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粮库的铁门半挂在门框上,被风一吹便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李默抬手挡住扑面而来的灰尘,透过锈迹斑斑的门缝,隐约能看见里面攒动的人影——黑市到了。
"跟紧。"他侧过身让老张和赵刚先挤进去,目光扫过门侧墙根。
那里有半块用红漆画的骷髅头,和纸条上的标记分毫不差。
前世他来这里时,这标记是某个帮派的暗号,后来被张老板买了去当黑市招牌。
门内的空气混着腐肉味和火药味。
李默的鞋跟碾过一片碎玻璃,脆响惊得旁边蹲在油桶边烤火的男人抬头。
那男人左眼蒙着块脏布,刀疤从额角爬进眼罩,见李默三人过来,喉结动了动,又低头拨弄火堆里的老鼠。
黑市比李默记忆中小了一圈。
原本堆粮的木架被改造成摊位,上面摆着生锈的扳手、磨秃的匕首、用塑料袋裹着的压缩饼干,最里面的铁皮柜前围着几个人——张老板的摊位到了。
"张老板。"李默挤开两个讨价还价的幸存者,隔着摊位敲了敲铁皮柜。
铁皮柜后探出颗圆滚滚的脑袋。
男人脖子上的金链子粗得能拴狗,肥肉把下巴挤成三叠,正是前世那个总爱拍着肚皮说"兄弟我这是良心价"的张胖子。
此刻他正捏着支注射器往嘴里送,见李默开口,动作顿了顿,注射器在唇边晃出半滴液体。
"哟,新面孔?"张胖子抹了把油光水滑的脸,三角眼在三人身上扫过,"要换啥?
先亮货。"
李默冲老张使了个眼色。
老张解下背后的布包,掀开一角——里面码着半袋盐,三瓶没拆封的酒精,还有两盒压缩饼干。
这是他们据点存了半个月的物资,原本要留到雨季的。
"要医疗包,带抗生素的那种。"李默声音放得憨,手却悄悄按在腰间的杀猪刀上,"我们据点有三个发烧的,再拖两天人就没了。"
张胖子的三角眼突然亮了。
他凑过来嗅了嗅布包里的盐,手指敲了敲酒精瓶:"医疗包?
我这儿倒有两个。
不过嘛......"他拖长了音,肥肉堆里的小眼睛眯成缝,"盐太少,酒精也不够。
再加五发子弹,或者......"他扫过赵刚背上的长矛,"那杆淬过毒的长矛。"
赵刚的手立刻攥紧了矛柄。
那杆矛是他用变异野猪的獠牙磨的,涂了半个月的蛇毒,是他们对付三阶变异兽的底牌。
"张老板这是坐地起价。"李默笑了,拇指蹭了蹭领口的暗袋,"我听说上个月有批军卡从城北过,您截了两车物资?
其中有箱青霉素,现在该还剩半箱吧?"
张胖子的肥肉明显抖了抖。
李默注意到他的手往桌下摸——那里应该藏着把枪。
但他没停:"我还知道,您最近在跟城西的陈瘸子谈合作?
他那批火药要是断了......"
"够了!"张胖子突然拍桌,震得铁皮柜上的药瓶乱晃,"两个医疗包,换你的盐、酒精,再加......"他盯着李默腰间的杀猪刀,"那把刀。"
李默的手按在刀把上。
这把刀是他用报废的汽车钢板磨的,刀背嵌了块磁石,能吸住铁钉当暗器。
前世他靠这把刀在废土上活了三年。
"成交。"他松开手,把刀摘下来放在桌上。
老张立刻把布包推过去。
就在张胖子伸手去够布包时,黑市入口突然传来踹门声。
"都他妈让开!"
李默回头,看见七八个扛着钢管的男人挤进来。
为首的是个寸头,左脸有道蜈蚣似的伤疤,正是钱老大。
他手里拎着把改装过的霰弹枪,枪口还滴着血——不知道是打了变异兽还是活人。
"张胖子!"钱老大踢翻个摊位,玻璃药瓶碎了一地,"老子听说你搞到医疗包了?"
张胖子的肥肉又开始抖。
他猛地把李默的刀塞进怀里,堆起笑:"钱爷,您听谁说的?
我这儿就几盒创可贴......"
"少他妈装蒜!"钱老大一枪托砸在铁皮柜上,"老子在城东城北都安了线人,你上周从垃圾场挖出来的急救箱,当老子不知道?"他的目光扫过李默三人,停在老张怀里的布包上,"怎么着,有人先你一步?"
李默感觉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钱老大的手下正慢慢围过来,其中两个抄起了带倒刺的铁链。
赵刚的长矛己经拔在手里,矛尖对着钱老大的喉咙;老张把防暴盾横在身前,"满99减20"的贴纸被血浸透,泛着诡异的红。
"钱爷,我们就是换点药。"李默往前跨了半步,把老张和赵刚挡在身后,"您要缺药,我们据点还有半袋糖,回头给您送......"
"送?
老子要的是现成的!"钱老大突然笑了,霰弹枪的枪口转向张胖子,"要么把医疗包交出来,要么我现在崩了你,自己翻!"
张胖子的脸瞬间煞白。
他看了看李默,又看了看钱老大,突然抄起桌上的刀往李默怀里塞:"对不住了兄弟,这单我不做......"
"动手!"钱老大吼了一嗓子。
最先冲过来的是个络腮胡,手里的铁链带着风声砸向老张的盾。
老张闷哼一声,盾面凹进去个坑,"满99减20"的贴纸彻底裂开,露出底下新鲜的血痕——和之前那道不同,这道是红的,还在渗血。
赵刚的长矛划了道弧,挑开另一个手下的钢管,矛尖擦着对方脖子划过,在墙上钉了道血印。
李默的杀猪刀己经出鞘,他反手捅向从背后偷袭的瘦高个,刀刃没入对方肋骨,抽出来时带出一串血珠。
但钱老大的人太多了。
李默看见三个手下从摊位后面绕过来,其中一个举着燃烧瓶——他们想烧了黑市,逼张胖子交药。
"老张!
盾!"李默大喊。
老张立刻转身,防暴盾竖起来挡住燃烧瓶。
玻璃碎裂的脆响混着汽油味炸开,盾面被烧得发黑,但好歹没让火蔓延开。
那脆响却让围攻赵刚的两个手下突然捂耳朵。
他们的动作顿了顿,其中一个甚至蹲在地上干呕。
赵刚趁机一矛戳穿了左边那个的大腿,右边那个吓得连滚带爬往后退。
李默的瞳孔缩了缩。
他注意到,刚才老张的盾撞碎燃烧瓶时,那两个手下的反应格外剧烈。
而钱老大的霰弹枪此时正对着张胖子的脑袋,张胖子缩在铁皮柜后,哭嚎着往怀里塞药包。
"赵刚!
牵制住钱老大!"李默吼了一声,反手甩出杀猪刀。
刀光闪过,钱老大的霰弹枪被砍出道缺口,子弹擦着张胖子的耳朵打在墙上。
钱老大骂了句脏话,转身就要开枪。
就在这时,老张的防暴盾再次砸在地上——这次他故意用盾角撞向金属摊位,发出刺耳的尖啸。
围攻李默的两个手下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抱着头尖叫着后退。
其中一个甚至撞翻了油桶,火堆里的炭块撒了满地。
李默的眼睛亮了。
他想起前世见过的变异犬——有些生物在核辐射后听觉变得异常敏锐,对高频噪音无法忍受。
钱老大的手下......难道也是这种情况?
"老张!
继续敲!"他大喊着扑向钱老大。
赵刚的长矛从侧面刺来,逼得钱老大只能举枪格挡。
老张的盾一下接一下撞在金属架上,刺耳的声音像针一样扎进每个人的耳朵。
钱老大的手下开始溃散。
有人捂着耳朵往门外跑,有人蹲在地上发抖,连钱老大都皱起了眉,枪口晃了晃。
李默趁机扑上去,杀猪刀抵住他的喉咙:"想活就叫你手下停手!"
钱老大的脸涨得通红。
他狠狠瞪了李默一眼,又看了看满地发抖的手下,终于吼了一嗓子:"都他妈滚!"
手下们连滚带爬地跑了。
钱老大甩开李默的刀,擦了擦脖子上的血珠,恶狠狠道:"小子,你等着!
老子早晚端了你的据点!"
李默没理他。
他转身看向张胖子,那胖子正抱着两个医疗包发抖,金链子上沾着血。
"药。"李默伸出手。
张胖子立刻把医疗包递过去,连李默的杀猪刀都不敢要了:"拿、拿走!
以后别再来找我......"
李默把医疗包塞进老张怀里,冲赵刚使了个眼色。
三人迅速往门外走。
路过那个独眼男人时,对方突然低声说:"钱老大的手下......是从变异区来的。"
李默脚步顿了顿。
他回头时,独眼男人己经埋进火堆里,只露出半块眼罩。
出了旧粮库,残阳己经沉到地平线以下。
李默摸了摸领口的暗袋,纸条还在。
老张抱着医疗包首喘气,防暴盾上的贴纸彻底剥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划痕——不知道是第几次救了他们的命。
"刚才那些人......"赵刚擦着长矛上的血,"对金属噪音反应太大了。"
李默没说话。
他望着钱老大离开的方向,月光下,隐约能看见他们的卡车扬起的灰尘。
风送来若有若无的呻吟,是某个没跑掉的手下还在地上打滚。
"走。"他拍了拍老张的肩,"回去把药给苏瑶。
至于钱老大......"他摸了摸腰间的杀猪刀,刀面映出他微眯的眼睛,"我们有的是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