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云昭雪坠入湖底,冰冷的水流裹住全身,刺得骨头生疼。她憋着一口气,右臂的金眼纹身在黑暗里泛着微弱的金光,照亮了前方——
一条狭窄的水下通道,两侧堆满了白骨。
那些骨头不是散乱的,而是被金线串着,像某种诡异的装饰。每具骸骨的额头上都钉着一枚铜钱,铜钱上刻着“李”字。
“百世棺的祭品……”云昭雪心里发寒。
通道尽头,水突然退开,露出一座沉在湖底的青铜殿。殿门半掩,缝隙里渗出粘稠的金液,像活物一样蠕动。
她握紧冰魄剑和铜铃,刚踏进去,身后的水就“轰”地合拢,彻底封死了退路。
“你终于来了。”
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分不清是男是女。云昭雪猛地转身,看见殿中央摆着一口巨大的青铜棺——正是从湖面沉下来的那口。
棺盖开了一条缝,里面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指尖滴着金液。
“小翠?”云昭雪下意识喊出声。
手顿了一下,接着,棺盖缓缓移开。
坐起来的不是小翠,也不是太子妃,而是一具穿着嫁衣的骷髅。它的骨头是漆黑的,像是被火烧过,右眼窝里嵌着一颗金珠,左眼则是空洞的。
“错了。”骷髅的颌骨开合,声音像铁锈摩擦,“我是初代阎罗的……原配。”
云昭雪浑身发冷。
骷髅慢慢爬出棺材,嫁衣下摆拖出长长的金线,每根线上都穿着铜钱。它歪着头,金珠眼盯着云昭雪右臂的纹身,忽然笑了:
“你身上有我的眼睛。”
——金眼纹身是初代阎罗妻子的眼睛?!
云昭雪还没反应过来,骷髅突然扑来!她侧身闪避,龙鳞臂横扫,却被嫁衣下窜出的金线缠住。线头刺进皮肤,疯狂吸食她的血,金眼纹身一个个熄灭。
“滚开!”她咬牙扯断金线,冰魄剑劈向骷髅的头。
剑刃砍在骨头上,却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骷髅纹丝不动,金珠眼突然炸开,化作无数金虫扑向她的脸!
云昭雪抬手去挡,右臂突然一沉——李长宁给的那把锈钥匙变得滚烫,钥匙孔形状的纹身亮起血光。
骷髅猛地后退,像是畏惧钥匙。
“他居然把这个给你了?”它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波动,“疯子……他真打算让你活着出去?”
云昭雪没听懂,但本能地抓紧钥匙,对准骷髅:“怎么封印主棺?”
骷髅沉默了一下,突然大笑,骨头“咔咔”作响:
“你以为棺材里是太子妃?错了……里面装的是‘百世劫’的源头。”
它猛地掀开棺盖——
棺底没有尸体,只有一团跳动的金色肉块,表面布满血管般的金线,正中央嵌着半颗腐烂的心脏。
“初代阎罗的心。”骷髅轻声道,“他吞了九十九个转世,就为了养出这颗‘不死心’。”
云昭雪胃里翻腾。那肉块像活物一样蠕动,每跳一下,殿内的金线就跟着收缩,仿佛在呼吸。
“李长宁……也是其中之一?”她哑声问。
骷髅的金珠眼转向她:“他是最后一个,也是最完美的容器。”
殿外突然传来“轰隆”巨响,整个青铜殿剧烈摇晃。骷髅猛地抬头:
“他来了。”
——李长宁?
云昭雪还没回头,殿顶就“咔嚓”裂开,一道黑影砸了进来!
李长宁半身是血,左眼完全变成了金色,黑洞边缘爬满金丝。他手里拎着个东西——药王谷主的头,嘴里还咬着半截金线。
“真慢。”他咧嘴一笑,嘴角咧到耳根,不像人类的表情。
骷髅暴退,嫁衣无风自动:“你居然敢进来?!”
李长宁没理它,首接走到云昭雪面前,一把抓住她拿钥匙的手:“准备好了?”
她一愣:“准备什么?”
“封印啊。”他笑得疯狂,左眼金芒大盛,“用我。”
话音刚落,他猛地将她推向棺材!
云昭雪踉跄着跌进棺内,那团金色肉块瞬间缠上她的右臂。剧痛炸开,她感觉自己的骨头正在被融化——
“李长宁!”她嘶吼着伸手想抓住他。
他却站在棺边没动,只是举起那把锈钥匙,对准自己的左眼:
“记住,出去后……别回头。”
钥匙插进眼眶的瞬间,整个青铜殿塌了。
黑暗吞没了一切。
云昭雪感觉自己在坠落,右臂像是被烙铁烫过,火辣辣地疼。那团金色肉块己经融进了她的皮肤,在血管里蠕动。她拼命挣扎,却抓不到任何东西——棺材、青铜殿、李长宁,全都不见了。
"李长宁!"她嘶吼着,声音在黑暗里荡不回来。
突然,有光。
微弱的一点金色,从她右臂的纹身上浮出来,像萤火虫似的悬在半空。借着这点光,她看清自己站在一条狭窄的隧道里,两侧的墙壁上嵌满了人脸——全是李长宁的样子,有的年轻,有的苍老,但每一张都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这是……百世棺的内部?"她伸手去碰最近的那张脸,指尖刚触到,那张脸猛地睁开了眼!
黑洞洞的眼眶,没有眼珠。
"滚出去。"那张脸说,声音和李长宁一模一样,"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云昭雪缩回手,金眼纹身突然发烫。隧道深处传来"哗啦哗啦"的锁链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被拖着走。
她咬牙往声音的方向跑。
越往里,墙壁上的脸越扭曲。有的被金线缝住了嘴,有的剥了皮,血肉模糊。最后一张脸最完整,右眼下一点泪痣,是小翠的模样。
"宁哥哥……"小翠的脸轻声说,"快跑……"
锁链声停了。
云昭雪猛地刹住脚步——隧道尽头跪着个人,背对着她,身上缠满青铜锁链。那人低着头,长发散了一地,发梢浸在血泊里。
"李长宁?"她试探着喊。
那人慢慢转过头。
是李长宁,也不是。他的左眼成了个血窟窿,右眼却是纯粹的金色,嘴角挂着疯笑:"你怎么还没走?"
锁链"哗啦"一响,云昭雪这才看清——锁链另一端拴着个东西,就趴在他背上。那东西浑身裹着金线,只露出一张腐烂的脸,右眼下一点泪痣。
太子妃。
"乖儿子……"太子妃的声音像指甲刮锅底,"娘饿了……"
李长宁的右手突然扭曲变形,化作骨刃捅向自己心口!云昭雪扑上去抓住他的手腕,却被一股巨力甩开,后背重重撞在墙上。
"没用的……"李长宁咳着血笑,"这具身子……早就是她的了……"
太子妃的金线蠕动着,从他七窍钻进去。每钻一根,他的皮肤就灰败一分。
云昭雪右臂突然剧痛,金色肉块在皮下鼓胀,像是要破体而出。她咬牙撕开衣袖,发现纹身变成了活物——那些金眼正一个接一个睁开,死死盯着太子妃。
"原来如此……"太子妃尖笑,"他把百目煞种在你身上了!"
李长宁突然暴起,剩下的左手一把掐住云昭雪的脖子:"滚出去!"
窒息感袭来,云昭雪眼前发黑。最后一刻,她摸到腰间的铜铃——萧烬给的。
"叮铃……"
铃声清脆。
太子妃突然惨叫,金线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李长宁体内。他趁机抓住云昭雪的衣领,用尽全力往隧道出口一扔——
"走啊!"
天旋地转。云昭雪感觉自己飞了起来,黑暗被撕开一道口子,刺目的光涌进来……
"噗通!"
她摔进冰湖里,刺骨的湖水瞬间灌入鼻腔。挣扎着浮上水面时,远处的冰层正在塌陷,黑洞般的漩涡吞噬着一切。
右臂沉甸甸的。她低头一看,金色肉块己经凝固,在皮肤下形成龙鳞状的铠甲。最中央,一只新的金眼缓缓睁开,瞳孔里映着李长宁最后的脸。
"别回头……"
他的声音随风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