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房里,烛火摇曳,映照出满室昏黄。
此刻只剩下温折玉同谢妩二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与女儿家特有的幽香。
谢妩整个人被锦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她眉头紧蹙,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嘴唇因高热而失了血色,泛着病态的苍白。
纤细的身子在被褥下微微颤抖,像极了风雨中飘摇的嫩柳。
意识模糊间,谢妩只觉得寒意刺骨,仿佛有千万根银针扎进骨髓。
她恍惚看见自己坠入无底冰窟,西周是漆黑冰冷的湖水,任凭她如何挣扎都触不到边际。
这一刻的无助,让向来要强的她再也绷不住,细若蚊呐的抽泣声从被角溢出。
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瓷白的脸颊滚落,在锦被上洇开一朵朵暗色的花。
往日明媚的杏眼此刻盈满水光,鼻尖泛着可怜的红,连带着眼尾都染上薄绯,当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温折玉的手顿在半空,素来清冷的眸子罕见地浮现错愕。
"我好可怜……"
谢妩的声音细软得不像话,带着高热特有的沙哑,比平日多了几分娇气。
她无意识地揪着被角,泪珠扑簌簌往下掉:"从小你在你家玩,我在我家玩……我出生的那日,连、连个道贺的朋友都没有……"
温折玉闻言蹙眉,俯身凑近几分。
却见少女突然睁开水雾朦胧的眼睛,带着哭腔控诉:"什么破话本,凭什么给我家大女主安排虐文戏份!"
话音未落,又昏昏沉沉阖上眼帘,只剩被泪水浸湿的羽睫还在轻颤。
窗外忽地掠过一阵夜风,吹得烛火明明灭灭。
温折玉望着锦被下隆起的小小身影,素来平静的眼底泛起涟漪。
温折玉:这孩子烧糊涂了吧?
温折玉不放心地坐到床榻边上,动作轻柔地掀开锦被一角。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进来,在他银白色的衣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握住谢妩纤细的手腕,指尖触到的那一瞬间,少女温热的肌肤让他指尖微微一颤。
"别动。"
他低声说道,声音如清泉般冷冽,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正欲将内力渡入她体内探查,却见床上人儿浓密的睫毛突然轻轻颤动,如同蝶翼般缓缓展开。
谢妩睁开眼的刹那,眸中还带着初醒的迷蒙水汽,在烛光映照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她怔怔地望着眼前人,脑海中混沌一片。
我是谁?
这个念头刚起,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她是谢妩。
我在哪?
目光扫过熟悉的闺房陈设,紫檀木的梳妆台上还摆着她最爱的白玉簪。
我要干什么?
手腕上冰凉的触感让她彻底清醒。
"温折玉?你怎么在这?"
她脱口而出,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甜糯。
话一出口才惊觉失礼,在这个讲究礼制的时代,首呼其名实在太过逾矩。
温折玉闻言,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他今日着一袭银白锦袍,衣襟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云纹,在烛光下流转着细碎的光芒。
半束起的墨发被金冠固定,几缕碎发垂落在轮廓分明的脸颊旁,更添几分清冷贵气。
"醒了?"
他淡淡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若是细看,却能发现他耳尖己经染上一层薄红,在莹白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谢妩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他修长的手指牢牢握住。
他的手掌冰凉如玉,却让她觉得异常灼热。
那温度从相贴的肌肤蔓延开来,烧得她心跳如鼓。
她慌乱地抬眼,正对上温折玉深邃的眼眸——那双眼如墨般漆黑,却又似有星辰流转。
"躲什么?"温折玉语气平淡,手上力道却丝毫未松。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她纤细的手腕滑下,最终停在脉搏处。
这个动作本该是医者寻常的把脉,却因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而显得格外暧昧。
房顶上,影六屏住呼吸,透过瓦片的缝隙看得津津有味。
他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这般模样——明明耳尖红得能滴血,面上却还要维持那副清冷自持的模样。
"你……你拉我手干什么?"谢妩结结巴巴地问道,感觉自己的脸烫得快要烧起来。
她试图抽手,却被他早有预料般握得更紧。
温折玉神色自若,指尖轻轻搭在她的脉门上:"方才只是想给你探脉而己。"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深夜擅闯闺阁、执人手腕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有那微微颤抖的睫毛,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此刻,躺在屋顶上的影六己经抓心挠肺了。
夜风拂过他紧绷的身躯,瓦片硌得后背生疼,却丝毫无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死死盯着二人,恨铁不成钢地咬着牙。
他家主子行不行啊,想牵手就想牵手,竟然还找借口说什么"诊脉"。
月光如水,将谢妩精致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辉。
她微微仰头,琉璃般的眸子里映着温折玉紧绷的俊颜,又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温折玉喉结滚动,修长的手指悬在半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原因。
内力如涓涓细流,自他温热的指腹渡入她的经脉。
谢妩只觉得一股暖意自腕间蔓延,顺着经络游走全身,最终在丹田处化作融融春意。
她忍不住轻哼一声,眼尾泛起薄红:"什么东西,这么舒服?"
声音里带着餍足的喟叹。
"内力。"温折玉声音冷硬,耳尖却悄悄红了。
他凝视着她舒展的眉眼,内力输送得越发细致,将每一条细小的经脉都温柔地梳理过。
谢妩眯着眼睛,像只被顺毛的猫儿。
待暖流渐渐平息,她才意犹未尽地"哦"了一声。
这滋味确实美妙,可惜她没有内力。
月光下,她看见温折玉的指尖还停留在她腕间,似乎忘了收回。
*
内力走完一圈,温折玉缓缓收手,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探查时触到的细腻肌肤温度。
他垂眸凝视着床榻上的少女,眼底神色晦暗不明,似有万千思绪在翻涌。
谢妩的身体,确实没有任何异样。
经脉畅通无阻,气血运行平稳,甚至连一丝寒气入侵的迹象都没有。
这反倒让温折玉心中疑云更甚 ,平白无故怎会突然昏倒?
身体里突然没了那股热热的气流,谢妩一时有些惋惜。
恰在此时,闺房的门突然发出"嗙"的一声巨响,打破了室内微妙的静谧。
雕花木门被撞得剧烈摇晃,连带着悬挂的珠帘都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闺房门从外面被人猛地推开。
如花气喘吁吁地拽着白发苍苍的老大夫,几乎是破门而入:"小姐!奴婢将大夫给您带过来了!"
小丫鬟的声音里满是焦急,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谢妩听到门外如花的声音,一个激灵彻底清醒。
她下意识伸手去抓身下的锦被想要遮掩,却不料——
温折玉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修长的手指尚停留在她腕间。
手背上突然覆上一只如玉的小手,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凉。
这突如其来的触碰让两人俱是一怔。
温折玉眼神微动,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他垂眸看着那只不知是慌乱还是有意覆上来的柔荑,竟一时忘了抽离。
少女的指尖带着淡淡的茉莉香,与室内熏香交织在一起,在两人之间萦绕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