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开着车窗露出微皱的眉头和有些埋怨的眼神。
弦卷唯微笑着目送轿车一路送小睦离开了弦卷家的庄园,像是看女儿般温柔的眼神慢慢消散,调整了下呼吸恢复心态,对虽然看不到身影但肯定就在某个不会打扰他的视野盲区的黑衣人招了招手。
“少爷。”黑衣人像是突然刷新出来般出现在弦卷唯眼前。
“铃木桑,帮我准备下,今天去长崎女士的公司视察,用股东代表的名义。”
“我明白了,是少爷你刚回到东京时一起吃过晚饭调任社长的那位丧偶的长崎女士?”
“对,就是长崎素世的那位妈妈。咳,是离异,不是丧偶。”
“虽然前夫去世一般不称之为丧偶,但如果算的话,两个说法都对,少爷。”
“?”弦卷唯挑了下眉角看向面前的黑衣人。
“其实……”
黑衣人展开手臂下夹着的平板,从中调出一份报告。
“根据我们的调查,那位素世小姐的生父一之濑先生这两年大概因为受到长崎女士的刺激,有了短期暴富的想法,我们发现他在弦卷财团控股的证券公司开设的期货和外汇账户有着大量交易记录。”
弦卷唯接过黑衣人递来的平板,眉角再次止不住地一跳:
“我好像猜到长崎女士为什么丧偶了。”
“您应该猜中了结尾却猜不中经过,少爷。”回想着报告的内容,黑衣人墨镜背后的眼神有些古怪。
“……?”弦卷唯抬眼看了看这位自从开始他接触弦卷家的产业,就一直在资本事务和各种杂事上帮自己操了不少心的黑衣人。
铃木桑一向不太会说多余的话,连她都这个样子……
弦卷唯先合上了平板,闭上眼猜谜道:
“离婚后,那位一之濑中登混得不如意,于是把翻身的希望寄托在金融杠杆上了?”
“其实一之濑先生事业上一开始没太大的问题,虽然不如长崎女士那么传奇,但也是比较有希望的企业中层。”
“……虽然就算符合猜测也不算多么巧合,但他不会是我家旗下某个企业的中层吧?”
“哦,那倒不是,一之濑先生离婚后经历了一次跳槽,后来供职于丰川地产。”
“你再说一遍,哪里?”
“就是您想的那个丰川地产。”
弦卷唯长叹了一声,扣着平板双手一拍:
“一年前引咎辞职的还不止丰川清告,是吗?”
“是的,虽然数额不至于伤筋动骨,但由于亏空原因是遭到土地款诈骗,丰川清告的能力和智力都受到了极大质疑,引咎辞职的同时一批涉及此事的他手下供职的中层也被牵连解雇。”
黑衣人在说到“能力和智力都受到极大质疑”时,面色也明显变得有些奇怪。
“亏168亿不算什么,但遭受土地款诈骗这种事情我也很难相信会发生在丰川财团可能掌舵的下一代赘婿身上……”
“虽然很多地方都还在用传真机影响核实效率,但不管怎么说急着打出去这些款子实在是太草台班子,就算急着证明自己也不该这样,丰川定治又没有第二个孩子……”
弦卷唯“啧”了声摇摇头,而黑衣人则继续讲解:
“如您所想,经手过此事的中层也包括一之濑先生。”
“被解雇后,虽然还有一些积蓄,但大概是出于对坐吃山空的恐惧,又难以适应生活水平的下降、不愿接受打零工的微薄收入,原本在金融市场上低杠杆小心交易、略有小赚的一之濑先生放大了杠杆倍率。”
弦卷唯长长地叹了口气:“完蛋了。”
“是啊,完蛋了。”黑衣人点点头。
因为这是2020年。
即使上半年还没过完,金融市场上也出现了足够多的“这辈子我真没见过”的光怪陆离的黑天鹅事件。
交易上了高杠杆的人遇到黑天鹅引发的剧烈价格波动,不是暴赚就是亏光。
高倍杠杆+赌狗心态下,你可以快速暴赚很多次,但只要失手一次基本就完蛋了。
“最后一之濑中登的账户是怎么完蛋的?”
“前阵子引发原油负价格的那次暴跌,他没做好止损穿仓了,算上全副身家还倒欠了些。”
“……然后,就晴天娃娃或者自由落体了?”
“这个也不是,少爷您用正常人的思路是很难想到最后这一段经过的。”
弦卷唯笑着摇了摇头:
“请说吧,铃木桑。”
“走投无路之下的一之濑先生收到了‘赚了大钱’的昔日友人的电话,邀请他共襄盛举一起发财,这是我们调取运营商通话记录发现的。”
“目的地是?”
“东南亚,那个出产翡翠的地方。”
弦卷唯学着素世的样子,也搓了搓手指。
真是无法预测的命运之舞台啊。
“原油负价格那次……好像也没过多久?就算被骗到那边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噶掉了吧?而且这么快就查到他已经飞升哈基登星球了?”
黑衣人点点头:“一般来说到了那种地方,要查证比较困难,但这次比较巧合。”
“之前按少爷您的吩咐去抓捕丰川地产土地诈骗案涉案人员,诈骗了丰川清告的团伙有几个成员跑到了那边的园区老巢,我们调了几具米歇尔装甲去抓人。”
“交火过程中园区的看守力量陷入真空,很多人四散奔逃,根据法医检验结果,一之濑先生生前最后几天遭受过多次电击,被人推搡后不幸从楼梯滚落,连摔二十余级台阶后,后脑撞在了水泥地面上,所以当场……”
“得到园区人员名册后,我们得以确认一之濑先生的身份,实在是很巧……其遗体现已运抵东京。”
弦卷唯默默点了点头,重新打开IPAD看向报告最后的现场照片。
穿着蓝色格纹囚服的男人正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好像亖了一般。
弦卷唯不想再看,“啪”的一声合上IPAD的盖子。
沉默了小半分钟,弦卷唯重新睁开眼睛,眼底有些,声音听起来带着不舍与惋惜:
“太不幸了,是吗?”
“是的少爷,太不幸了。”
“年富力强却撒手人寰,真不敢想象他在人生最后的几天有多么绝望。”
“是的少爷,太绝望了。”
“虽然以前和他素昧平生,但出于基本的人道,我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素世同学和长崎女士,并给一之濑先生以最后的体面,比如一场有我和二位小姐夫人出席的葬礼,是吗?”
“是的少爷,太人道了。”
“唉……”
弦卷唯再次闭上眼,擦了擦眼角的液体,嘴角微微。
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