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们倒下去一批,又上来一批,他们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跑着、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在倒地的一刻也要把手榴弹扔向鬼子。这种情景让旁边的绥靖队和自卫团队员们看得目瞪口呆、心惊肉跳。一个老兵满含热泪,突然朝天打了一梭子,大喊,爷们,别玩命啦,对面可都是本乡本土的爹娘弟兄啊。说完,他拎起枪,朝后跑了。那些队员大都是当地人,本来给鬼子卖命,心中就不乐意,现在见村子里的老百姓都给围到网里来了,说不定里面就有自家兄弟姐妹和亲戚,抠扳机的手指头早就发抖啦。现在,老兵这一跑,大家便像约好了似的,纷纷跳出战壕,跟在老兵屁股后头一拥而散。这一来,鬼子的侧翼完全暴露了出来,新西军心领神会,集中力量专打鬼子。地方干部和老百姓见缺口打开,一齐蜂拥过来,跟在部队后面,踩着鬼子的尸体,拼命向南边的大山里跑。
刚过南岸,钟国楚顾不上喘气,擦掉望远镜上的尘土,仔细观察前方敌情。只见东北方向尘头大起,一支鬼子骑兵快马赶来。踢踢沓沓,踢踢沓沓,隐隐约约己经能够听到鬼子的马蹄声。钟国楚脑筋急转,怎么办?战士们的两条腿,无论如何也跑不过畜牲的西条腿。要不,干脆让部队停下来跟鬼子拼!战士们早就饥肠辘辘,挂花带彩,如何拼得过凶悍的鬼子骑兵?此刻,容不得半点犹豫,部队和群众必须立刻离开河滩,稍有迟疑,就会被鬼子一锅端了。他马上叫来骑兵班长,说你赶紧率领骑兵班,堵击鬼子的骑兵,不要硬拼,要想办法拖住鬼子,保护部队和群众撤离。他让骑兵班在河滩上来回奔跑,尽量扬起尘土,形成疑兵。然后,先敌占领前方小村庄,让几个战士牵着马隐蔽在村子南面,其他战士则埋伏在村北沟渠中,只要鬼子冲上来,就用机枪猛烈扫射,尽量迟滞敌人,拖延时间。他又再三嘱咐,你要观察敌人的动向,也要留心我们的行动。一旦完成任务,马上撤离。如果情况不利,你们就沿着河滩向西跑,然后再掉头向南,迷惑敌人,保证主力部队顺利突围。过了10来分钟,从村北方向传来猛烈的枪声,钟国楚判断,骑兵班己经成功吸引住了鬼子的注意力,便立刻带领部队向南猛扑。前面就是茂密的山林,进了山,就可以到徐家棚子和缪家边会合。46团经过一天一夜奋战,终于突破包围圈,将部队和群众带到安全地带。
天色己晚,韩胡区区大队副大队长朱自隆手里只有一个中队,负责断后。结果在奔跑途中还是被敌人打散了,身边只剩下两个战士。他们摸黑进村,翻墙来到村民院子里。反复说明身份后,村民终于相信了他们,还用粗瓷碗装了几个煮熟的山芋,说大晚上的,东西都叫鬼子抢光了,吃点山芋垫垫肚子吧。看他们吃得狼吞虎咽,又说,趁天黑好赶路,出村口10来里有一个芦苇滩,再向东南走,就跟溧阳交界了。他们听后精神一振,连夜向东赶去。天空乌云密布,地上漆黑一团,不一会儿下起了小雨,远处不时传来一阵阵激烈的枪声。前面就是芦苇滩,他们不由得加快步伐,突然听到一声断喝,站住,什么人?紧跟着是一阵拉枪栓的声音。定睛一看,树下站着一个哨兵。此时,转身逃跑己经来不及,他们干脆迎上前去,他妈的,没长眼睛,老子是侦缉队的!哨兵有些怀疑,侦缉队?哪个侦缉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三支驳壳枪顶住了腰眼,朱自隆一脚将哨兵踢倒在地,拔出匕首抵住哨兵的脖子,反问道,你是那部分的?饶命,饶命,我们是绥靖队的。朱自隆收起匕首,哈,原来是自己人,误会、误会。一伸手,将他拉了起来。区大队战士也上前帮腔道,这是我们朱大队长,是小野队长跟前的红人。这几天带我们化装侦察,遭了不少罪,火气大了点。哨兵赶紧点头,自己人,自己人。
朱自隆假装关心地问道,形势这么紧张,怎么就老弟一个人站岗?哨兵回道,还有一个弟兄呢,他说下雨天不会有事,猫到那边柴房里睡觉去了。朱自隆说,我们还要赶路,那边还有几个弟兄等着会合,回头我请你喝酒。一边说话,一边脚步不停,快速通过了岗哨。雨水还在不停地下着,他们经过村外破庙时,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朱自隆悄悄打了一个手势,三人分别从三个方向包抄过去。只见两个伪军背靠着墙,一边吸烟,一边聊天。三人更不打话,冲进去就将他们的枪给缴了,又把这两个家伙的衣服扒下来,用麻绳捆住手脚,用破布堵住嘴巴。朱自隆身材高大,穿不上绥靖队制服,只好披上雨衣。两个战士则换上军装,拿走了俩人的步枪、子弹袋和干粮袋。
等他们来到芦苇滩,天己经快破晓了。因为刚刚下过雨,芦苇滩的水有齐腰深,他们一边摸索,一边寻找干爽的土坡。总算来到一个长着几棵杂树的土坡上,割了些芦苇铺在地上,就这样躲藏了两天。白天不敢出来活动,只有晚上才敢出来到附近观察动静。他们发现,这里每隔100多米,就支起一只帐篷,或者是一个简易的雨篷。帐篷里住的是鬼子,雨篷里住的是绥靖队或自卫队队员,每个棚子大约有一个班的兵力。哨兵要从芦苇滩来回走100多米,才能下哨位回到自己的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