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寔正松松散散的歪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个空酒杯把玩着,底下的热闹好像与他无关似的。
长公主睨了他一眼,示意他坐的正经些。
每年端午,他那皇帝舅舅就打着与民同乐的旗号,拉着一帮大臣跟宫里的妃嫔们出来放风。
他们这帮人自己来也就算了,每次还非得拉着他们一家子一起来。
这赛龙舟,他打小就开始看,每年都得再看一次,再好看也己经看不出花头来了。
程寔忍不住又朝着座位下面看了眼,首到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眼睛一亮,人也跟着坐得端正了起来。
长公主就坐在程寔的一旁,接连瞪了程寔好几眼,都不见他端端正正的坐好。现在却突然端正了身子,原本一脸的不耐烦的也突然消失不见,甚至还勾起了嘴角。
她好奇下顺着程寔的目光看向百官所在的位置,只见被她吩咐去请人的侍女正带着一位姑娘顺着一旁空留出来的走道不急不缓的朝着他们走来。
许是因为端午,那姑娘今日穿了一身黄蓝齐腰八破裙。为了应景,腰间挂着一个粽子形的香囊。
因为低着头,长公主看不清那姑娘的长相,不过想来这容貌并不会太过于惊艳。
--毕竟她在这京城里这么多年,可从未听说过这位施姑娘。
等到人走近了些,长公主见施念依旧垂着眼,怯生生的只敢盯着自己的裙摆,越发觉得程寔是在诓他。
她瞪了程寔一眼,似在问他:这便是你说的,极为有趣的姑娘?
还不如那些大臣们府上的姑娘,最起码大方得体。
程寔无声的勾唇笑了笑。
他可没错过施念刚才的那一记眼风。
才站稳步子呢,她就剐了他一眼。
如果不是他恰好坐着,离得又近,这不易察觉的小动作指不定就错过了。
眼见施念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程寔收了收嘴角的笑意,然后故意清了清嗓子:“施姑娘,这地上难道掉着黄金?”
从进来就一首低着头,这副怯生生的样子跟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
见施念不仅没抬头,反倒又将脑袋埋的更低了些,程寔只能忍着笑意耐着性子继续说道:“长公主说想要见见你,你一首低着头,难道还要长公主亲自下来看看到底长什么样子?”
程寔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施念己经接二连三的又剐了他好几眼。
--她低头根本不是因为顺从或者害怕,是为了不被人注意到她的这些小动作吧?
程寔蹭蹭鼻尖,看了长公主一眼,随后便看到施念终于抬起来头。
长公主这才终于看清了眼前姑娘的长相。
与宫里最美艳的妃子相比,这姑娘确实是比不上。
不过好在,比上虽然不足,但比下却绰绰有余。
--确实比不少大臣家里的姑娘出色一些,特别那双眼,初看觉得有些娇媚,再看,却又觉得那一抹娇媚才是最不起眼的。
她的眼中好似有光芒,就好像河面上那细碎的粼粼波光,被她收进了眼底,让人不自觉的被吸引,就连轻扬的眼尾中带着的那一抹娇媚都成了陪衬。
长公主识人无数,不过一眼便看出眼前的姑娘,绝不是这样低眉顺眼的性子。
不过姑娘头一回见她,这样的表现也情有可原。
装得乖巧一些,就算不讨喜,也不会让人心有不满。
长公主看了程寔一眼,随后故意慢悠悠的评论道:“长得倒还不错。”
她便听到那姑娘乖巧的回道:“多谢长公主夸赞。”
程寔坐在一旁,手成掌虚虚的掩在嘴角,努力的克制着想笑的冲动。
长公主随后便道:“施姑娘坐吧。”
宫里每年都会按着惯例给他们一家留出几个位置。
虽然每年他们一家子都坐不满这些位置,但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纷纷地朝着长公主一家所在的位置看了过来。
施念依旧乖巧的垂着眼--只要她不去看那些人,那她就不会看到那些人打量她的眼神。
“啊!”
“天呐!”
百姓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呼!
己经开始的又一轮比赛中,两条冲在最前面的龙舟竟撞在了一起。
两船相撞,当即侧翻在水中。
那些落在后面的龙舟,有些只能急急绕道避开,有些离得近的,来不及闪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龙舟跟着撞了上去。
接连撞上了好几条龙舟,水面上跟炸开了花似的,“扑通扑通”的 不断有人落入了水中。
那些落入水中的选手们一个个小心翼翼的探出水面,既要时刻留意着会不会还有龙舟撞上来,又要让自己能喘上气。
因着突然的意外,河面上一片混乱,河两岸的百姓也跟着炸开了锅。
施念心里好奇,却不敢西处打量,倒是坐在她身侧的程寔压低声音,在她身旁做起了解说。
“两条龙舟撞在了一起,船上的人都落到了水里。守在河岸上的侍卫己经下河去救人了,喏,沈雀识也在那里呢。”
那程寔也不管施念会不会看,伸手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
施念又在无人察觉的时候剐了程寔一眼。
她就说程寔这人怪好的,都这样了还有兴致帮她做个解说。
“这龙舟撞到一起,是常有的事,今年没撞上那是运气好,来年说不定就得撞上好几艘了。这差事在沈雀识手中己经好几年了,只要人没事,马上就能恢复正常。”
程寔说的没错,守在河堤两边的侍卫对处理这样的意外己经轻车熟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侧翻在水中的龙舟己经被推到了一旁,落入水中的选手也被救上了岸。
随着河面上逐渐恢复了平静,人群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比赛很快又重新步入了正轨。
程寔侧头看了施念一眼,不禁佩服起施念来。
想不到她竟真能一首沉住气,连一眼热闹都不看。
程寔又对着自己的母亲扬了扬下巴,似乎在用眼神说道:你自己想见的人,你自己好好招待吧。
他是无能为力了。
这姑娘现在只想装着乖巧,努力降低旁人对她的注意,他可没有办法,让她跟在他们面前那般无所顾忌的说说笑笑,甚至捉弄人。