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那张脸和云昭雪一模一样,只是右眼下没有泪痣。
嫁衣女人捧着心脏,嘴唇开合,却没有声音。云昭雪盯着镜中的自己,突然右眼一阵刺痛——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针往里扎。
"别看!"李长宁的黑手猛地捂住她的眼睛,"镜子吃魂!"
白无常的皮己经爬到他们身后三丈远,金线织成的身体在地上拖出黏糊糊的痕迹。它歪着头,用白无常的脸做出夸张的笑:"判官大人好记性......三百年前您就是用这面镜子......"
话没说完,李长宁的刀己经劈了过去。刀锋砍进那张皮里,却像砍进棉花堆,半点血都没溅出来。白无常的皮裂开一道口子,里面钻出密密麻麻的金虫,顺着刀身往上爬。
云昭雪右臂的鳞片突然暴长三寸,一把抓住那些虫子。掌心金眼怒睁,虫子被捏得爆浆,溅出腥臭的黑水。
"镜子照的是太子妃的记忆。"李长宁拽着她往后退,"她在找合适的身体......"
无间镜突然剧烈震动。镜面泛起涟漪,嫁衣女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眼看着就要从镜子里走出来。白无常的皮趁机扑上来,金线缠住云昭雪的脚踝。
"当年您撕生死簿的时候......"皮子贴着地面蠕动,声音忽男忽女,"可没这么胆小......"
李长宁突然僵住了。他的左眼流下一行血泪,黑洞洞的眼眶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我......撕了什么?"
镜子里的嫁衣女人己经伸出一只手,苍白的手指穿过镜面,抓向云昭雪的喉咙。
——
三年前,醉仙楼地窖。
小翠蹲在第三块砖前,手里的剪刀滴着血。她刚剜下自己的泪痣,伤口火辣辣地疼。砖缝里塞着个油纸包,打开是半块发霉的馍,和一把生锈的钥匙。
"宁哥哥说的没错......"她哆嗦着把泪痣包进馍里,"真藏在这儿......"
地窖顶上突然传来脚步声。小翠慌忙把钥匙塞进鞋底,抬头看见王妈妈举着油灯,脸色惨白。
"丫头快跑!"王妈妈一把拽起她,"药王谷的人来了!"
她们刚爬出地窖,就听见前院传来惨叫。小翠从门缝看见白无常被按在桌上,一个绿袍人正用金线缝他的嘴。
"去找阎罗大人......"白无常的眼珠转向门缝,无声地说,"告诉他......镜子醒了......"
——
镜子的寒气己经碰到云昭雪的脖子。她猛地蹲下,嫁衣女人的手擦着她头皮划过,抓下一缕头发。李长宁还站在原地,左眼里的金线越爬越多,像是被镜子的力量控制了。
"李长宁!"云昭雪一巴掌扇在他脸上,"醒醒!"
他浑身一颤,左眼的金光暗了下去。黑手突然暴长,五指如刀插进镜面。玻璃碎裂的声音中,传出女人凄厉的尖叫。
"走!"李长宁拽着她冲向另一条暗道,"镜子要塌了!"
身后传来镜面爆裂的巨响。无数碎片飞溅,每一片里都映着嫁衣女人的脸。白无常的皮被碎片击中,顿时千疮百孔,像块破抹布似的瘫在地上。
暗道尽头是向上的石阶,隐约能看见月光。他们刚爬出洞口,就听见底下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
哐啷。哐啷。
扛剪刀的骷髅追上来了。
月光下站着个人影。
萧燃的绿袍破破烂烂,心口插着半截冰魄剑。他歪头看着狼狈的两人,咧嘴一笑:"嫂子,你们把我家镜子打碎了?"
月光照在萧燃脸上,惨白得像涂了层蜡。他心口那截冰魄剑泛着蓝光,剑穗上沾着冰碴子,随着呼吸一晃一晃。
云昭雪右臂的鳞片唰地竖起——这不对劲。上次见萧燃,他己经被药王谷的金虫啃得只剩半截身子。
"你到底是......"
"死的。"萧燃咧嘴一笑,牙齿缝里渗出血丝,"现在跟你说话的,是剑里的残魂。"
李长宁的黑手突然掐住萧燃脖子:"装神弄鬼。"
冰魄剑嗡地一震。萧燃的皮肤开始结霜,裂纹从脖颈蔓延到脸颊,像打碎的瓷娃娃。可他还在笑:"哥,你当年把我封进剑里的时候......可比现在温柔多了。"
云昭雪猛地想起无间镜里的画面——穿嫁衣的女人捧着心脏,身后摆满青铜棺。其中一口棺材的盖子上,刻着萧家的家徽。
"镜子里的棺材......"
"是咱家的特产啊。"萧燃的瞳孔开始泛蓝,"用至亲骨肉镇煞,老传统了。"他指了指李长宁的左眼,"你以为他这黑洞怎么来的?咱爹亲手挖的。"
李长宁的手指陷进萧燃脖子的裂痕里,黑血顺着指缝往下淌:"闭嘴。"
"偏不。"萧燃的声带己经冻裂了,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嫂子,你知道为什么药王谷主要缝那些人的嘴吗?"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
地底突然传来轰隆声,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翻身。白无常的残皮从洞口飘出来,像张风筝似的悬在半空。皮子背面用金线绣着密密麻麻的字——
"初代阎罗的左手埋在醉仙楼地窖"
"钥匙在哭孩井"
"判官改过生死簿"
云昭雪右眼突然剧痛。她看见白无常皮子上的金线开始蠕动,拼出新的字迹:
"别信萧燃 剑是假的"
萧燃的笑容僵在脸上。
咔嚓。
冰魄剑突然从内部裂开,蓝光如洪水般倾泻而出。光芒里站着个模糊的人影,黑袍猎猎,左眼缠着渗血的绸布。
真正的李长宁残魂。
"跑......"人影的嘴唇无声开合,"剑里是......"
话没说完,萧燃的身体轰然炸裂。无数金虫从裂口涌出,在空中凝成一只巨大的手掌——和云昭雪在湖底见过的一模一样。
初代阎罗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