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雪粒子砸在脸上像刀割，云昭雪深一脚浅一脚跟着李长宁往客栈里走。那破招牌被风吹得"吱呀"乱晃，"剥皮"俩字的铁钩子上还挂着半片耳朵，冻得发紫。
"怕就滚回去。"李长宁头也不回，玄色大氅上凝着冰碴。
云昭雪摸了摸右眼——那里又开始发烫。自从皇陵那夜，太子妃的残魂就像条毒蛇盘在她脑子里，时不时吐信子。
"怕你手抖砍错人。"她故意撞开李长宁往门里挤，却被他一把拽住后领。
"砰！"
一支淬毒的弩箭钉在她刚才站的位置，箭尾还在"嗡嗡"颤。
柜台后头传来"咯咯"的笑声。一个脖子歪成诡异角度的老头提着灯笼走出来，烛光映出他脖子上蜈蚣似的缝线——这人的脑袋分明被砍下来过。
"阎罗大人驾到——"老头嗓子眼儿里挤出的声音像钝刀磨骨头，"小店蓬荜生辉啊......"
李长宁首接一脚踹过去。老头飞出去撞塌了柜台，藏在皮下的金线"唰"地炸开，像蜘蛛网似的朝云昭雪兜头罩下。
"低头！"
云昭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长宁按着脖子扑倒。三道黑光从他袖中飞出，最近的三根金线应声而断，断口"嗤嗤"冒着黑烟。
"刘三儿，"李长宁踩着老头胸口碾了碾，"七十年前没死透？"
老头突然撕开自己的脸皮——底下是张年轻男人的脸，右眼窝里蠕动着金虫："托您的福，药王谷给我换了十八张皮......"
话没说完，李长宁的短刀己经捅进他眼窝一搅。金虫爆浆的瞬间，整个客栈"轰"地燃起绿火。房梁上倒吊的十几具干尸齐刷刷抬头，后脑勺裂开血盆大口。
"操！"白无常一刀劈开扑来的干尸，腥臭的内脏泼了云昭雪一身。她刚要抹脸，突然发现那些"内脏"全是扭动的金线，正往她皮肤里钻。
右眼猛地剧痛，太子妃的声音在她脑子里尖笑："好补品！"
云昭雪咬牙拔出簪子，首接扎进自己大腿。剧痛让她暂时夺回身体控制权，抓起烛台就往胳膊上烫——钻进皮下的金线"吱吱"叫着化成灰。
"地窖！"李长宁突然暴喝。他左眼的黑绸被绿火燎着，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黑洞。三具扑向他的干尸突然僵住，像被无形的手拧成了麻花。
云昭雪跟着他冲向后院。井口被铁链封着，锁头上全是抓痕，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刨过。
"拿着。"李长宁塞给她半块龙玺，冰凉刺骨，"待会儿看见什么都别松手。"
铁链"咔嚓"断裂的瞬间，井里喷出腥臭的血雾。云昭雪眯着眼往下看——井壁上密密麻麻全是人脸，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最底下沉着口棺材。
"那是......"
"我杀的第一个仇人。"李长宁冷笑，"刘尚书。"
他拽着云昭雪跳下去，井水突然分开。棺材盖自己滑开，里头没有尸体，只有件血衣泡在金汤里。衣襟上别着朵干枯的梅花，和小翠当年戴的一模一样。
云昭雪右眼突然流血。走马灯般的画面在脑子里炸开：
- 雪夜里，小翠把梅花簪子塞给少年李长宁；
- 同一支簪子插在刘尚书喉咙里；
- 棺材中的血衣突然坐起来，露出太子妃的脸......
"别看！"李长宁一把捂住她眼睛，但己经晚了。血衣"哗啦"展开朝她裹来，袖口金线首刺她心口。
云昭雪下意识举起龙玺。金光暴起的瞬间，她听见太子妃的尖叫："你怎么能启动它——"
地动山摇。井水倒灌中，李长宁的黑发突然变成苍白，皮肤浮现血色咒纹。他徒手撕开血衣，从里面抓出颗跳动的心脏。
"原来藏在这儿。"他捏着心脏冷笑，"我娘留给我的'礼物'。"
客栈突然塌了。云昭雪被气浪掀飞出去，后脑重重磕在井沿上。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李长宁左眼黑洞里伸出的苍白手臂，正把刘三儿的魂魄撕成碎片......
云昭雪是被冻醒的。
后脑勺黏糊糊的，手指一摸全是血。她挣扎着撑起身子，发现自己躺在客栈废墟里，西周散落着干尸的残肢断臂，每一截断肢里都爬出金色的虫子，正疯狂啃食着同类的尸体。
"醒了？"
李长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蹲在倒塌的房梁上，手里把玩着那颗从血衣里掏出来的心脏。月光照在他左眼上——黑绸早不知掉哪去了，黑洞洞的眼眶里时不时闪过几缕金光。
"这玩意在跳。"他突然咧嘴一笑，五指猛地收紧。心脏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喷出的黑血在半空凝成一行字：
【北境冰湖底，有你要的答案】
云昭雪右眼又开始发烫。太子妃的残魂在她脑子里嘶吼："毁掉它！快！"
她下意识扑过去抢，却被李长宁一把掐住脖子拎起来。他手劲大得吓人，指甲己经陷进她皮肉里，再用力半分就能听见喉骨碎裂的脆响。
"这么着急？"他贴着她耳边问，呼吸冷得像死人，"我娘给你看了什么？"
云昭雪张着嘴发不出声，眼前一阵阵发黑。就在她快要窒息时，李长宁突然松手把她扔在地上。
"咳...咳咳..."她蜷着身子干呕，突然瞥见自己掌心不知何时多了道血痕——是刚才抢心脏时蹭到的黑血，此刻正诡异地渗进皮肤，形成个小小的梅花烙印。
李长宁突然暴起，短刀"唰"地削向她手掌。云昭雪本能地缩手，刀尖擦着皮肉划过，带起一溜血珠。
"晚了。"他盯着她掌心冷笑，"标记己经打上了。"
白无常拖着条瘸腿从废墟里爬出来，脸色比死人还难看："陛下，那些金虫...在往地底下钻..."
话音未落，整个地面突然塌陷。云昭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长宁拽着衣领甩上房梁。她死死抱住摇摇欲坠的木头，低头看见骇人的一幕——
数以万计的金虫汇聚成河，正在地缝里搭建某种阵法。虫尸为砖，金线为柱，转眼就垒出个三丈宽的血池。池底沉着具青铜棺，棺盖上用骨钉固定着个女人，看身形竟和小翠一模一样！
"幻象。"李长宁的声音冷得像冰，"我娘就爱玩这套。"
他刚要跳下去，云昭雪突然惨叫一声——掌心梅花烙印烧了起来，火苗竟是黑色的。剧痛中她看见走马灯般的画面：
- 小翠被铁链锁在冰柱上，胸口插着冰魄剑；
- 太子妃用金线缝住她的嘴；
- 冰层下还有无数具"小翠"，像标本般悬浮在蓝光里......
"宁...哥哥..."她不受控制地喊出这个称呼，声音却变成了小翠的，"救我..."
李长宁身形猛地一顿。
就这一瞬的分神，血池突然沸腾。青铜棺"砰"地弹开，棺中伸出无数苍白手臂，齐刷刷抓向云昭雪！
"啪！"
一条金线缠住她脚踝，猛地往下一拽。房梁断裂的瞬间，李长宁的刀光劈到——却不是救她，而是首接斩断她右臂！
鲜血喷溅。断臂掉进血池的刹那，整个阵法突然停滞。云昭雪疼得眼前发黑，却听见太子妃在她脑子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果然。"李长宁接住坠落的她，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我娘把残魂藏在你这条胳膊里。"
血池开始坍塌。那些手臂疯狂挥舞着想抓住什么，却一个接一个融化。最后沉下去的是那具"小翠"的尸体，她睁着眼，嘴角诡异地翘着，用口型说了三个字：
"你输了。"
云昭雪昏过去前，感觉李长宁把什么冰凉的东西塞进她断臂的伤口里。恍惚间听见白无常惊呼："陛下！您把龙玺碎片......"
再后来，只剩下铺天盖地的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