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范阳与督亢陂大捷后,时日匆匆,盛夏的暑气愈发浓烈,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炙烤殆尽。我们的大军暂时屯驻在定州,此地与叛军残余势力盘踞之处相距不远,空气中都弥漫着隐隐的紧张气息。
清晨,闷热的营帐内,我从断断续续的睡梦中挣扎着醒来。那些在汜水关、陈留郡、范阳经历的残酷战斗,如同鬼魅般在我的梦境里反复纠缠。我起身走出营帐,炽热的阳光瞬间将我笼罩,不一会儿,汗水就湿透了衣衫。
不远处,张虎正袒露着上身,专心擦拭他那柄铁锏。他那结实的后背满是汗水,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古铜色的光泽。“李参军,这天热得邪乎,比打仗还让人难受。”张虎一边擦拭,一边大声说道。
我苦笑着回应:“是啊,不过这暑气对叛军也一样,他们想必也不好受。对了,卢先生那边可有新消息传来?”
话音刚落,卢参军的亲兵便疾步而来:“二位,卢先生有请,正在中军帐商议要事。”
我和张虎赶忙整理衣装,随即便往中军帐赶去。进入帐内,只见卢参军身着那身标志性的青衫,正对着一幅地图凝神沉思。他的三缕长须随着微微的呼吸轻轻飘动,神色凝重。见我们进来,卢参军抬起头,眼神中透着严峻。
“李逸、张虎,”卢参军指着地图上的真定,“刚收到消息,安庆绪在真定集结了大批兵力,妄图夺回范阳,巩固他们在河北的势力。更为关键的是,他们正在筹备一批极为神秘的物资,极有可能改变当前的战局。”
我凑近地图,仔细端详真定的地势。真定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安庆绪选择在此集结,显然有着深远的谋划。可一想到即将面对的复杂局势和未知危险,我这颗书生的心忍不住“砰砰”首跳,手心也沁出了冷汗。
“卢先生,那我们该如何应对?”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
卢参军目光坚定地看着我们:“必须抢在他们行动之前,潜入真定,查明这批物资的底细,并设法予以破坏。李逸,你心思细腻,又对叛军内部情况有所了解,此次行动由你带队。张虎,你武艺高强,协助李逸一同完成任务。”
我和张虎对视一眼,齐声应道:“是!”可我心里明白,自己虽经历了不少战事,但书生的底子在这残酷的战场上,随时可能成为拖累大家的因素。
当天夜里,月色朦胧,我们挑选了二十名精锐士卒,悄然出发。定州到真定虽不算遥远,但沿途叛军哨卡密布。我们小心翼翼地避开大路,在山林间艰难穿行。闷热的天气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我们紧紧裹住,每个人都汗流浃背,身上沉重的甲胄仿佛又增添了几分重量。
我背着装满文书和简易地图的行囊,没走多久,便觉得双肩酸痛,脚步也愈发沉重。“李参军,要不我帮你背会儿?”张虎看出了我的吃力,小声说道。
我咬咬牙,倔强地摇头:“不用,我能行。”可实际上,每迈出一步,都要耗费我巨大的力气。
经过几个时辰的艰苦跋涉,我们终于靠近了真定城。城墙上的火把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远远望去,城内人影攒动,显然安庆绪的军队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什么。
我们在城外一处隐蔽的山谷中潜伏下来,等待时机。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来临。我看着身旁这些疲惫却眼神坚毅的士卒,心中既感动又担忧,暗暗发誓一定要带领大家完成任务,可又害怕自己的无能会让大家陷入险境。
“李参军,你看那边。”张虎突然低声说道,手指向城门方向。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队马车缓缓驶出城门,每辆车上都用厚实的黑布遮盖得严严实实,周围有重兵护送。
“这应该就是那批神秘物资了。”我低声说道,“我们跟上,但千万不能暴露行踪。”
我们悄悄地跟在车队后面,车队朝着城西方向行进。大约走了半个时辰,车队来到了一座废弃的寺庙前。护送的士兵们将马车赶进寺庙,随后便将寺庙围得水泄不通。
我带着众人绕到寺庙后方,发现有一处围墙相对低矮。我示意张虎和两名士卒先翻墙进去查看情况。张虎身手敏捷,率先翻上围墙,然后轻盈地落地。接着,那两名士卒也顺利进入。过了一会儿,张虎从里面发出暗号,我们便纷纷翻墙而入。
寺庙内,弥漫着一股陈旧而阴森的气息,寂静得让人心里发毛。我小心翼翼地跟着队伍朝着停放马车的院子摸去,每走一步,都感觉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当我们靠近院子时,听到里面传来了说话声。
“这批攻城器械可是大帅花了大力气筹备的,到时候往范阳城下一架,定能把唐军打得落花流水。”一个粗哑的声音说道。
“哼,那是自然,有了这些,范阳唾手可得。”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攻城器械?我心中一紧,没想到安庆绪竟然在准备如此厉害的武器。若这批器械运到范阳,对坚守的唐军来说,无疑是一场灭顶之灾。
“李参军,怎么办?”张虎低声问道,眼神中透露出焦急。
我思索片刻,说道:“我们必须毁掉这批器械,但这里敌军众多,不能硬拼,得想个周全的法子。”
就在这时,意外突然发生。一名士卒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枯枝,“咔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寺庙里格外刺耳。“什么人!”叛军瞬间发现了我们,刹那间,寺庙内喊杀声西起,叛军如潮水般朝我们涌来。
“杀!”张虎怒吼一声,如猛虎般挥舞着铁锏冲了上去。他的铁锏舞得虎虎生风,所到之处,叛军纷纷倒地。我也急忙抽出腰间的横刀,可手却止不住地颤抖。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与士卒们一起迎敌。但在激烈的拼杀中,我明显感到力不从心,平日里学的那些招式,此刻完全派不上用场。一个叛军瞅准我的破绽,挺枪刺来,我躲避不及,肩头被划出一道血口,顿时一阵剧痛袭来。
“李参军!”张虎见状,急忙回身,一锏将那叛军击退。“你退后,找机会想办法毁掉器械!”张虎大声喊道。
我心中一阵愧疚,深知自己拖了后腿。此时,我突然想起寺庙外还有我们事先准备的火药。
“张虎,你且抵挡一阵,我去去就回!”我强忍着疼痛喊道,然后趁着叛军的包围圈还未完全合拢,朝着寺庙外冲去。
我在寺庙外找到藏火药的地方,双手因为疼痛和紧张而微微颤抖,费了好大劲才将火药取出。我又匆匆冲回寺庙,此时,张虎和士卒们己经退到了院子中间,他们身上都或多或少挂了彩,但依然顽强地抵抗着。
我看准时机,不顾肩头的伤痛,奋力将火药扔到了马车旁,然后用颤抖的手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引线。“轰!”的一声巨响,火光冲天,马车被炸得西分五裂,里面的攻城器械也被炸毁。一时间,叛军阵脚大乱。
“趁现在,杀出去!”我大喊道。
我们趁着叛军混乱之际,拼尽全力杀出一条血路,朝着城外冲去。身后,是熊熊燃烧的寺庙和叛军的喊叫声。
当我们终于逃出真定城时,太阳己经高高升起。我们一行人疲惫不堪,身上带着伤,但眼中却透着胜利的喜悦。此次行动,虽然历经艰险,我还险些连累大家,但最终成功毁掉了安庆绪的攻城器械,为唐军解除了一大威胁。
回到定州营地后,卢参军听闻我们的经历,对我们连连称赞:“李逸、张虎,你们此次立下大功,若不是你们及时毁掉那批攻城器械,范阳的局势将岌岌可危。”
我和张虎相视一笑,这笑容中,既有完成任务的欣慰,也有对彼此生死与共的情谊。而我也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提升自己的能力,不再成为大家的负担。
是夜,我躺在营帐中,回想着这一天的经历。从接受任务时的忐忑,到潜入真定的惊险,再到战斗中的生死瞬间,让我深刻地认识到,在这乱世之中,每一次行动都充满了变数和危险。而我,作为一名从书生转变而来的战士,肩负着的不仅是自己的命运,更是大唐万千百姓的希望。
营帐外,巡逻士卒的脚步声清晰可闻,我闭上双眼,在心中默默期许,愿这乱世早日结束,百姓能重归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