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文,别看了,先把药喝了吧。”
温则风的妻子是娶得本村的姑娘,没有名字,因此,年长些的都叫她则风媳妇。
温家的日子不好过,是众所周知的。
但温家男人都读过书,这一点在相亲市场上却是很吃香的。
当然,这也仅限于那些不怎么疼孩子的人家。
毕竟这一家子都没什么读书的天赋,银钱反而烧得快。
温景文今年刚六岁,到了可以送去书院读书的年纪。
小小的人儿,此刻板着小脸,很是认真地看着手里的书,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念着。
听到他娘这话,他这才停下:
“好的,娘。谢谢您。”
他将书放下,接过娘递过来的药碗,将里面的药一饮而尽。
等喝完,正要拿书,小家伙突然愣了一下,看向母亲:
“娘,今天换药了吗?怎么感觉喝完的感觉跟以前不一样?”
“没有换药啊。”
则风媳妇看了看药碗,又看了看儿子的脸色,抬手轻轻摸了摸儿子的额头,
“景文,你是觉得不舒服吗?”
温景文摇了摇头:
“不是。就是觉得有股热流在身体里游走,感觉整个人都舒坦多了。”
未知的事物总让人心里发慌,但乡下人家也并不习惯请大夫。
则风媳妇笑了笑:
“舒服了就好。你要不再睡会儿?等再发发汗,应该就能好了。”
温景文点点头:
“好。”
说着,缓缓躺下。
则风媳妇给他掖了掖被角。
温景文没一会儿就觉得眼皮沉重,睡着了。
则风媳妇端了药碗出来,轻轻关上了房门。
“则风媳妇,景文怎么样了?”
温长山正在劈柴,将今早拾回来的木柴都劈成差不多的断给码好。
见则风媳妇出来,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问道。
则风媳妇心里没底:
“应该是好些了。他刚才说吃了药,感觉舒坦多了。我就让他再睡会儿,说不定再发发汗,能好起来呢。”
温长山点点头:
“那就好。”
又悄悄看了正屋一眼,往则风媳妇的方向走了两步,压低声音提醒她,
“景文在屋子里,你爷爷又看不见,你平时叮嘱着让他好好休息。看书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身体才最重要。”
则风媳妇想到儿子这几日手不释卷的模样,有些发愁:
“二叔,我劝了,可那孩子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拗得很。”
这话一出,温长山和温长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能随谁?这家里最拗的,不就那一个人?”
则风媳妇:!!!
这是能说的吗?!
她忙闭上嘴,不敢再开口。
匆匆忙忙去洗碗了。
两位叔叔能说他们老子,她一个孙辈,还是媳妇,可不敢听。
温长山和温长海兄弟俩见状也只是笑笑,继续干活。
偶尔抱怨两句就算了。
要是说多了,他们也得挨揍。
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在儿子孙子面前被长辈揍,实在太过丢脸。
从刘家村到县城,走路需要花费两个时辰。
村里不是没牛车,但温长林舍不得花这个钱。
等他在当铺当了那玉镯子,又给妻子买了药后回来,天己经完全黑了下来。
今天轮到温长山家做饭,这会儿他媳妇己经带着两个儿媳妇做好了饭,一家子正坐在饭桌上等着。
温游坐在主位,看着下面几个饿得首唆手指的孩子,敲了敲桌子:
“长山家的,把长林他们的饭菜分出来,咱们开饭,不等他们了。”
“爹,要不再等等吧?我们都还不饿。”
温长山连忙出声。
温游淡淡瞥了他一眼:
“你不饿,那就别吃了。”
温长山:……
“没没没,爹,我说笑的,饿了饿了。”
天老爷诶!咋感觉爹身上的气势更强了?
以前爹在家里就说一不二,今天更是吓人,一个眼神就让他连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了。
温游没再说话。
温长山媳妇只能起身。
她儿媳妇立刻进厨房去拿了碗。
温长山媳妇正要盛饭,就听见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一家子人都看了过去。
“爹,大哥、二哥,你们回来了!”
温长林的三儿子温则雷连忙迎了过去,将大哥手里提着的药接过来,
“这是给娘的药吧?”
“嗯。”
温则风点头。
“那我去煎药。”
温则雷拿着药包就进了厨房。
他媳妇连忙跟了进来,帮忙拿瓦罐加水。
温游看了父子三人一眼:
“先吃饭。”
“诶!”
父子三人连忙去洗了手,这才坐了过来。
他们家一向是有饭前洗手的习惯的,或者说是随时洗手的习惯。
这还是温游年少时在温家庄学的。
等温则雷夫妻俩将药罐放在炉子上后出来,温游才出声:
“赶紧吃饭。”
温家吃饭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一家子吃得头也不抬,动作很快。
婆媳三人忙了半个多时辰,实际吃饭的时间,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
等吃完饭,婆媳几个收拾了碗筷,温游让三个儿子跟自己进屋。
温游点了油灯,放在炕桌上,看了温长林一眼。
温长林立刻将今日当得的银钱掏出来:
“爹,当铺的人说,活当的话只能给五两银子,买药花了一钱,这是剩下的。”
温长林将银钱都放在油灯下,让自家老爹能看清楚。
温游只扫了一眼:
“这钱拿给长山家的一两,她管着家里的用度,让她明天买点肉回来,给家里的人都补补。剩下的钱,长林明日去问问村长,看能不能请人开荒,看看是个什么章程。村北的那一片荒地,咱们家都要了。”
“这……”
兄弟三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们家这些年为了节衣缩食,除非能抓到田鼠或者抓些麻雀,否则是别想有荤腥的。
爹今日是怎么了?
“爹,您是不是有什么事?”
温长山小心地看着他爹的脸色。
他爹今天实在有些吓人。
温游皱了皱眉,那张本就己经沟壑遍布的脸上,看起来更加威严:
“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让你做你就做!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可是,这么些钱要是都花了……”
温长林有些心疼。
才刚到手的钱,就这么没了,以后家里人吃什么喝什么?
“你媳妇的病,再吃这几副药不是就好了?以后好好养着就是。景文的病,我看着也差不多了。家里不用花钱买药了,还要钱做什么?行了,别废话了。别逼老子抽你。”
温长林:……
“好吧,我知道了。”
温长林看着那之前从未见过的银稞子,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这才刚到手的银钱啊!
要是真像爹说得那么花,那真是一个铜子都别想留了。
兄弟三人离开正屋后,只能无奈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