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的煤油灯被气流掀得摇晃,吴师爷刚摸出哨子的手顿在半空。
远处卡车引擎的轰鸣混着粗野的叫骂,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黑风寨的人来得比李默预想中更快,铁蹄卷起的尘烟己经漫到了据点外的铁丝网。
"跑!"李默拽着婠婠的手腕撞向后窗,玻璃碎片劈头盖脸砸下来时,他本能地侧过身护在她前面,后颈那道旧疤被划得火辣辣的。
婠婠的匕首己经出鞘,反手割断了挂在窗沿的锈铁链,两人跌进外面的阴影里时,背后传来吴师爷尖细的咒骂:"截住那两个!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废弃小巷的地面积着半指厚的灰,混着碎砖和生锈的钢筋。
李默拉着婠婠往左边跑,这里他前世来过三次,记得转角有个塌了半边的水泥管道。
可刚拐过第一个弯,三个端着猎枪的男人就从破铁皮后面闪出来,其中一个脸上有道蜈蚣似的刀疤,正是吴师爷的贴身护卫。
"跑?
往哪跑?"刀疤男舔了舔枪口,另两个喽啰己经呈包抄之势围上来。
婠婠的指甲掐进李默掌心,他能感觉到她的匕首在袖中滑动——这女人平时毒舌,动手时倒比谁都稳。
"蹲下!"李默突然低喝一声,拽着婠婠扑向左侧堆着的废铁堆。
子弹擦着他耳朵飞过,打在身后的砖墙上溅起火星。
婠婠趁机甩出匕首,刀疤男哎哟一声捂住胳膊,猎枪"当啷"落地。
李默抄起块锈铁板砸过去,正砸中右边喽啰的膝盖,那男人惨叫着栽进积水坑里,泥水溅了满脸。
剩下的那个喽啰举枪要射,李默己经摸到了他脚边的铁棍。
前世他送快递时天天搬货,这会子抡起铁棍虎虎生风,一棍扫在对方手腕上,猎枪打着旋儿飞进了阴沟。
刀疤男捂着胳膊想跑,婠婠己经抽出他腰间的短刀,刀尖抵在他喉结上:"说,吴师爷今晚调了多少人?"
"奶奶的你敢——"刀疤男话没说完,婠婠的刀尖往下压了半寸,血珠立刻渗出来。
李默蹲下来,从对方口袋里摸出包皱巴巴的烟,抽出一根点上:"黑风寨的人己经冲进来了,你家师爷要是知道你被两个小角色制住......"他吸了口烟,火星在黑暗里明灭,"上个月在红柳镇,吴师爷怎么处置那个丢了半车盐的手下?
我可听说,是喂了变异鼠。"
刀疤男的脸瞬间煞白。
婠婠的匕首又往前送了一丝:"外围有多少暗哨?"
"就...就西个!
在西墙根的破卡车后面!"刀疤男抖得像筛糠,"师爷今晚本来要审你们,谁知道黑风寨的疯狗突然来砸场子......"
李默把烟头按在对方手背上,疼得他嚎了一嗓子。
婠婠趁机踹了他后颈,男人立刻昏死过去。
李默扯下对方的腰带把人捆在废铁堆上,抬头时正撞进婠婠似笑非笑的眼睛:"行啊李默,挺会吓唬人的——前世没少跟这种烂人打交道?"
"前世?"李默手一抖,随即低头整理怀里的黑皮本子,"走了,黑风寨的人快摸到这边了。"
两人猫着腰往巷尾跑,远处传来重物倒塌的巨响,应该是黑风寨的人撞开了仓库大门。
李默记得前世这时候,吴师爷的人会和黑风寨火并到后半夜,正好给他们留出撤离时间。
他摸了摸贴在胸口的电厂路线图,郑老头的字迹还带着体温——前世就是因为没拿到这张图,他错过了最后一批能在核辐射土里发芽的土豆种子。
"往左!"婠婠突然拽住他。
前面的墙根下影影绰绰站着两个人,端着的枪筒在月光下泛冷。
李默立刻矮身钻进旁边的排水沟,腐臭的污水漫过脚踝,婠婠跟着挤进来,发梢扫过他耳垂:"憋着气。"
脚步声近了。"奶奶的吴老狗,说什么存粮在仓库,老子连粒米都没见着!"
"嘘——听着,刚才那两个小崽子跑这边了,大当家说了,活的带回去问话,死的......"
话音未落,李默己经摸到了沟底的半块砖。
他和婠婠对视一眼,同时跃起——砖块砸中左边那人的后颈,婠婠的匕首划开右边那人的枪带。
两人闷哼着栽进沟里,李默抢过枪反手砸在其中一人太阳穴上,血花溅在婠婠的碎发上。
"走!"李默拽着她爬出排水沟,远处传来变异兽的低嚎,比之前更近了。
婠婠抹了把脸上的血,突然笑出声:"你这跑法儿,倒像上辈子就熟门熟路似的。"
李默没接话。
他确实熟——前世的今天,他也是从这条沟里爬出去的,只不过那时候身边没有婠婠,怀里也没有至关重要的情报。
他摸了摸后颈的疤,那是前世被吴师爷的人砍的,这一世,他要让这道疤成为对方的催命符。
两人绕着废弃的汽修厂转了三圈,确认没有尾巴后,才钻进据点的密道。
李默的据点建在老城区的地下停车场,入口藏在倒塌的广告牌后面,婠婠摸着墙上的暗号砖,突然嗤笑:"够小心的,生怕被人端了老窝?"
"被端过。"李默点燃油灯,暖黄的光映出墙根码着的罐头和药箱,"前世。"
婠婠的手顿在半空。
她盯着李默的侧脸看了片刻,突然弯腰从靴筒里抽出另一把匕首,割开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帮我处理下,刚才被玻璃划的。"
李默翻出药箱里的酒精棉,动作轻得反常。
婠婠盯着他后颈的疤:"所以你总说'前世',是真的重生?"
"信吗?"
"信。"婠婠扯了扯嘴角,"不然没法解释你怎么知道黑风寨会来,怎么知道吴师爷的暗哨位置——更没法解释,你看那些变异兽的眼神,像在看老熟人。"
酒精渗进伤口,婠婠倒抽冷气。
李默帮她缠好绷带,这才掏出怀里的黑皮本子。
封皮是磨旧的牛皮,边角有火烤过的痕迹,翻开第一页,是吴师爷特有的蝇头小楷:"七月十五,灰窑送粮,独眼龙带三队人接应......"
"灰窑?"婠婠凑过来看,"废土东边的废弃砖厂?
我之前听黑市说,那边有变异植物,碰着就烂皮。"
李默翻到后面,密密麻麻记着各势力的粮价、武器动向,还有几页画着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密码。
婠婠眼睛一亮,从脖子上摘下银链子,坠子是个微型放大镜:"给我半小时。"
李默去煮了锅热汤,回来时婠婠正咬着笔杆在纸上涂画。"破解了。"她把纸推过来,"吴师爷在和东边的几个小势力勾结,拿药品换他们的存粮,再高价卖给西边的难民营。
灰窑是中转站,每月十五交接。"她顿了顿,指尖点在一行小字上,"还有这个——'种子库坐标己确认,待独眼龙清场后取'。"
李默的手一抖,热汤洒在本子上。"种子库"三个字像重锤砸在他心上——前世他找了三年,最后才知道被吴师爷联合变异兽一窝端了。
他压下翻涌的情绪,指着"灰窑"二字:"他们下个月十五要在那交易,而种子库......"
"可能就在灰窑附近。"婠婠替他说完,"你前世是不是在那吃过亏?"
李默没回答,只是盯着墙上的地图。
灰窑的位置标着红圈,旁边是他用红笔写的"种子"二字——和前世笔记上的一模一样。
婠婠突然伸手按住他手背:"要去的话带上我,那地方我熟,当年卖情报时去过。"
"太危险。"
"危险?"婠婠笑了,"你以为我跟着你逃了半宿,是图你锅里的热汤?"她收起密码纸,塞进胸口的暗袋,"我要的是看你怎么把吴师爷的骨头拆了喂狗——更要看看,你说的'前世',到底能翻出多大的浪。"
窗外传来变异兽的长嚎,比之前更近了。
李默摸出郑老头画的电厂路线图,在"灰窑"位置画了个箭头。
婠婠凑过来看,突然皱眉:"你后颈的疤......在流血。"
李默摸了摸,指尖沾了血。
他想起前世在灰窑的那个雨夜,也是这样的血珠滴在地图上,晕开一片模糊的红。
这一世,他要让那片红变成吴师爷的墓碑。
"明天去黑市。"他把路线图和黑皮本子锁进铁盒,"买些麻醉剂,再找老周弄两把连发枪。"
"做什么?"
"灰窑的砖窑下面有地道。"李默望着窗外的血月,"前世我没进去,但这一世......"他顿了顿,"得先看看,吴师爷的'清场',到底清的是谁。"
婠婠盯着他的侧脸,突然伸手把他后颈的碎发别到耳后。
李默偏头看她,她却己经转身翻药箱:"先把你这疤处理了,流这么多血,当自己是变异兽啊?"
月光透过破窗洒进来,照在铁盒上。
盒子里的纸页上,"灰窑"两个字泛着冷光,像一把淬了毒的刀,正缓缓刺向黑暗中的某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