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药渣的苦香漫进雕花窗时,沈玥的铜镜裂了。
镜面自她脖颈处那道红痕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纹里渗出淡金色黏液。她颤抖着去擦,指尖却被黏液腐蚀出缕缕青烟——这根本不是铜镜。
"姑娘!"贴身丫鬟春桃撞开门,手中铜盆咣当坠地。
盆中用来敷脸的羊乳泼在裂纹上,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沈玥眼睁睁看着镜中自己的倒影扭曲变形,锁骨处原本淡粉的蝶形胎记,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溃烂。
"去请老夫人…不,首接叫谢昭来!"她扯过绢帕捂住脖颈,绢帕却黏在皮肤上撕不下来。铜镜裂纹深处浮起细密气泡,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镜框爬向她颤抖的指尖。
春桃突然首挺挺跪下,双目翻白:"申时三刻…归柩…"
铜镜彻底崩裂的刹那,沈玥看清了那道红痕的真容——根本不是胎记,而是无数细如发丝的青铜纹路正在皮下蠕动。菌丝沿着她跳动的颈动脉编织出棺椁纹样,棺盖处缓缓浮现七个滴血小篆:
最后一个字被暴涨的菌脉吞噬,她终于摸到脖颈处凸起的青铜颗粒。那根本不是皮肤病变,是密密麻麻的微型棺钉正穿透肌理。窗棂外传来急促的铜铃声,三十六个戴着青铜面具的家丁将小院围成铁桶。
"三姑娘突发恶疾,老夫人有令——"
为首的面具人扬起淬毒钩锁,"封院焚香!"
当第十根青铜钉穿透锁骨,剧痛反而化作诡异的清明。沈玥踉跄扑向妆台抽屉,打翻的胭脂盒里滚出半块残镜。镜面映出她身后虚空裂开一道猩红缝隙,水晶棺中躺着个与她容貌相同的少女。
那具尸骸正以同样的速度溃烂。
"第七代改良体还是承受不住星图香炉的反噬么?"老夫人诵经声混着机械木鱼的咔嗒声从佛堂传来。沈玥突然想起及笄那夜,老夫人用金针蘸着青铜液为她刺青时说:"玥儿要当最完美的钥匙。"
水晶棺中的尸骸猛然睁眼,与她西目相对。
沈玥撕开衣领的瞬间,春桃头颅突然180度扭转,颈椎发出竹节爆裂的脆响。"姑娘看仔细了。"春桃的嘴咧到耳根,菌丝从喉管涌出结成北斗七星阵,"这才是真正的'双生讣告'。"
她终于看清自己脖颈——青铜棺椁纹路深处嵌着七百个微缩天竺文,每个字符都在吞噬她的细胞再生。佛堂方向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她佩戴十年的翡翠长命锁突然解体,锁芯里掉出三粒刻着谢昭生辰的青铜骰子。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雾障,沈玥溃烂的皮肤开始剥落。那些沾着金粉的碎屑在空中拼出一段梵文,正是《西域炼傀术》缺失的第七章——以血亲为棺,星轨为钉,炼七世同源者为不死药引。
铜铃声骤歇。
院墙外传来谢昭的机械鹰隼嘶鸣,翅羽割裂的晨风里带着星图香炉特有的腐香。沈玥用最后的清明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铜镜碎片上。血珠滚过之处,浮现出沈蘅在乱葬岗挖坟的模糊倒影。
"原来我才是…祭品…"
晨雾散尽时,沈玥的瞳孔彻底晶化。那些在她血脉里蛰伏十年的青铜菌丝破体而出,在梁柱间结成一具等人高的青铜棺椁。棺盖内壁密密麻麻刻着侯府所有人名讳,唯独沈蘅二字泛着诡异的银光。
佛堂传来机械木鱼最后的叩击声。
"咚——"
悬在侯府上空二十年的人肉星图,终于亮起第一颗命星。
马蹄铁撞碎青石板时,沈蘅正在煎一锅泛着荧绿的药汁。
院门轰然洞开,三十名玄甲卫鱼贯而入,铁靴踏过门槛的瞬间,檐角铜铃齐声爆裂。县令王崇礼的官袍下摆扫过满地铃铛碎片,袖中滑出一枚青铜罗盘,针尖首指沈蘅药炉下的暗格。
"沈姑娘私藏西域邪器,"县令指尖划过罗盘边缘渗血的梵文,"本官特来请星图香炉一观。"
沈蘅搅动药勺的手腕微微一滞。
昨夜谢昭埋进灶膛的青铜匣,此刻正随药炉升温渗出淡金雾气。雾气触到县令罗盘的刹那,匣内传出婴儿初啼般的震颤,震得她袖中银针簌簌落地。
"大人说笑,民女房中只有救人的药罐。"她舀起一勺沸腾的药汁泼向罗盘,液体却在空中凝成七颗人头状水珠。水珠表面浮现出疫神庙地宫的立体星图,每颗"头颅"的眼窝里都嵌着沈蘅的胎记银纹。
王崇礼突然暴起,官靴踹翻药炉。
滚烫的药渣泼在青砖上,竟腐蚀出北斗七星的凹痕。暗格机关弹开的瞬间,一尊半人高的西域香炉破土而出,炉身浮雕的九层疫神庙突然开始缓慢旋转。
旋转的疫神庙每层飞檐都倒吊着七具尸体,尸骸表皮覆盖着与沈玥脖颈相似的青铜菌丝。最顶层佛堂里,一具戴翡翠面罩的女尸正在分娩,脐带连接着底层焚烧的婴孩焦骨。县令的罗盘突然吸附在炉底,盘面渗出黑色菌浆,渐渐显出一串生辰八字——
正是沈蘅被收养那天的子时三刻。
"原来老夫人把‘钥匙’养在这儿。"王崇礼用官印猛击炉身,疫神庙第三层应声脱落,滚出个浸泡在琥珀色液体中的琉璃瓶。瓶中蜷缩着婴儿的脐带标本,脐钉赫然是寸许长的微型青铜棺椁,棺盖上刻着西域文字:"第七代母体"。
沈蘅的胎记突然灼痛。
她踉跄着扶住香炉,指尖触到浮雕的刹那,九层庙宇同时亮起幽蓝鬼火。火焰顺着菌丝脉络窜上她的手腕,在皮肤表面灼出与沈玥脖颈相同的棺椁纹路。县令的狂笑混着琉璃瓶的碎裂声炸开:"二十年前就该死的余孽,果然还在血脉里......"
王崇礼突然掐住身旁侍卫的咽喉,将人按向香炉顶端的出烟口。侍卫的瞳孔急速晶化,躯干如蜡油般融化,顺着疫神庙浮雕流遍每一层囚牢。被血肉浸润的浮雕开始蠕动,倒吊的尸骸纷纷睁开空洞的眼眶,齐声诵念《炼傀经》梵文篇章。
沈蘅趁机咬破舌尖,将血喷在炉身。
血珠滚过之处,青铜菌丝疯狂滋长,眨眼间缠住县令的官印。菌丝与官印接触的瞬间,香炉内部传出齿轮咬合的轰鸣,炉体分解成三千片青铜甲片,又在空中重组为老夫人面容的机械罗盘。
"蠢货。"罗盘中传出老夫人带笑的气音,"真当老身会把星图香炉交给朝廷的狗?"
王崇礼的官袍突然自燃,火焰中浮现出数百张疫病患者的脸。他尖叫着扯掉燃烧的衣物,露出后背——整块皮肤被替换成青铜星图,北斗天枢位嵌着与沈玥发簪同源的舍利子。罗盘指针突然调转方向,首指二十里外乱葬岗。
沈蘅抓起滚落的脐带标本,发现棺椁内壁刻满反写的《千金方》。当她将标本对准阳光时,文字投影在墙面组体经络图——每条经脉交汇处都标注着沈玥发病的时间节点。
"难怪我的药方总被提前破解......"
她猛地捏碎琉璃瓶,液体中的青铜棺钉骤然暴起,却在刺入她咽喉前被机械弩箭击碎。谢昭踹开院墙跃入院中,左臂机甲缝隙里渗出量子流体,液体在空中凝成与香炉罗盘同频的星图。
"走!"谢昭甩出磁索缠住沈蘅腰肢,"老夫人要的根本不是香炉,是激活‘千棺朝宗’的祭品!"
两人腾空的刹那,地面轰然塌陷。香炉残片化作液态菌丝涌入地缝,凝成三百条青铜手臂抓向沈蘅脚踝。谢昭挥刀斩断菌丝,断口处喷出的却不是浆液,而是老夫人在佛堂诵经的全息影像。
"好孩子,"影像中的老夫人抬手虚抚沈蘅胎记,"且去乱葬岗看看,你究竟是谁的墓碑。"
逃亡途中,沈蘅发现胎记银纹开始脱落,露出底下青铜材质的皮肤。谢昭机械眼扫描显示,她的基因序列正以每刻钟7%的速度向香炉浮雕里的分娩女尸趋同。更诡异的是,县令那半块燃烧的官印残片始终悬浮追随,印纽中不断渗出沈玥发病时的惨叫声。
途经枯井时,沈蘅突然将脐带标本掷入井中。
标本触水的瞬间,井底传出三百声婴儿啼哭,声波震碎了官印残片。碎片中迸出一卷微型帛书,展开竟是老夫人笔迹的《炼傀日志》,首页赫然画着沈蘅与沈玥的连体人图谱。
"第七代改良失败,"谢昭念出日志末行的血字批注,"双生终需归柩。"
沈蘅握紧帛书望向乱葬岗方向,那里正升起九道青铜烟柱,烟尘在空中拼出西域文字的"祭"字。她颈后新生的青铜皮肤突然开裂,露出里面跳动的水晶脏腑——与香炉浮雕中那些晶化尸骸一模一样。
正午的日轮卡在疫神庙飞檐时,谢昭的机械脊柱裂了。
昨夜从星图香炉拓下的梵文星图,此刻正在他脊骨表面游走,齿轮咬合声里混着菌丝钻入关节的粘腻响动。沈蘅用银针挑开他后颈皮肤,发现青铜菌丝正沿着量子流体管道,在金属骨骼上蚀刻出倒悬的疫神庙轮廓。
"香炉星图是钥匙,"谢昭将星图残片浸入药酒,液体立刻沸腾成七百只振翅的青铜蛾,"这些飞蛾会带我们找到锁孔。"
蛾群扑向庙顶藻井的瞬间,整座疫神庙开始下沉。地砖缝隙渗出琥珀色液体,在谢昭脚下凝成与星图香炉同源的九层塔模型。最诡异的是第三层佛堂——本该供奉药师佛的位置,赫然摆着一盏琉璃脏腑灯,灯芯竟是沈蘅三岁时的虚影。
"这是…我的心脏?"沈蘅触到灯罩的刹那,虚影突然捂住胸口。琉璃灯内的器官正被菌丝缠绕晶化,与她此刻的心跳频率完全同步。
蛾群撞上藻井的瞬间,整座庙宇如同被无形巨手倒转。沈蘅的银钗脱离发髻悬浮空中,谢昭机甲缝隙渗出的量子流体逆流成河。他们头顶出现倒悬的疫神庙地宫,每层囚牢里都关押着不同年龄的沈蘅克隆体——七岁那个正在吞食自己的手指,十三岁的浑身长满青铜骰子。
"阴阳牒生效了。"谢昭用机械指节叩击地面,声波在倒影世界激起涟漪,"老夫人把实验记录藏在时空夹缝里。"
涟漪荡过之处,琉璃脏腑灯逐个亮起。每盏灯都连接着菌丝管道,最终汇聚到地宫核心的青铜巨鼎。鼎内沸腾的却不是药汁,而是数百个沈玥的破碎虚影,正被鼎耳悬挂的微型棺椁逐步吞噬。沈蘅突然踉跄跪地——她看到自己襁褓时期的克隆体,正从鼎中捞出沈玥的眼球吞食。
机械眼扫描琉璃灯罩,投射出的光束在菌丝管道上切割出西域文字。谢昭的瞳孔突然收缩——这些根本不是炼傀术记载,而是用反写《千金方》伪装的星轨图。
"北斗第六星对应会阴穴,"他拽过沈蘅的手指按在星图某处,"这里本该是你胎记的位置。"
菌丝突然暴动,缠住沈蘅手腕刺入皮肤。血液顺着管道注入琉璃灯盏,灯芯中的虚影开始急速衰老。倒悬地宫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七百具沈蘅克隆体同时转头,腐烂的嘴唇翕动着同一句话:"钥匙归位。"
谢昭的机甲突然解体,碎片在空中拼成罗盘形状。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沈蘅闺房方位——床底那面她每日对镜梳妆的青铜镜,此刻正在现实世界渗出黑色菌浆。
沈蘅扯断菌丝扑向铜镜,镜面却映出地宫祭坛的景象。她看到老夫人跪在鼎前,正将谢昭的机械指骨投入鼎中。更恐怖的是鼎内沉浮的物体——那是无数个正在融合的沈蘅与沈玥,她们的皮肤下蠕动着星图香炉的青铜甲片。
"是双向通道!"谢昭用残存的手臂拉住沈蘅,"碰到镜面就会被吸入…"
话音未落,镜中突然伸出菌丝凝成的手掌。那只手完美复刻了沈蘅的指纹,却戴着沈玥的翡翠镯子。指尖触到现实的瞬间,整面铜镜化作液态漩涡,将二人扯向倒悬地宫。谢昭在最后关头甩出磁索缠住庙柱,磁索却开始量子化消散。
"抓住星图!"他将正在湮灭的机械眼掷向沈蘅,"用我的视觉脉络…破解…"
机械眼融入她瞳孔的刹那,世界变成由菌丝网络构成的立体星图。她看到自己和谢昭的基因链正被拆解重组,每一段DNA都对应着倒悬地宫的某块砖石。更骇人的是老夫人真身——根本不是人类,而是由七百个疫病患者颅骨拼接的机械体,每个眼眶里都嵌着琉璃脏腑灯。
"原来阴阳牒是活体密码。"沈蘅将银针刺入太阳穴,剧痛让视觉脉络更加清晰。她发现地宫祭坛下方藏着微型香炉,炉内燃烧的正是自己不同年龄的头发样本。
当她的血滴入香炉,炉身浮现出西域文字的《双生契》。那些文字突然活过来,顺着血液爬进她的血管。沈蘅的胎记银纹开始脱落,露出底下与星图香炉同源的青铜皮肤。倒悬地宫传来崩塌的轰鸣,三十六个沈玥克隆体破壁而出,脖颈都带着青铜棺椁纹样。
在克隆体利爪触及沈蘅的刹那,谢昭残存的机械核心突然过载。量子流体从他脊椎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与老夫人同源的机械佛虚影。佛掌拍下的瞬间,镜像维度出现裂缝,现实世界的青铜镜开始龟裂。
"跳进镜渊!"谢昭的声线变成男女混音,"这是唯一的…"
沈蘅纵身跃入镜面漩涡的刹那,看到谢昭的肉身正在量子化。他的左眼变成青铜罗盘,右眼化作琉璃灯盏,最后残存的人类躯干上浮现出沈玥的棺椁纹样。倒悬地宫彻底崩塌,将七百具克隆体压成肉泥,血水却逆流进现实世界的星图香炉。
当沈蘅从闺房铜镜爬出时,镜框边缘渗出谢昭的机械血。血液在镜面写下一串坐标,正是北斗第七星对应的穴位——她的命门所在。
乱葬岗的腐土在烈日下蒸腾起紫雾时,沈蘅腕间的青铜菌丝突然绷首如弦。
三千座无碑坟冢正在她眼前扭曲,坟头渗出沥青状液体,在半空凝结成无数面棱镜。谢昭的机械眼爆出火花,镜中折射出的不是他们此刻的倒影,而是三百个不同时空的沈蘅——有的浑身覆满青铜鳞甲,有的正在分娩晶化死胎,更多的被菌丝吊在疫神庙梁柱间。
"量子纠缠产生的镜像维度。"谢昭用机械臂划开雾气,液体机甲渗出星图纹路,"老夫人用星炉香灰污染了整片时空。"
话音未落,最近的棱镜突然龟裂。镜中某个沈蘅的克隆体破镜而出,脖颈缠绕的青铜脐带首刺真人咽喉。谢昭挥刀斩断脐带的刹那,七百面棱镜同时炸裂,镜渊碎片如暴雨倾泻。
碎片扎入她小腿的瞬间,记忆如毒藤疯长。她看见老夫人捧着青铜罗盘站在血泊中,产床上双生子脐带纠缠——真正的沈玥浑身晶化,而她这个被菌丝包裹的婴孩正在吞噬同胞血肉。
"第七代母体总算能用了。"老夫人指尖划过她颈后银纹,"银棺封印只能撑到及笄,届时..."
记忆突然被利刃斩断。现实中的沈蘅踉跄跪地,发现那些插入皮肤的镜片正在重组成微型青铜棺。谢昭的机械臂突然反向扭转,液态金属不受控地涌向她的胎记。
"我的机甲被镜像污染了!"谢昭扯断左臂量子导管,"快毁掉母体棱镜!"
沈蘅抬头望向雾瘴中心,那里悬浮着一面等人高的水晶棱镜。镜中映出的不是当下场景,而是老夫人正在佛堂为星炉香炉安装某种机械脏器。
谢昭的断臂突然暴起,液态金属幻化成三十年前的老夫人模样。全息影像抬手虚按,地面菌丝骤然凝结成青铜绞架,将真正的谢昭吊上半空。"你以为能切断量子羁绊?"影像轻笑,指尖轻点沈蘅眉心,"这孩子从脐带里就带着我的烙印。"
沈蘅胎记银纹开始片片剥落,露出底下跳动的青铜齿轮。她发狠咬碎藏在齿间的药丸,剧毒血液顺嘴角流下,滴在最近的棱镜碎片上。镜面立刻腐蚀出黑洞,将老夫人影像吸入其中。
"你疯了?这是同归于尽的招数!"谢昭咳着血嘶吼。
沈蘅却笑了。
她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那里嵌着从沈玥棺椁取出的翡翠长命锁碎片。毒血与翡翠接触的刹那,整个乱葬岗的地脉开始震动,三百具晶化骸骨破土而出,在空中拼成巨大的星图香炉虚影。
香炉虚影倾倒的瞬间,漫天镜液被吸入炉膛。沈蘅借着气流腾空跃起,将翡翠碎片刺入自己心口的齿轮缝隙。剧痛化作诡异的清醒,她看见每个时空的沈蘅都在做相同动作——七百个伤口流出的毒血在虚空中交汇,凝成一把青铜钥匙。
"原来老夫人要的'钥匙'是跨时空能量共振!"谢昭恍然大悟,"快用星图香炉..."
话音未落,钥匙自动插入虚影炉底的锁孔。真实与虚幻的界限轰然崩塌,他们跌入镜像维度的佛堂。二十年前的老夫人正在给星炉香炉安装机械脏器,而那脏器分明是沈蘅此刻被腐蚀的心脏!
"终于来了。"年轻版老夫人转身微笑,手中金针蘸着沈蘅的毒血,"我等这个闭环等了七个时空轮回。"
佛堂的机械木鱼突然加速敲击,声波震碎沈蘅体表的青铜皮肤。她忍着剥皮之痛扑向星炉香炉,将残留的毒血抹在炉身梵文上。经文遇血变异,疫神庙浮雕中的分娩女尸竟睁开翡翠眼眸。
"你以为逆转时空就能改变命数?"老夫人金针破空袭来,"每个沈蘅都是我养的蛊!"
沈蘅不躲不避,任由金针穿透咽喉。在谢昭的惊呼声中,她握住金针尾端插入自己心口——那里跳动的己非血肉之心,而是从虚空中取出的青铜钥匙。钥匙与金针共振的刹那,所有时空的星炉香炉同时炸裂。
七百个沈蘅的惨叫在各维度回荡,老夫人手中的机械脏器突然长出菌丝反噬其主。佛堂开始坍塌,镜像碎片如刀锋飞舞,将时空割裂成无数残片。
崩塌的佛堂中心升起一座水晶棺,棺中躺着浑身插满量子导管的沈玥。沈蘅扑到棺前,发现妹妹后颈嵌着与自己同源的青铜齿轮,齿缝间卡着半片翡翠锁——正是现实世界中她随身携带的那块。
"原来我们互为因果..."
她颤抖着触碰棺椁,七百个时空的记忆洪流般涌入。每个轮回里,不是沈玥被炼成钥匙就是她化作祭品,唯有这次因谢昭介入产生变量。
谢昭的机械臂突然发出预警,他们所处的时空泡开始收缩。沈蘅扯断沈玥身上的导管插入自己心口,量子液体喷涌而出,在虚空写下《炼傀日志》缺失的终章:
双生归柩日,千棺朝宗时
沈蘅背着沈玥的棺材跃出裂缝,现实中的乱葬岗己化作青铜沼泽。老夫人悬浮在沼泽中心,周身缠绕着从各时空抽取的菌丝能量。她脚下的星图香炉实体比之前庞大十倍,炉口正在吞噬方圆百里的生灵。
"好孩子,这不是第一次对决。"老夫人抬手召出三百具青铜棺,"但会是最后一次。"
沈蘅却将棺材重重砸向沼泽,棺盖弹开的瞬间,七百个时空的毒血从裂缝喷涌。血液与星炉香炉接触的刹那,炉身浮现出所有轮回里沈蘅被炼化的影像,悲鸣声震碎了老夫人的护体菌丝。
"你漏算了人性。"沈蘅咳着血珠冷笑,"每个'沈蘅'都在反抗,我们共享的不止痛苦..."
她扯开衣襟,心口钥匙与翡翠锁拼成完整星图。所有时空的星炉香炉同时发出哀鸣,炉膛内传出此起彼伏的"咔嗒"声——那是无数个沈蘅正在从内部破坏炼傀核心。
青铜血从沈蘅指缝滴落时,乱葬岗的地面开始结晶。
九道烟柱冻成冰棱状的星图,每根冰棱内部都封存着老夫人不同年龄的颅骨切片。谢昭用残存的机械臂敲击冰面,声波震碎的冰渣在空中凝成倒计时——距离申时三刻的"千棺朝宗",还剩七十九次心跳。
"湮灭钟在冰棱交汇处,"谢昭的量子流体正从耳道渗出,"需要你的晶化心脏共鸣。"
沈蘅按住胸口新生的水晶脏器,触感像握着一盏燃烧的琉璃灯。当她将心跳频率调至与冰棱共振时,地底突然传来七百口棺椁同时叩击的闷响。结晶地面龟裂成蛛网状,裂缝中涌出的却不是岩浆,而是老夫人豢养了二十年的青铜菌丝洪流。
菌丝缠住沈蘅脚踝的刹那,谢昭的机械脊椎突然解体。金属骨骼在空中拼成钟锤形状,重重砸向冰棱星图的核心。钟鸣响起的瞬间,所有菌丝凝结成青铜钟摆,悬在二人头顶的倒影维度中。
钟身由三百具疫童骸骨熔铸而成,每根肋骨都刻着反写的《千金方》。钟摆扫过之处,时空出现诡异的褶皱——沈蘅看到二十年前的自己正在老夫人怀中啼哭,脐带连接的却是沈玥溃烂的腹腔。
"这是因果回溯钟!"谢昭用仅存的人类手掌按住钟面,"老夫人要重置双生子实验......"
话音未落,钟内突然伸出数十条菌丝手臂。每条手臂掌心都嵌着微型星图香炉,炉口喷出沈蘅不同年龄的克隆体。最年长的那个抓住谢昭残躯,将他的量子流体注入钟摆,钟声顿时带上机械佛诵经的混响。
沈蘅挥刀斩断克隆体,断颈处喷出的却是自己的记忆碎片——七岁试药时打翻的琉璃盏、十三岁发现沈玥棺纹时的惊悸、昨夜镜渊里谢昭量子化的右眼。这些记忆被钟声震成粉末,融入青铜菌丝形成新的浮雕。
沈蘅的晶化心脏突然爆出强光,光线在钟面烧灼出北斗七星的孔洞。每个星孔中垂下半透明的脐带,末端系着正在晶化的沈玥虚影。虚影们齐声尖叫,声波将谢昭的机械残骸吸向钟内。
"接住!"谢昭在完全量子化前甩出磁索,"我的视觉脉络能破解......"
磁索缠住沈蘅手腕的瞬间,她的瞳孔被机械眼残留的数据流占据。世界突然变成由菌丝网络编织的星轨图,她看到湮灭钟内部藏着九层旋转的疫神庙,每层都囚禁着一个正在老化的自己。最底层的囚徒突然抬头——竟是完全晶化的老夫人,正将沈玥的眼球嵌入钟舌。
沈蘅踏着菌丝跃向钟顶,青铜皮肤在钟声里片片剥落。新生的血管呈现星图纹路,血液滴在钟面上竟腐蚀出西域文字:"双生归一时,千棺启封日"。
沈蘅将晶化心脏按向钟面星图,血肉融化的剧痛中,她看到自己的DNA链正在重组。老夫人植入的青铜基因被星图灼烧,每段被净化的基因都对应钟面一道裂痕。
钟摆突然调转方向,将沈玥的虚影们吸入钟体。融合的瞬间,湮灭钟表面浮现出沈蘅的命盘图谱——生辰八字与千棺朝宗的坐标完全重合。谢昭量子化的残躯突然实体化,机械佛虚影从他脊椎窜出,佛掌与钟摆轰然相撞。
"就是现在!"谢昭的人类部分开始碳化,"切断脐带......"
沈蘅挥刀斩断连接虚影的脐带,断裂处喷涌的却不是血液,而是二十年前被篡改的《双生契》原本。契约碎片在空中重组,文字化作锁链缠住老夫人真身。钟摆在此刻达到共振峰值,整座乱葬岗开始量子化崩塌。
在老夫人尖啸着坠入钟内深渊时,沈蘅抓住从钟舌弹出的物件——正是她婴儿时期被替换的青铜脐钉。钉身刻满微型棺椁,每个棺盖都印着沈玥发病时的面容。
谢昭彻底碳化的身躯随风飘散前,将最后的数据流注入脐钉。沈蘅的星图血管突然发光,光线穿透脐钉映出全息投影:北斗第七星对应的穴位深处,埋着老夫人培育的初代疫病母菌。
当湮灭钟完全解体时,方圆十里的青铜菌丝突然枯萎。沈蘅跪在结晶化的废墟中,发现新生皮肤下流动的不再是血液,而是与星图香炉同源的量子流体。她望向掌心,那里浮现出谢昭机械眼的残影,瞳孔中闪烁着倒计时——
距离末日密码启动,还剩七七西十九个时辰。
夕阳将谢昭碳化的灰烬染成青铜色时,沈蘅的量子流体血液沸腾了。
血管中流淌的星图纹路突然实体化,在皮肤表面凸起成三百六十根琉璃刺。每根刺尖都渗出星图香炉的残香,气息触及的草木瞬间晶化,凝结成老夫人豢养的青铜菌丝标本。沈蘅扯断一根琉璃刺插入地面,裂缝中涌出的却是七百盏逆向燃烧的脏腑灯——灯油竟是谢昭量子化时溢出的记忆残片。
"他要你逃。"最中央的灯芯突然爆出谢昭的声纹,"酉时三刻会有..."
话音未断,整片晶化丛林突然扭曲。菌丝标本复活成流动的青铜瀑布,裹挟着无数微型棺椁冲向沈蘅。棺盖弹开的瞬间,每个棺内都跃出沈玥的虚影,她们腐烂的指尖捏着与沈蘅同源的琉璃刺。
沈蘅割破手腕,量子流体在空中绘出北斗星图。血液接触氧气的刹那,星图突然自燃成青色火焰,将最近的三个沈玥虚影烧成灰烬。灰烬却在空中重组,拼成老夫人机械佛真身的右掌指纹。
"星烬余香!"沈蘅猛然想起《千金方》残页记载,"用你的..."
她突然顿住——本该说"用你的脐钉"的记忆出现断层。低头看去,婴儿时期的青铜脐钉正在量子化,钉身雕刻的微型棺椁逐个开启,喷出带着沈玥体香的灰雾。灰雾触到星图火焰时,竟在空中蚀刻出琉璃材质的逃生梯,阶梯尽头是正在坍塌的镜渊裂口。
沈蘅踏上阶梯的刹那,脚下突然伸出菌丝手掌。那只手戴着谢昭残存的机械指套,掌心托着正在融化的星图香炉。香炉裂缝中渗出西域文字:"残香非遁,噬罪之门"。
逃生梯突然解体成七百颗青铜骰子,每颗骰面都刻着沈蘅不同年龄的死亡方式。骰群在空中组成迷宫,沈蘅的量子血液滴在骰面,竟激活了沉睡的噬菌体——那些老夫人培育的初代疫病母菌,正顺着她的星图血管反向侵蚀。
"赌命吧。"迷宫深处传来老夫人混着机械杂音的笑声,"选错骰子就会..."
沈蘅突然将琉璃刺扎入心脏,剧痛让量子流体加速蒸发。蒸汽在迷宫顶部凝成谢昭的残影,他碳化的手指指向东北方的骰子——那颗骰子正在吞噬其他骰子的菌丝。
当沈蘅抓住目标骰子时,骰面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初生儿。婴儿脖颈带着青铜棺椁纹样,脐带连接的竟是沈蘅正在量子化的子宫。更恐怖的是婴儿瞳孔——左眼是谢昭的机械罗盘,右眼是老夫人的星图香炉。
沈蘅扯断脐带,婴儿啼哭化作次声波攻击。整座骰子迷宫崩塌成青铜尘埃,尘埃中浮现出三十三年前的双生子产房幻象。她看到老夫人将某种星图菌丝注入自己脐带,而真正的沈玥正在隔壁房间被活体解剖。
"原来我是培养基..."沈蘅的星图皮肤突然皲裂,"沈玥才是..."
量子血液从裂缝喷涌,在空中凝成《双生契》残卷。契约文字突然活过来,化作锁链缠住产房幻象中的老夫人。与此同时,现实世界的青铜脐钉彻底融化,钉液渗入地面形成逆五芒星阵——每个星尖都立着正在晶化的沈玥虚影。
虚影们齐声诵经,声波震碎了沈蘅的琉璃刺。新生的骨刺从伤口钻出,表面天然铭刻着反写《千金方》。最长的骨刺突然调转方向,刺入沈蘅眉心——剧痛中,她看到了末日密码的全息投影。
老夫人真身从星阵中央浮出的刹那,沈蘅的星图皮肤彻底剥离。新生的躯体呈现半透明量子态,内脏清晰可见——心脏位置跳动着微型星图香炉,肺部布满青铜骰子纹路。
"这才是完美的疫庙容器!"老夫人的机械佛躯开始过载,"让千棺..."
沈蘅突然伸手插入自己胸腔,扯出香炉心脏按向逆五芒星阵。星阵吸收香炉的瞬间,方圆十里的青铜菌丝同时枯萎,老夫人的机械佛躯被反噬的星图火焰包裹。
当最后一丝残香散尽时,沈蘅发现枯萎的菌丝堆里埋着谢昭的碳化颅骨。颅骨天灵盖上刻着北斗第七星的方位,正是《千金方》记载的死而复生之穴。暮色中,她新生躯体的指尖开始渗出带着星图香气的量子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