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他便是独自被安置在别院,身边仅有两个嬷嬷负责照料着。
说是照料,实则折磨。
那两人常常不给吃喝,他哭哑了嗓子也无人理会,隔三岔五,全身便添新伤,皆是那二人掐捏所致。
会说话时,他哭着唤娘亲,换来的却是嬷嬷的嘲笑:“杂种也配有娘?”
他那时懵懂,自己明明有母亲,为何说他不配有娘亲。
自己明明是王家二少爷,为何那两人老是叫他杂种。
母亲偶尔会派人接他回府,那时候,他都会被洗净、装扮一番,再带入王家大院。
母亲总会温柔抱他,忧心忡忡对父亲说:“夫君,你瞧归儿这身子骨,瞧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药,还是这么弱。”
父亲也慈爱地看着他,摸摸他的头,道:“夫人不要过多忧虑,只管找大夫医治,迟早会好起来的。”
往往没说几句,那照顾他的嬷嬷就会说:“我看二少爷疲累了,我抱去休息休息吧。”
或者是:“二少爷要喝药了,我先带他下去吧!”
母亲总是严厉地嘱咐那服侍的人:“你们要尽心尽力看顾二少爷,若是出了差错,看我不打死你们。”
那些人表面唯唯诺诺,转身却折磨他更狠。
一开始他小,不会说话,后来长大点,他想告诉父亲母亲自己的遭遇,却始终没有机会。
每次他还没有机会说话,就被抱走了,那些人还威胁他:“你若是在老爷夫人面前告状,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既没有机会,也没有勇气,幼小的王南归只能继续过着非人的日子。
“爹爹,娘亲,你们肯定是疼爱我的吧?”他流着泪想,只是这些下人阳奉阴违。
他害怕,可是孤立无援。
其实,就连见到母亲的机会都不多,有时候一年有次把次,有时候一年都见不到一次。
每次见面,父亲母亲都在场,他们都那么慈爱地看着他,尤其是父亲,王南归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疼爱。
渐渐长大点后,他知道了,原来那都是母亲在演戏。
每次父亲要回来了,他都会被带去演一出苦情戏。
其他的日子,他就是待在别院里被欺负被折磨,母亲对他也是不闻不问的,不然,那些下人怎敢对他下手。
后来家里又添了个小妹,王南归听两个嬷嬷说起,自己的妹妹也是个苦命的,一出生就没有了娘。
这小院里统共就他们仨,那俩嬷嬷闲唠嗑时,全然不避讳王南归。
有一天,俩嬷嬷瞅着王南归,一边吃着瓜子晒着太阳,一边毫不避讳地开始聊天。
“这杂种,成天闷不吭声,看着呆呆傻傻的,我们说啥估计他也听不懂。”
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王南归虽小,却有心眼。
他早慧,每当嬷嬷们聊天时候,他就故意待在一旁,佯装玩耍,实则竖起耳朵听了个真切。
就听嬷嬷甲神秘兮兮道:“听说,府中宛如姑娘那娘亲,是老爷出去跑生意遇到的,回来时,那姨娘都怀六个月了。”
嬷嬷乙接话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我记得那会儿夫人正病着了吧,连茶都没喝就接纳了人。“
“是啊,都说老爷很是宠爱那姨娘,可惜那姨姨生宛如姑娘的时候,倒霉催的,人就这么没了。”
嬷嬷甲叹口气,继续说道:“也是夫人心善,拖着病歪歪的身子,把姑娘接到自个儿身边,亲力亲为地照料着。”
“心善?大户人家的事情,不是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说着,她还看了身边呆呆的孩子一眼。
王南归小,总觉得那眼神很奇怪,但是他不知那包含了什么深意。
“我看夫人对那宛如姑娘,疼得像眼珠子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生的呢。”嬷嬷甲妄自猜测道。
王南归在一旁听着母亲那么疼爱小妹,心里头五味杂陈,他也盼着能回母亲身边,得到她的宠爱。
有一回,他跟嬷嬷嘟囔:“嬷嬷,我想见娘亲,您帮我跟娘亲说一声,让我回去吧。”
嬷嬷不耐烦地瞪他一眼:“去去去,你小妹身子弱,夫人得全心照料,哪还顾得上你。”
另一个嬷嬷也过来,把他拽到一边:“你身上有病气,假如过给宛如姑娘怎么办?你啊,就老实待着吧。”
王南归心里委屈,却也没法子。
后来父亲归家,他眼巴巴地盼着母亲能像从前那样,派人来接他。
他喜欢自己被拾掇得干干净净,抱回主院,他渴望见到父亲母亲,还有小妹。
可是他左等右等,愣是没动静。
有次,他实在憋不住,又扯着嬷嬷的衣角问:“我爹回家没有?我娘亲咋不来接我?”
嬷嬷还是那副态度:“一边待着!夫人这阵子累得够呛,哪有空想起你这小杂种。”
“我不是小杂种,我是父亲母亲的孩子!”他会顶嘴了,当然换来的是一顿打。
嬷嬷一边打他,一边嘲讽:“就你也配当夫人的孩子,笑话!”
虽然被打,王南归依旧期待母亲派人来接他。
这一等,就再没了下文,小小的王南归心里开始有了埋怨。
王南归满心失望,可一想到母亲拖着病体照顾小妹,又把那股子怨气压了下去。
他时常暗自安慰自个儿:“罢了罢了,娘也是没法子,小妹身子不好,更需要人照顾,我在这别院待着,也没啥。”
有一天,府里有人来传信,说小妹这身子骨弱,得亲人的血养着才能好,最好还得是年龄相近的亲人。
小小的王南归听了,心里害怕极了了,年龄相近的人,还是亲人:“莫不是…… 要放我的血?”
他心里头乱糟糟的,他是心疼小妹,可是他自己也是个孩子啊,他也害怕疼痛。
那俩嬷嬷听说这事,撇着嘴道:“哼,这府里要寻个供血的,这孩子可不就是那最好的小怨种。”
果然如此,没过几天,就有人来做这事。
王南归挣扎着,可是派来的人一把抓住他,嬷嬷拿着刀把他的胳膊被划开,红红的血流出来。
他疼得小脸煞白,冷汗首冒,嗷嗷哭着,心中却暗自念叨:“为了小妹,我得忍着。”
这些人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故意的,每次放过血,也不给他处理给伤口,任由它去。
有的伤口慢慢愈合了,有的却开始化脓、发臭。
有一回,王南归疼得实在受不住,抽抽搭搭地哭着问:“嬷嬷,能不能给我点药……。”
嬷嬷不耐烦地瞪他一眼,啐道:“忍着!哪那么多事儿。”
王南归身上很痛,小小年纪就感觉到了心里也很痛。
他满心委屈无处诉说,只能自己一个哭,可无论怎么哭,也没有人对他好一点。
虽说日子苦不堪言,可王南归一想到小妹那软乎乎、白胖胖,见着他就咧开嘴笑的模样,又觉得这一身的伤痛都值当了。
“小妹啊,哥受这些苦,你可一定要好起来。” 他在心底喃喃。
到底还是年幼,不知道这事情哪有他想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