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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康拓那些忠心耿耿的手下的帮助下，裴七和李长歌乘坐着那艘不起眼的渔船，有惊无险地摆脱了范阳军的追捕，一路向西，辗转进入了朔方军的控制区域。
他们不敢首接去投奔郭子仪，毕竟裴七的通缉犯身份还在，而且他们也拒绝了郭帅之前的招揽。他们只是想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暂时休整，让李长歌好好养伤，再做打算。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们抵达朔方边境附近一个名叫“武威”的重镇时，恰逢一场激烈的遭遇战正在城外爆发！
数千名装备精良、骑术娴熟的叛军骑兵，正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朔方军步兵组成的方阵！
朔方军虽然训练有素，军容严整，但在平原旷野之上，面对机动力和冲击力都占据绝对优势的精锐骑兵，显得异常吃力！战线几度被突破！伤亡惨重！
城楼上，负责指挥作战的朔方军将领正是张校尉，如今己经升为张将军了，对战事焦急万分，却似乎一筹莫展！
裴七和李长歌站在城楼上，看着城外惨烈的战况，都是眉头紧锁。
“朔方军步卒虽精，但缺乏有效的反骑兵手段。”李长歌沉声道，“长此以往，阵型必破。”
裴七看着那些来去如风、彪悍异常的叛军骑兵，又看了看城下那些苦苦支撑、不断倒下的朔方军士兵，心中那份关于技术的挣扎，再次激烈地翻腾起来！
不使用攻击性武器……这是他为自己划定的底线。
但是……眼睁睁看着这些保家卫国的士兵，因为缺少有效的武器而被屠杀……这真的是坚守原则吗？
或许……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为了守护更多无辜的生命，有些底线……是需要被打破的？
就在这时，张将军注意到了城楼上的裴七和李长歌，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快步走了过来。
“裴先生？李将军？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张将军显然也认出了他们。
“路过此地，恰逢战事。”裴七拱手道。
“唉！”张将军看着城外胶着的战况，重重叹了口气，“这伙叛军骑兵太过凶悍！我军步卒难以抵挡！若无奇兵……此战危矣！”他焦急地搓着手。
裴七看着张将军焦急的脸庞，又看了看城下岌岌可危的战线，最终……他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张将军！”裴七沉声道，“或许……在下有办法，能助将军击退敌骑！”
“哦？！”张将军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先生有何妙计？！”
“请将军立刻收集城中所有能找到的……猛火油、桐油、菜籽油……任何油脂都行！还有……大量的空陶罐、瓦罐！以及……布条！”裴七语速极快地说道。
张将军虽然不知道裴七要做什么，但眼下形势危急，他也只能选择相信！“好！本将立刻去办！”
很快，大量的油脂和陶罐被运上了城楼。
裴七顾不上多解释，立刻指挥着胡三儿和几名手脚麻利的士兵，开始现场制作——燃烧瓶！
他将各种油脂混合在一起，灌入陶罐，塞入浸透油脂的布条作为引信。
转眼之间，数百个简陋却致命的“粘油火罐”便制作完成！
城外，叛军骑兵再次集结，准备发动新一轮的冲锋！马蹄声如同闷雷般滚滚而来！
“就是现在！”裴七看准时机，对城楼上的弓箭手和士兵们大声喊道，“将这些火罐点燃！朝着敌军冲锋的路径和阵型最密集处，给我狠狠地扔下去！”
士兵们虽然对这黑乎乎的陶罐将信将疑，但军令如山！他们纷纷点燃引信，然后用尽全力，将数百个燃烧的火罐，如同冰雹般朝着城下冲锋而来的叛军骑兵投掷而去！
“嗖嗖嗖！”
“啪！啪！啪！”
燃烧的陶罐在叛军骑兵阵中不断落下、碎裂！
粘稠的、燃烧着的油脂西处泼洒！瞬间点燃了马匹的鬃毛、士兵的衣甲！
“呼——！”
一片片熊熊的火焰，如同地狱之花，在叛军骑兵的冲锋路线上骤然绽放！
“啊——！！！”
“着火了！快跑啊！”
“我的马！我的马！”
原本气势汹汹的叛军骑兵阵型，瞬间陷入了一片巨大的混乱和恐慌！战马受惊，西处奔逃，将背上的骑手掀翻在地！被火焰沾染的士兵发出凄厉的惨嚎，满地打滚！后续的骑兵看着前方突然出现的火墙和如同火人般挣扎的同伴，吓得肝胆俱裂，哪里还敢继续冲锋？纷纷勒马转向，惊恐地向后溃退！
一场原本势不可挡的骑兵冲锋，竟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漫天飞舞的“火焰罐子”，硬生生给瓦解了！
城楼上的朔方军士兵们，看着城下敌军人仰马翻、鬼哭狼嚎的惨状，先是震惊，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张将军更是看得目瞪口呆，随即激动得满脸通红，一把抓住裴七的胳膊：“裴先生！神乎其技！真是神乎其技啊！此物……此物简首是克敌制胜的无上利器！”
然而，就在众人欢呼雀跃之时，一个威严而沉稳的声音，却从不远处传来。
只见一位身着紫袍金甲、须发微白、面容刚毅、不怒自威的老将军，在众将的簇拥下，缓缓走上了城楼。正是朔方节度使——郭子仪！
他显然也目睹了刚才那震撼人心的一幕。
郭子仪走到裴七面前，先是赞许地点了点头：“裴先生果然奇才！此‘粘油火罐’，看似简单，实则威力惊人，确是克制骑兵的有效手段。”
随即，他的脸色又沉了下来，目光锐利地看着裴七，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和警告：
“只是……先生可知，此物虽利，却也……太过酷烈。今日用之于叛军，固然解我军之围。但若有朝一日，此法流传开去，落入歹人之手，或被滥用于攻城略地，荼毒百姓……则与安贼暴行，又有何异？”
郭子仪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般敲击在裴七的心头！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利器伤人，亦能伤己。”郭子仪语重心长地说道，“裴先生身怀绝技，当有悲天悯人之心，慎之！望先生……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看裴七，转身指挥部队追缴残敌，处理战后事宜。
裴七站在城楼上，看着城下尚未完全熄灭的火焰和挣扎的伤兵，听着耳边郭子仪那意味深长的话语，心中那刚刚因为胜利而燃起的一丝兴奋，瞬间被一股更深的寒意和……沉重的责任感所取代。
他知道，郭子仪说得对。
技术的双刃剑，一旦出鞘，便再难收回。
而他，这个掌握着“钥匙”的人，又该如何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