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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纱，花酿的醇香仍在唇齿间萦绕。
叶婉歌饮了不少花酿，此刻脸颊微红，想着出来吹吹风解酒，便从席位上独自离开了。
长公主府布置繁琐，不过有上一世的记忆在，她也不是第一次来长公主府了，所以这些小路对她来说，并不陌生。
尤其是长公主府的九曲回廊，对她而言宛若掌纹般熟悉。
那些雕着如意云纹的栏杆，转角处摆放的珐琅彩瓷瓶，甚至是假山后那株并蒂海棠的位置，都在前世记忆里烙下深刻印记。
她驻足在临水的六角凉亭，指尖无意识地着汉白玉栏杆上冰凉的露珠。
夜间，晚风微凉。
叶婉歌站在凉亭里，目光望向河对面，隐隐约约模糊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还不等她看清，便忽有衣袂破空之声掠过水面。
对岸竹林间玄色身影如惊鸿踏雪，转瞬便落在三尺之外。
来人金线绣制的螭纹在月光下流转暗芒，腰间羊脂玉禁步竟未发出半点声响。
男人穿着玄色束腰长袍，衣领上金丝滚花纹细密雅致，身姿挺拔清隽，步伐沉静从容，一身的贵胄之气。
他的五官生得很俊美，垂眸时，眼尾勾长，有种邪魅狂猥的味道。
看清来人后，叶婉歌脑海中只有两个字：
是他。
叶婉歌心中一紧，上一世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伴随着痛苦的回忆。
她转身欲走，没有丝毫迟疑。
而她的身后正是——萧墨羽（原男主）。
男人见她转身欲走，面上有几分疑惑，连忙开口阻拦：“婉歌？”
萧墨羽的声音还带着塞外归来的沙哑。
他向前半步，袖口熏的龙涎香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那是尚未洗净的战场所息。
叶婉歌脚步一顿，却未回头，声音有些颤抖：“不是，你认错人了。”
她加快脚步想要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可萧墨羽哪肯轻易放她走。
叶婉歌旋身时发间步摇划出冷冽的弧度，却在迈步刹那被铁钳般的手掌扣住手腕。
她垂眸看见对方拇指上那枚熟悉的翡翠扳指，前世正是这双手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只瞬间，她眼底的寒意更甚。
“婉歌，别闹了，我知道是你。”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叶婉歌心中恨意翻涌，上一世她被萧墨羽欺骗利用，落得个凄惨下场，如今怎会再让他靠近。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过身怒视着他：“你若再纠缠，我便喊人了！”
萧墨羽眉头紧皱，眼中满是不解与受伤，“婉歌，你为何如此？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这一个月来，他受父亲之命北上征战，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大获全胜，凯旋而归。
得知今日是姑母的生辰，他知道叶婉歌一定会回来，所以他一回宫，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急匆匆地赶来见她。
然而，当他见到叶婉歌时，她的态度却让他大失所望。
她的冷漠和疏离，与一个月前相比简首判若两人。
明明一个月前还不是这样，二人算得上青梅竹马，他对她倾心己久，而她对他也并非毫无感觉，只差那么一点点，他们就能修成正果。
叶婉歌生性清冷，哪怕对他有意，也从未如平常女子那般讨好他，可偏偏他爱的就是她这副冰清玉洁的模样。
可是现在，叶婉歌却突然冷笑一声，冷冷地说道：“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错了。”
说罢，她决然地转身离去，留下萧墨羽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心中满是困惑与迷茫。
萧墨羽回过神来，急忙追上去再次拉住叶婉歌。
萧墨羽一脸狐疑地看着叶婉歌，语气中带着些许焦急：“婉歌，你把话说清楚，我不明白你为何突然这样。”
叶婉歌被他用力一扯，身体猛地向前倾倒，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她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眼底的冷漠几乎要溢出来。
只见她手腕轻轻一翻，动作迅速而敏捷，指尖瞬间冒出几根细小的银针，闪烁着寒光。
还未等萧墨羽反应过来，她便毫不留情地将这些银针扎进了他抓着她衣裙的手背上。
叶婉歌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萧墨羽，那笑容中透露出一丝冷漠和决绝：“既然殿下执意纠缠，那就别怪臣女手下不留情了。”
萧墨羽只觉得手背一阵刺痛，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盯着叶婉歌。
眼前的女子明明嘴角挂着微笑，然而那对杏眼却如千年寒潭般冰冷，毫无温度可言。
他不禁心生寒意，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温婉可人的叶婉歌吗？
萧墨羽吃痛地闷哼一声，俊眉紧紧皱起，下意识地松开了原本紧握着叶婉歌衣裙的大手。
他低头看着那微微泛红的手背，上面还残留着几根细小的银针，心中的震惊和不解愈发强烈。
他从未想过，叶婉歌竟然会对他出手。
仅仅只是过了一个月而己，她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冷酷无情？
“婉歌，你竟如此狠心？”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像是受伤的野兽。
叶婉歌看着他，眼神冰冷，冷嘲道：“狠心？殿下这话说的可没有任何依据，比起殿下来，臣女连皮毛都算不上。”
萧墨羽一脸惊愕地看着叶婉歌，他实在想不通她为何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眉头微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难以置信，仿佛她所说的一切都是天方夜谭。
“婉歌，你莫不是喝醉了说胡话？还是听信了他人的谗言？”萧墨羽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急切和不解。
然而，还没等叶婉歌回答，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这声音虽然很轻，但在这寂静的夜晚却异常清晰，似乎有人正朝他们走来。
叶婉歌心中一紧，她不想再与萧墨羽继续纠缠下去，尤其是在有其他人可能出现的情况下。
于是，她趁着萧墨羽愣神的瞬间，毫不犹豫地转身，迅速地跑开了。
萧墨羽眼睁睁地看着叶婉歌的身影在他眼前消失，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疑惑和不甘。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凝视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背。
那上面，刚刚被叶婉歌扎过的针孔处，还隐隐作痛。
“来人。”他回过神来，眼眸一沉，脸色冰冷。
话音一落，他的身后出现了一名黑衣人。
"去查。"他碾碎指尖残留的茉莉香粉，那是她惯用的头油味道。
黑衣人无声跪地时，亭角铜铃正被夜风撞出清越声响。
黑衣人恭敬回应：“是。”
随后，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
假山后的叶婉歌攥着银针的手指微微发抖。
她站在亭子不远处，目光凝视着亭中的那个身影，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个身影，曾经让她魂牵梦萦，如今却成了她心中无法言说的痛苦。
她的心如刀绞一般，每一下都痛彻心扉。大仇未报，仇人就在眼前，而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
这种恨意，像毒蛇一样在她心中盘旋，啃噬着她的灵魂。
她的拳头紧紧握着，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
从今以后，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示弱，更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可是，内心的痛苦却如潮水般汹涌，几乎要将她淹没。
夜露沾湿的裙裾贴在脚踝，凉得像前世那场永远下不完的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