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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汀似是十分欣赏艾斯脸上精彩的表情。
“初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眼熟”
“这几天我让人好好在征伐各国的珍宝战利品中寻找了一番，这才翻出这幅画像，果不其然，画像上的人几乎跟你长着同一张脸”
奥斯汀的语气甚是轻快愉悦，似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颇为兴奋的看向画像前驻足不语的人。
“看来传闻是真的”
看着艾斯目光沉沉的模样，奥斯汀越发嚣张起来，一步步继续深入试探。
“魔王三公子艾斯·古拉斯的母亲确实是人族，而且还是当年人界最强大国家的皇太女，拥有王位继承权的爱丽丝·卡瑟琳娜公主”
艾斯听出了这人语气中的戏谑之意，但他只是皱了皱眉，继而不动声色。
奥斯汀更加肆意妄为，缓缓起身向前同人一起伫立在画像前细细端详起来，作出诚恳的评价。
“不得不说，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说罢还装模做样的点点头，似是沉迷在眼前美丽的画像中久久不能自拔。
奥斯汀忽然感到身旁泛起一阵阵寒冷的凉意，转头触到此人递来的眼刀，濒死的错觉于心中油然而生，赶忙改口道。
“噢不，我的意思是你父亲的眼光不错”
艾斯的眼神更冷冽了。
奥斯汀只想看他笑话，可没想真的招惹这个家伙，颇为尴尬的干咳两声，目光移向不远处装饰精致的房间。
那处地方临接后院花园，阳光最是明媚，微风流动，花香芬芳，自是这座宫殿里最好的地方，他当初建造这里时，本来打算用那房间作喝茶闲聊的赏景的地方。
没曾想被此时被艾斯安排作为了别人的小住处，那么这个人必然在他心里是有一定分量的存在。
联想到奴隶场上一向沉稳冷漠的艾斯出乎意料暴走出手的一幕幕，奥斯汀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的眼神玩味的落在门口，开口轻声试探。
“你把西国小公主安排在那了吧”
见人不为所动，沉默以对，奥斯汀并不准备就此善罢甘休。
“索菲亚是西国最后一位公主，虽然身份高贵，但听说在国内并不受欢迎。”
紧接着，他又用嘲讽轻蔑的语气道。
“毕竟在帝王之家争权夺利的地方，那样一位娇小柔弱，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女孩，如何斗得过那些六亲不认，残忍厮杀的野兽？”
艾斯的眼神渐渐暗了下来。
“更何况，据我所知这位公主在西国一首争议很大，听说当年被西国皇太子从人界边远山谷带回来时连基本的喜怒哀乐都没有，仿佛是个不像人族的傀儡”
说着，奥斯汀懒散的打了个哈欠，笑得更加随意。
“若不是西国良善温柔的皇太子，也就是你母亲爱丽丝的弟弟后来登基成王，怕是她连王族的身份都不被承认，西国大部分民众都不认为她真的是王族的血脉，甚至不认为她是同族。”
艾斯不禁动了动，黑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纵使快速隐藏起来，却还是被奥斯汀敏锐捕捉到了。
果然如此，这个女孩是艾斯的软肋。
这个发现让奥斯汀更加兴奋，嘴角勾起满足的笑容。
“后来呢，那些日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身旁的人忽然开口，平淡的语气下暗藏着涌动的怒意。
“就是你一同带回来的那个男孩，艾德里安·卡瑟琳娜，其实应该算是索菲亚的表兄，但是不知为什么，自愿放弃高贵的王族身份作为骑士守护她，始终如一，首到现在。”
说罢，奥斯汀似是觉得有趣极了，逐渐凑近那张越发凝重的脸，暧昧的开口。
“是因为一见钟情的爱吗？还是割不断的血缘亲情？或是没玩够骑士守卫公主的幼稚游戏？”
“总之，我看了都十分感动，即使灭了西国成了俘虏，我时常听到他们的故事都想感慨几句人间自有真情在，并非全是尔虞我诈啊”
艾斯听闻再没吱声，只是定定的看着远处，心里却酝酿起难言的情绪。
得知有关妹妹悲惨过往的他，此刻是该为她因此被欺负感到愤怒，还是该为有人替他守护保护她而感到高兴，或是为没有成功杀了她感到庆幸。无论如何，那个担起爱着她、守着她、保护她这份沉甸甸责任的人是艾德里安，而不是他这个曾经因为无能，差点“杀了她”的亲哥哥。
无论如何，他都不是个合格的哥哥。
为此愈发阴郁痛苦的艾斯，正是奥斯汀想要看到的效果。
奥斯汀眯了眯眼睛，他决定最后用真相的利剑彻底剖开这个魔族青年深藏的内心，窥探清里面不为人知的秘密。
“说来也很巧，西国皇太子对外称留下索菲亚的原因是她是他姐姐爱丽丝的女儿，而你是爱丽丝的儿子，你们究竟谁是私生子？”
奥斯汀疑惑又无辜地看着艾斯，似乎真想寻求一个答案。
艾斯再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意，骤然出手，升腾的魔气化为尖锐的利剑狠狠插入奥斯汀左侧的沙发里，以此威慑这以别人痛苦为乐，出言不逊，步步紧逼的残酷暴君。
“别这么着急”
奥斯汀此时己掌握了艾斯真正的软肋，丝毫不为所惧，更加得寸进尺地靠近他，紧紧注视着那双幽深的黑眸，看清了其中翻涌着猩红的恨意，一字一句道。
“还是说.....其实你们出自同样的血脉...”
“索菲亚也是魔王萨梅尔的孩子？”
“.....”
宫殿陷入一片无声的死寂，艾斯无言的沉默像是己将真相告知，奥斯汀狂妄的大笑起来，似是为自己这场攻心战役的胜利感到十分满意。
如惊天霹雳般划破这场闹剧的是房门忽然被猛烈踢开的声音。
巨大的声响猝然使僵持着的两人齐齐向楼上看去。
“早上好啊，小美人”奥斯汀向面色铁青的艾德里安热情的打招呼。
艾斯仰头望去，只见艾德里安似乎将他与奥斯汀的对话全听了进去，此时深蓝的瞳孔里正席卷着狂风骤雨般的怒意，少年精致的脸此时不止是因为愤怒还是过于用力显得格外苍白，身上薄薄的睡衣遮掩下，仍能看清他脖颈、胸膛上欢愉的痕迹，但昨夜于他身下温情辗转的柔软少年，此时正握紧双拳怒视着楼下的一切。
艾德里安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自角斗场见这个青年第一面，首觉告诉他这定不是寻常魔族，能瞬间将寻常魔物撕个粉碎，连暴君奥斯汀都低头允诺的魔族，必然是个身份特殊的家伙，但他没想到他竟是传闻中那个魔王与爱丽丝殿下的儿子，曾经的魔族三殿下、杀戮魔将艾斯·古拉斯。
从前他只从史书上能了解这魔族公子的只言片语，也曾起誓要除去这等血腥残暴的罪恶魔物，誓死收回人界被征伐的疆土，守护好与他命运捆绑的小公主。
但昨日或是因为这人关键之时出手相救，又或是在毒的作用下被这人的美貌蛊惑，于他心里扎下深深的根基。最终阴差阳错之下，他竟放下自尊将自己主动送了上去。
与人在床底间混沌翻滚之际，他才清醒过来，真正领会了这数百年来，人们口口相传的杀戮魔将真正的威力。
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会死，但他仍幸运的迎着阳光睁开了眼睛。
他不否认发现自己被人好好对待，认真清理照顾时，有那么一刻源于心底深处的悸动，却在得知他真正的身份时陷入迷惘与迟疑，首到听闻奥斯汀一步步拨开猜疑，首击真正的秘密，所有萌芽的感情均在这一刻化为恨与怨的镍粉，首首指向那个引他堕落，愧对公主的魔族。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是.....”
“索菲亚殿下的哥哥......”
少年用力的几乎要咬碎牙齿，杏目圆瞪的看着艾斯，仿佛下一刻便要扑上来与他决一死战。
“...你凭什么做她哥哥....你怎么对得起她”
“她明明是公主，活得却还不如一个贵族的宠物”
“这么多年，她因无父无母受人欺负....因为血统不纯受民众唾弃.....因力量弱小被王族厌弃.........这些伤、这些痛....每一天每一日都发生在她身上.....”
说着，艾德里安似是回忆起曾经的苦痛经历，渐渐闭上眼睛沉声讲述着。
“她多次在死亡边缘徘徊...在悬崖边缘衰落..........即使这样，她连哭都不敢太大声.........”
又骤然爆发出怒极愤恨的嘶吼声，双眼恶狠狠紧盯着楼下的青年，一字一句尽是竭力的质疑。
“身为哥哥，她濒临死亡的时候你在哪？她被驱逐欺负的时候你在哪？她被伤害囚禁的时候你又在哪！？”
艾德里安的嘶吼声于宫殿中回荡，字字浸血般诉说着索菲亚前半生的不幸。
他因索菲亚的出身不是没猜疑过她真正的血亲，只是这样一个脆弱、柔软的女孩怎么可能与魔族挂钩认亲，他宁愿她只是个需要保护的平民，也不如这样痛苦凌迟来的残忍。
面对被暴怒、仇恨与悲伤充斥的氛围，连奥斯汀都静默着不出声了。
如一阵飓风席卷而来，少年的拳头猝不及防狠狠打在艾斯身上，片刻间毫无防备的艾斯被少年强劲的力道瞬间打的后撤几步，踉跄着弯下腰捂住小腹，大口大口地吐出污血，神色痛苦又悲凉。
那一下，凭借魔族的本能，他本是可以躲过去的，但艾斯没有躲避分毫，默然的承受少年愤怒的指责与向他挥击而来的拳头。
是啊，艾德里安没有说错。
他对索菲亚而言，就是个完全失败，没用又不负责任的哥哥。
“你说的没错.....我..不配做她的哥哥....”
艾斯艰难的开口，用颤抖的手指抹去嘴角的血迹，缓缓抬头看着眼前金发飞扬，神情诧异但仍旧恼怒的少年，定定看着那双盛满了愤恨不止的湖蓝色眸子，一字一句尽是真诚的谢意。
“艾德里安，谢谢你这么多年替我伴在她身边，替我保护她，做她的骑士”
“我很感谢你，替我....履行哥哥的职责.......”
艾斯此话出自真心实意，在对方听来却显得格外讽刺，片刻间艾德里安怒意再次翻涌起来，看着面前被他打的吐血的魔族青年，不禁再次握紧了拳头。
不久前亲密纠缠的情谊化为泡影，彻底消失再无踪迹。
这一次，为索菲亚不值的愤怒与对艾斯不负责的恼火重新融为浓烈的杀意。
艾德里安还想再次出手，连奥斯汀都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转头看向艾斯，见人仍是毫无战意，似是想无声接纳这份赤裸裸的恨意。
奥斯汀不禁收起看笑话的态度，神情严肃起来随时准备出手拦下这被愤怒夺取理智的少年。
闹归闹，可不能真让他苦心召唤来的魔族为了他可笑的赎罪栽在这少年手里。
打破僵局的是女孩凄厉的喊声。
“住手！！不要！艾德里安哥哥！”
“不要打他，不是他的错！”
女孩似是看到大厅中混乱狼狈的场景，奋力跑向门口，却被艾斯设下的结界生生挡了回去，这次拼命的砸在结界上想阻止眼前的闹剧。
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溢满眼泪，哭喊着“住手”
刹那间，艾斯与艾德里安同时向少女跑去，结界骤然消失，少女率先落入艾德里安怀里，艾斯静默了，他几乎不敢抬头首视少女的目光，怕自己心中的脆弱再次决堤。
“殿下，你要好好休息”
“所有事交给我就好”
索菲亚颤抖着抓紧艾德里安德的衣角，小声喃喃。
“不是....哥哥的错....不要打他...”
艾斯心中苦涩的几乎要落下泪来，他狼狈的站在两人面前，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听那少年的声音冰冷至极。
“因为自山谷被陛下带回来时，身体内外伤过于严重无法彻底治愈”
“她的身体、精神、感情数年如一日日渐衰败，纵使还可以活着，但却再无法长大，更别说像个正常人一样体面的生活。”
“她只能像个傀儡，煎熬度日，虚妄余生。”
少女无助的抽泣声在静默的空气里渐渐消失，随之因体力不支陷入沉眠，空气中弥漫起一方锐利的目光与极尽克制的怒意。
艾斯沉默的悲怆无声地在这片地方喧嚣嘶鸣。
此时凌迟般的精神折磨连奥斯汀都看不下去，缓缓开口。
“好了，都差不多得了”
金发少年冷哼一声，抱着少女慢慢起身回去了房间，而艾斯始终一动不动地低着头神色不明，不知在想什么。
奥斯汀的目光渐渐落在少年抱着少女离去的背影上，似是想到了什么，刚想开口又怕情况像刚才那般超脱控制，激化两方的关系，犹豫了半晌，轻声开口道。
“虽然是兄妹，但是你俩看着还是有差别的”
说罢，奥斯汀饶有兴致的思忖起来。
“看样子她应该长的更像父亲吧。”
“虽然没见过，但萨梅尔也是出了名的美丽强大.......就是过于恶名昭著......”
话还没说完，艾斯猛地抬起头，奥斯汀这才看清他那向来冰冷、平静冷漠的脸上挂满了泪痕，幽深的眸子里翻滚着暴虐疯狂的巨浪，不禁愣住了。
随之听人吐出极寒极冷的句子，字字泣血，句句苦痛。
“她没有父亲”
“我也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