，像是有人从内部扯开层人皮。
腐臭的黑血溅在我裙角，丁翁的脸开始扭曲，下巴诡异地脱臼到耳根，露出底下张陌生的脸——是秦无涯身边那个总捧着药罐的随从！
"幻形蛊！"我倒退两步撞在妆台上，铜镜里又映出那道玄色影子。
秦无涯的人伪装成太医院的丁翁，难道是为了监控我？
可陆寒舟的人呢？
他明知王府有暗桩，为何放任不管？
"姑娘快走！"
门被撞开的刹那，刘嬷嬷的灰布斗篷扫过满地黑血。
她怀里的玉牌泛着青光，首接按在我心口："慧空大师说这玉能挡三波巫术，秦无涯的人今夜就要动手，老奴送你出后门！"
我望着她鬓角新添的白发，突然想起三年前刚入王府时，是她偷偷给我送过姜茶。"嬷嬷，真正的陆寒舟...是不是出事了？"我抓住她按玉牌的手，"镜中那道影子，和他身上的巫纹气息不一样。"
刘嬷嬷的手猛地一颤，眼眶瞬间红了："老奴前日去慈恩寺，在偏殿听见几个小沙弥说...半月前有个穿玄色大氅的人，抱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上了后山。"她抹了把泪，"那尸体腰间的玉佩，和王爷平时戴的...一模一样。"
后颈烙印突然剧烈灼烧，我眼前闪过金红色的光。
凤凰虚影在屋内盘旋，尾羽扫过丁翁的尸体时，那具伪装的皮囊"轰"地燃起金焰。
我盯着灰烬里露出的半截青铜铃——是巫族控蛊的引铃，铃身上刻着"寒舟"二字。
"逆灵砂。"我翻出床头暗格里的瓷瓶，"能破巫族结界的逆灵砂，我早备好了。"我攥住刘嬷嬷的手按在瓶口，"嬷嬷去厨房，把这半瓶掺进王爷常用的碧螺春里。
剩下的...我去倒在水井。"
刘嬷嬷攥着瓷瓶的指节发白："姑娘，若那镜子里的是假王爷..."
"那就让真的回来。"我摸出藏在发间的银簪，簪头刻着母亲留下的凤凰图腾，"凤凰血脉不是诅咒，是我娘用命护着的刃。"
子时三刻，我蹲在井边撒完最后半瓶逆灵砂。
王府的琉璃瓦突然泛起幽蓝光芒，檐角铜铃炸成碎片，空中漂浮的巫纹像被火烤的蜡，扭曲着坠向地面。
"昭雪。"
熟悉的雪松香气裹着夜雾漫来。
我转身时撞进副温热的怀抱，玄色大氅的毛领蹭得我鼻尖发痒。
陆寒舟的下巴抵在我发顶，声音哑得厉害："我在后山埋了具穿我衣裳的尸体，本想引秦无涯的人露面..."
"骗子。"我掐他腰间，却在触及他后背时顿住——他里衣浸透了血，伤口处还沾着松针。
我猛地抬头，他眼下乌青，唇色白得像雪，哪有半分平日的从容？
"秦无涯的人给我下了'离魂蛊'。"他抓住我摸向他伤口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他们想夺我的巫骨，可我在蛊虫入体前，把你的凤凰烙印拓在了心脉。"他低头吻我发顶，"昭雪，你烧了幻形蛊的瞬间，我就醒了。"
我望着他眼底的血丝，突然笑了："王爷可知，我明日要去金銮殿？"
他瞳孔微缩："你要做什么？"
"呈证据。"我从袖中摸出锦盒，盒盖打开时，丁翁的引铃、假丁翁的人皮、慧空大师的符纸碎片依次映着月光，"秦无涯勾结假王爷谋逆，真王爷被暗算的证据，都在这里。"
陆寒舟突然扣住我后颈，吻得近乎凶狠。
末了他抵着我额头低笑："我的凤凰，终于要啄穿他们的喉咙了。"
晨雾里传来宫道上的马蹄声，我捧着锦盒站在王府门前。
朱红大门在身后吱呀闭合，我望着远处被朝霞染成金红的宫墙，指尖轻轻抚过锦盒上的锁扣。
"沈医正这是要去哪？"
阴恻恻的笑声从街角传来。
我抬眼望去，秦无涯穿着玄色暗纹锦袍站在槐树下，身后跟着七个披着斗笠的身影，斗笠边缘垂下的红绳，和那日镜中假王爷腰间的红穗子一模一样。
我握紧锦盒，喉间泛起血腥气——这一回，谁啄谁的喉咙，还不一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